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调戏与反调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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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一夜，近五更凝采彤才爬上了床榻，以为终于能睡上一觉了，隐约听见吊着尖嗓的鸡鸣声，后拉上被子蒙住整个头，奈何有人与她争抢。
凝采彤拧眉嘟哝着：“周扒皮半夜鸡叫...忒没人性哩。”没人理她，被子的一角始终是有人蛮横的拽着。
至此，脚一横，踹在“棉花”上竟发出不小的闷哼声，随之劈头盖脸的咆哮落了下来。
“死丫，不长眼的乱踹小心我拆了你的双腿。起来了，没听见鸡打鸣么？嘿！再不起来我就掀被子了。”
凝采彤在被子里打了个寒战，模糊中闻见雅竹在耳边要打要杀，设想她现在手里有把刀，横着一砍，凝采彤下意识曲起双脚和脚趾，铁定是扑了个空，心中窃笑几分，却被一阵刺骨的凉意给扎醒。
眯着眼，有人在耳畔边啰哩啰唆的教训，脸上倏觉忽热忽冷，推断着热源从哪儿来？眼皮刚张开一条缝又闭回原来的样子，灯光虽然昏暗但足以刺眼。约莫着有人帮她套上衣袖，突地身子一轻，人离了榻。
等她以坐的姿势眼前一晃，差点儿因没有扶靠向旁栽倒，好在一个柔软的“胸垫子”撑住她的脑勺。腮帮子蓦地吃痛，凝采彤眨巴着眼一抬：“雅竹，得饶人处且饶人，您大半夜的叫我是干什？我才刚睡熟。”语毕，门隙间发出“砰砰”被风吹打木门的杂音，外面树影绰绰，则盆架上的脸盆冒着一缕白烟，像是阻隔了里外的温差。
雅竹扶正她的肩说：“卯时再过二刻便是早课的开始，你昨晚上花的精力今儿个要验收了，快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凝采彤发现自己的脑袋正枕在她的胸前，软绵绵的像昨日吃的新鲜鱼肉，入口即化。一时半会蹭得雅竹一头黑线，朝背部往上一推，凝采彤端坐在铜镜前。
哈着气，凝采彤捧腮大叫道：三个时辰！！姐姐，您巴不得我成精呐，还是对我不放心，怕我没背熟经书丢你的脸？”
“怎会，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待会儿莫忘了温故一遍，加深印象。”雅竹三两下用雪莲银钗稳固一团半月盘发，余下披在腰际。凝采彤的巴掌小脸顺势露了大半，眉目显得更加秀丽。雅竹的手势快且温柔，未有拉疼过凝采彤的头皮，如此小心，她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
再次醒来，人已坐在软垫上。微抬眼帘，偌大的殿中零星人影，凝采彤阖上双目，酣睡前曾记得一个亲昵的声音在耳边交代——“趁人没全到先闭目养神”。这一闭，又是安心又是黑甜。想不到雅竹的声音就像是一颗定心丸，沉沉的渐入睡境......
乍然骚动而起，颜长老猛晃凝采彤的双肩隐隐在发怒的边缘：“凝采圣姑，快醒醒，凝采圣姑！”
肚皮一咕噜，凝采彤嘴边犹荡着宽面口水醒来，望望周围，姐欸...怎不叫醒她，大庭广众下她赶紧双脚盘坐，吐出一句：“老僧坐定。”
颜长老一拍脑门，喃喃道：“诶哟，睡糊涂了哩！”噗嗤，那些即忧转喜的门徒全都忍得面红耳赤，肠子抽筋。凝采彤不忘搓着手掌，讨好问：“有否猪食填肚？”众人愣了愣，旋即捧腹大笑，有的捶着地板咚咚直响。语误，语误，凝采彤本想问有没有早膳食用，怕是昨日三餐统统是鱼料理，吃多了反胃，还有股土腥气。心里惦记着猪的味道，直呼其名的喊出食材的名字，不晓得灶房开灶烧这道菜不？！
颜长老的脸色像浸在染缸里，青一块红一块。对于凝采圣姑恣意瞽言妄举，她可是气在头上，起身厉言道：“凝采圣姑，你身为上位掌管者，理应以身作则，做好自己的本分事，而不是变成小丑，撒科打诨给人看笑话，你这是有失身份。”一词一言甚是正儿八经，凝采彤顿时没了兴趣。瞟见喋喋不休的颜长老身后的长茵，正一脸忧心忡忡，用眼神告诫凝采彤不要顶撞颜长老。
颓下腰背，凝采彤老实巴交的听着谆谆教悔，待颜长老数落完方行早课。
如释重负的凝采彤吁了口长气，手指翻开架子上搁着的书页，念了声：“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缴。”接着，顺着字面上的意思，她解释为：“一个人经常保持清心寡欲，可观察到天地万物的微妙之处，从而得道或挖取到平常不怎么注意的细微之处；如果欲念过盛，就只能看见天地万物的表面现象，反而蒙蔽了一双揭开真实的眼睛。”如此一说，凝采彤顿了顿，比起昨晚上走马观花的强记，现在细细读来，发现换个身份想，平民百姓会无欲么？人皆有欲，保暖足矣自然把精力投射到另一件感兴趣的事物上，她亦是常人，一天到晚想着猪肉是何样的味道，只是凡事不能强求，贪得无厌总会勾起丑陋的邪念，修道者最忌讳那个“贪”字，可摒弃杂念，真能达到预期的希望吗？一生感情无起伏跌宕，作为俗人岂不是没有快乐可言？
脑中忽然掠过一句，凝采彤好笑的读出来：“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看不穿未来？看不穿自己要的东西，固然人各有志，谁又懂谁呢？
凝采彤探身问其门徒，多年修道，修出点什么经什么道？他们面面相觑，有些捧着自尊的人会回答——他们修的是义经，讲的是忠道，乃修成正果便能腾云驾雾，说不定捞着个仙职，就此位列仙班。
凝采彤付诸一笑，仙就像是虚无缥缈的青烟，抓不住，闻不到，有缘自有幸，何故执着于此。纵然要她抉择成为三界中人的哪一种，她情愿做凡尘里的一颗沙，最好此身不在空门内，活脱脱的做个小老百姓，尝尽人世间的冷暖。
此时，凝采彤的脸上漾着怪异的笑容。纸书又翻过几页，看着看着自个儿笑了起来。颜长老青筋爆额，本来就不怎么生动的脸因愤怒变得扭曲，仿佛是临敌的刺猬竖起根根尖刺。
“下一本！下一本！”颜长老吼着换书，凝采彤不敢再恼怒“老人家”的耐心，所以慌忙抽了本读：“...明嫁娶之礼，长幼有序，不相逾越也...恩？”觉得怪怪的，再截了一段：“异族者不通婚。”越读越不对劲，覆上书看其封面：“《婚仪》？”啥玩意？按照昨天的背速，她的确只背了道经，余下的一本是《天罔?易经》。三本全由当日颜长老送给她的。困惑的扬起头，只见颜长老面色如煮熟的虾子，刷的站起来慢慢逼近她。凝采彤煞有惊恐，不小心踢倒了书架子。兀自响起的爆笑声使颜长老提前扑上来，抢走她手里的书含泪跑出殿外。
到底一夕间发生了何事？脑袋略整理下，凝采彤便知那笑容背后的意思，原来颜长老给错了书，想想她年龄三十上下，此等书的曝光就等于暴露一个过笄女子的心态。追溯到源头，宫里的规矩还是颜长老自个儿说的，女子足龄十八便可离开通天宝殿，假使不离调往前殿守香。那到底她藏着这本书为何意呢？离开的话早就离了，等到今朝是不是太晚了。
雅竹不知从哪冒出来，蹲在凝采彤的身旁扶起了书架子，然而并没有正眼瞧她，只是用淡淡的口吻说：“彤儿，你玩的有些过了。”这还是第一次听雅竹亲昵的唤她名字，淡漠的声音有一丝感叹的意味。凝采彤心一急，想说不是故意的，长茵却握了拳头叩在凝采彤的小脑瓜上。
“我看见你有偷笑哟，别不抵赖。”
凝采彤看看长茵，再看看雅竹，要不是那青年突然笑了，怎连带着她破功？沉着脸质问还在笑个不停的人儿。
“笑够了没？这位小哥？”凝采彤没好气的问，顺便打量对方脸上未遮布褂子的鹅蛋脸，则一双招风耳特别醒目。
“小哥？哈哈...哪学来的圣姑大人？”青年用掌捂着嘴勉强收住笑。凝采彤吊起眼皮上下扫着他的一身装扮，瞬时勾起昨天早上长廊中欠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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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当夜又遇那一行同为白衣白帽装束的人，惊吓中躲在雅竹的身后颤抖的指着：“难...难道这些人欲窥伺我洗澡？”
身后蒸气腾腾，即使一股暖流包围住凝采彤的周围，但她始终愕然净个身需十来人的“观赏”，顷刻间堆起的厚皮墙眨眼间被瓦解，脸蛋熏红，却不敢正视他们衣服间的平坦。
领头者双手递给雅竹一只白帽，凝采彤心如乱麻，双目游移不定，待雅竹戴上帽子回头抚摸她的头顶安抚：“不怕，他们是守殿的天圆白使官。”
雅竹下一刻便预知凝采彤露出的疑惑，当下阐明浑沌初状的形态为圆球，道家分其阴阳，故称天圆，换言之他们是拥有乌鸦眼，说的好听是能看透万物的心眼使者，怀有一身武艺永护方圆千里的武道官。他们断怪除妖，同属玄古边境的一脉，非外人拥有的神通和心识所能替代的。也就是说殿内中的天圆白使官同属一门，不糅杂其他的血亲。
凝采彤半知不解的哦了声，毕竟那时她眩晕在他们其中一人的怀里，通过触觉，知道他们是活生生的人，立马放下了心。
慢慢走出雅竹的后背，凝采彤光明正大的端详他们。雅竹觉得话说得差不多了催促她快点更衣，显然她毫无反应，一个劲的挤眉弄眼做着怪脸。雅竹猜测天圆白使官们何时招惹了她。
天圆白使官的脸上都挂着一块方布遮住了视线，但仍旧不妨碍他们走到各自的岗位。小时候，原于一脉部落里选中的人就送入宫中，蒙着眼走上一年半载，该熟悉的路已铭记于心，无非再用到眼睛的地步。
陡然间，凝采彤的身上被撤下棉袄，双手挡在胸前，不忘举目慌张的瞟了瞟天圆白使官的后脑，再煞有怒气的瞪着雅竹：“你、你你，竟然当着别人的面脱我衣裳！”
雅竹一概不理，双手没停下的扯着她的衣襟：“他们敢看，我就挖了他们的双目泡药酒。”狠狠又拨去两件，正当凝采彤狐疑她脸上蒙着布是作什，下头一凉，凝采彤连喊带叫着跳入池中。跃起的水花恰恰扑向雅竹，湿湿哒哒，裙裾腻在小腿顺着水蜿蜒滴落在鹅卵石的缝隙里。
凝采彤从泉水里冒出一双眼，嘴边吐出泡泡察言观色，见雅竹扭头要走，哗啦啦的起身喊了句：“等等.....”接着扑通摔进池子喝饱了水。
雅竹潜意识跳入水中把她拉起，隐约间，一双匀称的雪白小腿映入眼底。突觉腰上一紧，凝采彤死活环着不放，念念有词道：“不许走，你走了我怎么办，我不干，我不要给人看光光啦！雅竹，你听见我说话了嘛。”
雅竹苦笑不得，两手不知往哪儿放，最终落在她的肩头：“你太任性了吧，我全身给你弄湿，换件衣裳都不行么？”
凝采彤理直气壮的喊：“不行！你怎么可以放心我一个人待在这里，他们...他们是男的欸...”越说越小声，音量控制在两人都听得见的情况下，雅竹扬头叹气：“我不走，行了吧。”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伸手摁她回泉水里泡着，只身回到原地拧了拧裙摆。
凝采彤变扭的躲在水里问：“冷吗？”这里可是露天水池，即便蒸汽再大，遇了水，风一吹难免有几丝冷意。
悦耳的声音窜进氤氲的水雾：“天圆白使官们下了结界，相对这里的温度和外面有些差异，你没发觉吗？”池台上模糊的人影告诉她，雅竹并没有食言而肥让她好生安心。
凝采彤这才注意到她的话，真的不怎么冷，就连风遏止不动，抬头望见一朵雪花落下，刹那间在上空“哧”的一声不见踪影。好一个天然屏障，堪称冬暖夏凉的绝佳法术，她想学，以后就不用穿厚厚的棉袄行动不便了。骤然间凝采彤歪着头，为什么要说“以后”，莫非以前一直是过着同样的日子么？心中隐隐期待着夏日的来临，然而她并不知，山里常年银装素裹，春、夏和秋根本就不存在于此。
雅竹又一声打断凝采彤的思绪：“你瞧见后面有一座假山吗？去后面会看见一个小瀑布，你站着别动让净水冲刷身体去除一日沾得的污秽，然集中精力，祷告山神保佑百姓安居乐业，雪兆丰年。”
凝采彤垮着嘴角，害羞雅竹一番为民祈福的言论，想她醒来不知自己身份，俨然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被人牵着鼻子走，但她又不能说不，坐居在此，先填饱肚子另作今后的打算。听说再有一月，京都会有人接她上京，何不如熬得一时，船到桥头自然直呗。
起身荡起一层水声，凝采彤摸索着池边凸起的石块，余光略抬，假山一角有一处非常光滑的表面，上面刻着四个深深的篆体——九曲华池，泉水潺潺没过玉腿，前面视线朦胧，靠墙的两端有汉白玉雕琢成的龟座，嘴中流出冒着热气的泉水，仿佛如置仙境，人则迷失在烟海里找不到尽头。
摸着假山的边缘绕到后面，果真有个小小的瀑布，水清清缓缓不似想象中飞流直下的疾水。凝采彤低下头钻进水中，暖流从头浇灌，眼虽不能视物，但非常的舒心。
通常洗澡的姿势是搓揉身体，凝采彤下意识抬手清洗脖子，慢慢向下，不由悲从心来，张开眼马上被水泡得一酸，她的胸何其的小，直叹岁月长久，需三五年方长大点，到时稍稍能宽慰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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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接下去凝采彤会回忆到雅竹不断叮咛她祈福的事儿，奈何自怜自哀随着时间的洪流慢慢淡去，回到现实，胸口间多了一只灼热的手掌覆在胸前，凝采彤一掌正要挥去，雅竹的拳头先砸上某人的鼻子，登时血花乱溅，好不猥琐。长茵满脸通红，关切的问：“圣姑，你可好？”暗自庆幸这等破事不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凝采彤深刻意识到现实的残酷，纵然沉浸在回忆里是件不好的事，但其恶劣性质的唤醒是种由衷的侮辱，遂上前辗转踩在登徒子青年的脸上泄愤。
青年哼哼哈哈，不清不楚的说：“呵呵，胸真的好小......”脸上的脚印不断的加深。
雅竹拍拍手掌，听身旁有人哆嗦的问：“我们要不要救阿芩？”身侧一个穿白衣的人见雅竹眼一横，同情转瞬化作无情，偏脸崩着肌肉僵硬道：“活该他自找的！”感觉前方刀眼收回，松了一口气。
一场闹剧在雅竹楸起昏迷的阿芩离开才谢的幕，凝采彤跟在后头反复提醒雅竹，一定要严惩那人。
雅竹不偏不倚的告诉她：“你给我向颜长老道歉去，否则今儿个不让你吃东西。”
凝采彤如遭电击，久久才回过神，耷拉着脑袋回到长茵的身边，抱着她哇哇哭叫：“不公啊，不公啊。”
长茵盯着雅竹的背影一脸崇拜：“不亏是雅竹姐，公私分明。”
凝采彤愤愤然，拉着长茵跑向后山，明着说是帮着挑水，其实是想洗洗长茵的脑子建立盟友关系，眼下长茵“敌我不分”，其次是讨论如何拉下面子求颜长老原谅，不想因小失大惹了雅竹，眼睁睁被人提早抛弃。到底是习惯熟人待在身边服侍，雅竹默默的贴心，她岂敢不知，何况心从不骗人，它知道谁对谁的好，所以亲近雅竹，喜欢雅竹。
今早的捣腾，凝采彤曾担心昨晚上雅竹没来得及换下湿衣落得伤风，现下会叫醒她；帮她打扮；叫她在早课前“闭目养神”；又帮她教训轻薄之人。如此看来，她讨雅竹欢心是出自肺腑，即便离开的想法是一念之过，但在心中占的份量是不可或缺的。她想弥补雅竹对她的好，倘使有一天离开了，内疚兴许会减少一点点。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调戏与反调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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