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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一个苦肉故事 ...

  •   钩卷云就像是蝌蚪浮在空中,不经意间露出几束金光,而它的温度未能消融于雪山下的一角。垭口覆着的积雪中,两点晃动的深色袄衣则慢慢生动了雪景,近看似豆蔻年纪的少女们紧挨住井边,一个费力的拉着井绳,另个咬牙提起水桶,见晃悠悠的架势,便知二人很少劳作,手无缚鸡之力。泼洒出去的水滴不一会儿结成了冰粒子,踩上去清清脆脆。

      顶着雪莲银钗的头颅时不时的分心:“长茵,你要是惹火人,会怎么做?”

      长茵吐着白气,慌忙嘟囔:“你别岔气呀,左边,左边,水又要漏了!你再不提稳,我也要跟雅竹姐一样,生你的气。”

      凝采彤跌跌撞撞把水桶放在一侧,接着身一转,靠在井边伸起懒腰,佯装君子坦荡荡,毫不承认此地三百两的话头。长茵手插腰际呈茶壶状,嗔怨圣姑耍赖皮,若今儿个不提满五桶,明儿个又欠上,真正验证了一句老话: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她小小炼丹童可不想掺和着圣姑虚度大好时光。她前途光明,日后继承丹师不成问题。只是现下力小单薄,靠一个人完成眼前的事有些牵强,自然取身边物能利用着就先利用。

      长茵清清嗓子,走到凝采彤的面前说:“有本事惹,没本事承担结果?你啊就是少根筋,顺着雅竹姐,不就行了么,省的绞尽脑汁的去想。”

      凝采彤咧嘴扯到到腮帮,窃笑长茵的脸虽看起来毕恭毕敬,但算计的眸子难逃她的“火眼金睛”,两手不闲着胡捏长茵头顶上的发球:“长茵真聪明,长茵倍儿棒。可是你就没站在我的角度想,我多委屈啊,平白无故浪费了一晚上的睡眠背书。再说了,那书又不是我弄错的,凭什么全怪我,还不给饭吃,老天无眼呐。”

      长茵拍掉眼前碍事的爪子却没用力,总得来说听着窜味:“老天见你都自插双目了,嘴巴长在你脸上,觉得委屈当面对着雅竹姐说呗,反正她快离宫了,你就是闹也没对子给你凑,独角戏唱多了,你自个儿掂量着傻不傻。”

      凝采彤一副惊见毒舌之口,偏过脸抽抽鼻子,雅竹和她们唯一的区别就是多吃五载饭,胆子实长实的大,专欺负像她那种“弱斜群体。在风中抖了抖身子,凝采彤可怜兮兮的说道:“顺着她,向颜长老道歉吗?”

      长茵以小卖老的点点头:“那是、那是。知错就改是一个人的美德。你不希望雅竹姐临走前讨厌你吧。”凝采彤果断的摇摇脑袋,她当然希望留给雅竹姐一个好印象,就是不舍得她走......

      长茵见她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委实惊诧。但很快释然,圣姑失了记忆,雅竹姐肯定暗自神伤过。要说从前,圣姑看待人情世故比较淡泊,老是独来独往,纵然雅竹姐陪着,真不晓得圣姑将来的造化,别说宫里几尊泥塑大仙都比她来的慈眉善目。如今失忆的契机仿佛是撬动圣姑的七情六欲,变得会笑会闹,更重点的是会捉弄她了。

      长茵苦中作乐,凝采彤借机取笑她的笑容僵硬,手把手的捏着她的脸颊往外拉。

      倏地,一堆雪滑落在地上发出不小的音量,俩人皆惊,紧接一阵“咝咝”的抽气声从横在地上的木桩缝里传出来,循声望去,缝里好像藏着什么动物一个劲的往里躲。

      凝采彤眼尖捉到一片衣角,尽管颜色融于雪一样白,但她马上反应到天圆白使官的衣裳。她缓缓走近,蹲身拨开一堆雪,登时里边挤进一簇光,昏暗中两只黑亮亮的眼睛与之对视,久久吐出一句较为慵懒的话儿掩饰他的寒战。

      “圣姑,你们怎么在这里。”

      长茵好奇的走过去半蹲着身,之后认出里边躲的是人便拔高嗓音道:“他不是刚才那个叫阿芩的白使官么。圣姑你看他嘴唇发紫,是不是快不行了?”

      凝采彤居高临下的用鼻子冷哼,然后扭身踩上阿芩攀附在坑底边的手指:“我看他是从雅竹那边逃出来的,我们就当没看见得了。”展颜的背后,暗咒踩断他的贱手,记住此痛的教训以后敢不规矩。

      “啊...咝——疼啊,圣姑你快抬脚...我、我我受不住啦。”阿芩痛得五官都扭在一起,好容易手指挣脱于圣姑的鞋底板下,一撮雪接连着飞进嘴里,呛咳声引来长茵的不忍。绕过圣姑,她伸手抓着他的袖子往外拖。

      阿芩以极其狼狈的姿势爬出雪坑外喘气。凝采彤用鞋尖轻触他衣下的肋骨:“喂,你躲在这里偷听,不怕冻死么?山郊野外的,饶是你不出声,冻死了咋办?没人给你收尸哟...”

      阿芩休息片刻,起身拍去衣服上的雪屑,胸背两面明显留下几摊水渍。可谓是冰冻三尺,湿衣贴在肉上侵肌寒骨,凝采彤想想都觉得冷,收紧前襟,未表露出同情只是皱皱眉毛盯着他看。

      阿芩的脸有些微肿,鼻血至始留在人中结了冰,看起来挺笑话人的。抬头是一张苍白的脸色,硬挤出一抹傻笑:“我不是怕雅竹追上来嘛,一口气跑到后山,听见脚步声误以为是她所以就躲起来了。谁知来人是你们,我进退两难啊。哎,听你们说颜长老,我就不得不插上一嘴,其实颜长老这人绝不像你们看得到的表面样子。曾几何时,她也度过怀春思人的年纪。”

      凝采彤一口口水呛在喉咙,憋得面色窘红:“我以为她天生如此。”阿芩和长茵默契的白了她一眼,每个人都有过去,何况物是人非世事变迁,再谈过去,不过是往事浮云,重揭伤疤。

      阿芩感今怀昔道:这里不无三季,冬去冬来惯了很容易让人混淆,我们把三个月算作一季来划分时日。

      记得震玄丁字那年不常下雪,颜长老经常立在沁香庭内看古树,她的目光就像是行思坐忆般牵肠着某人。

      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因为家穷四壁再加上她下面有个弟弟,她爹娘实在养不活两个孩子,只得送她入宫,迫使俩人分离,那时相思暗结许下誓言,等情郎接她回乡。

      郎不负伊人,三年后相遇在前堂香殿,颜姑娘泪如泉滴远远相望,这一年她刚过了十六。强忍着重逢的喜悦带着情郎悄悄潜进了沁香庭,由于不常有人途径,颜姑娘放胆儿摸上恋人的衣角,则情郎轻佛她鬓角上的汗珠,两两相望多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宫里的规矩早已刻画在颜姑娘的脑中,所以她一直对情郎保持着一种无形的距离,情郎认为女儿家娇羞,生怕自己的一言一行吓坏了她,遂憨憨的收回手告诉她,他离开了村子去城里打拼。颜姑娘惊异情郎的选择,好坏是个乡绅的儿子,假若独自去城里干一番事业,需花的精力和钱财不是乡绅这点奉银能供得起的。从商必要时就得花钱疏通关系,艰辛和换来的成果惟有他一人尝到,颜姑娘又是心疼又是想问他何时能带她走,情郎含糊的叫她再等等,等他出人头地,然后八台大轿迎娶她入门,颜姑娘答应继续等他归来。

      四载隆冬过去,颜姑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扪心自问君为何不归?翌年情郎再次出现,仿佛在颜姑娘的心湖里丢入一颗石子,荡开一波波的涟漪,原来春水一直流淌在心间不曾冰封,而刚刚当上长老的她见过各种各样的香客在祈愿、还愿时流露出的乞求、遑急和高兴的表情感染了自身这几年默默的等待,慰藉的不单单是双方二人。她决定让情郎等她,一年为限,哪怕是五个月...”

      说到这里,阿芩哽了一下,凝采彤小心的问:“他们没在一起么?”长茵静静的听着,好像也想知道结局。

      阿芩垂下眸子:“自然是没有在一起,否则她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她等了情郎整整七年,而情郎一年也等不住,离她而去。耽误了一辈子,错在谁.....”话未完,凝采彤和长茵立马接着话尾:“当然是情郎不对,他负心在先,颜长老太可怜了,错与对本就显而易见的。”

      阿芩低笑引来凝采彤的不满:“你有和见解?”

      “你们女子总说世间男子薄情寡意,你们女子呢?男子日夜在外奔劳,连一句贴心话都说不上半句,见了面只问何时能带她走,男人的苦处你们又怎知,说什么在等一年,就应该抓紧幸福才是。”

      凝采彤不懂情爱为何物,只是感觉上不认同阿芩的观点,照年数的推算,情郎还误了颜长老的的芳华呢。

      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个情字。长茵见俩人辩得脸红脖子粗,即刻上前规劝:“哎哎,我们是修道之人,情爱本来就不占在修道范围内,你们再辩下去亦无用处。”

      凝采彤转头木讷的问:“不属于?”长茵底气十足的“恩”了声。凝采彤扬扬手:“没事,到了年纪总得面临的,我先学起,有道是笨鸟先飞。”

      长茵呆若木鸡,圣姑想飞,飞哪去呢...敢情她把情爱当做是修炼了,免不了点醒圣姑的妄想:“圣姑,你和我们不同,仙根凡根有别,你注定会在天上,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你在凡尘度劫,往后是要如登仙台的。”

      说的跟真的一样,凝采彤没好气的回答:“是仙人托梦让你当说客来了?长茵,事事无绝对,不待你这样框死的呀。”

      长茵见劝说无效,方要再搬出几个事例打消圣姑的黄粱美梦。身后陡然插来一句话:“你们几个杵着不动是干嘛?快到饷午了,不想用膳了是吧?”

      阿芩暗叹槽糕跳到凝采彤的身后做挡箭牌。雅竹眼刀立马杀到,叫他无所遁形!凝采彤冷汗直冒,以为雅竹的凶眸是对着她的,连忙站直了身子,快人快语道:“雅竹,我不会再惹你生气,我现在就去给颜长老赔不是。”然后拔腿就跑,长茵在后头怎么叫唤她都装作没听见。

      雅竹扭头看着远去的身影变成黄豆般小,嘴角意味深长的勾起。阿芩轻手轻脚准备开溜,霎时一只手勒住他的后领:“帮长茵挑水担子。”长茵闻声,欣喜交加,夸雅竹姐真是好人。

      阿芩碎念今儿个运气背到家了。雅竹心里乐开了怀,一路上与长茵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到了后院,雅竹叫长茵先去用膳,阿芩可怜兮兮的投给长茵一个别走的眼神,只是别人没搭理。包包头长茵雀跃的离开他们的视线。

      在雅竹的监视下,阿芩提心吊胆的把水倒进缸里,之后站在缸旁不肯走开。雅竹英气十足的朝他招招手。

      阿芩不甘不愿的踱步过去,雅竹一把扼住他的脖子:“别在彤儿面前说有的没的,她会当真的,你让我再看见你围在她身边转,休怪我无情。”

      阿芩“蔼—”的被雅竹一颗爆栗撩头,特委屈的咬着唇,心里呐喊:凭什么呀,她越说不行,他越是想这么干!哼,到底谁无情,还不自知咧。

      雅竹瞅他不服气,扬手又一爆栗,阿芩抓着她的手,倾身抬近脸:“你再打,我就不保证自己做错事,反正你当初默许我接近圣姑的,如今敢反悔,到时我翻脸不认人。”

      雅竹手一顿,望着猪头脸近在眼前不由恶气的甩在一边:“我警告你,若动她一根毫毛,今后你别想做人了!”

      “吱!吱吱!!”阿芩气得语无伦次,撧耳挠腮的上窜下跳。

      拱门外,雅竹突然注意到有人的气息,旋即跑了出来,只是什么人都没有,阿芩似乎恢复了冷静,一只手撑着墙:“周边没有妖气,你紧张个什么?”

      雅竹一句未提,楸着阿芩的招风耳,示意想到了什么苦力让他做。阿芩苦苦哀求:“可不可以先吃饭?”

      “不可以”雅竹断然扼杀他的美梦。想逃,没门。

      阿芩抱头嚎叫,不过是讲个揪心的故事让姑娘们对颜长老的态度有所改变,想不到多管闲事招来自己的悲剧!堂堂天圆白使馆当奴役使,有道是冻死拉倒,天堂有路不走,非得傻闯“地狱”。

      人情债啊,他得记着,要还的!

      颜长老无缘无故的欠了这厮的好意,也真是百年修来的福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一个苦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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