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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我错了 ...

  •   沿途的景色非常单一。长廊外种植的青松被大雪压得垂下了枝条,寒风袭过,抖下一坨雪堆,闷闷响却足够引来凝采彤的侧目,双足未有停歇,好似早已掌握了准确的方向。

      这时,前面的脚步声拉回了她的视线。搓揉着眼皮,看见一群奇怪装扮的人朝她走来。除了白衣,白帽外,他们的脸上统统挂了一层布,中间画了个稀奇古怪的字符像是一只眼睛。他们分列成两队,走路时全神贯注,双手藏于广袖里,腰板挺直。要不是脚步声,凝采彤还以为他们是游魂呢。如此诡异的打扮,设想换条道行走是否来得及,那群全身白花花的人影与自己擦肩而过。

      刚舒出一口气,身后就有人扣住她的皓腕。凝采彤随之视线一抬便是花容失色,嘴里“妖...妖”了半天,眼一翻就这么倒下去了。一双结实的手臂连忙一拉,将凝采彤锁在怀里。带头的白衣者听见身后的动静忙不迭转身一拍最后一人的脑袋:“阿芩,你瞧你又干了什么蠢事?咦,圣姑她......”

      众人一指,异口同声说:“是他吓的!”阿芩腾出一只手扶正帽子,低头瞅着凝采彤不解。

      迷糊间,凝采彤微眯着眼看见适才的人撩开脸上的白布,果然满脸鬼画符。再细看,是一个王八状的涂鸦,近闻有股臭墨的味道。那人在耳边喋喋不休像在解释什么,索性凝采彤佯装吓晕的样子,等着这些人速速离去。哪知吓晕她的青年把她甩上背,当麻袋驮到最近的殿中。

      凝采彤刚沾上床榻,沉住气等房内的人全数走光,随后一骨碌爬下偷看布帘外的景象。入眼的是殿中一座青铜大鼎,几缕青烟正从鼎顶绕梁一周。它身旁来来往往的人正忙碌着,显然琢磨出自己现在的炼丹房内。

      她悄悄撩大帘子,视野又豁然开朗了起来。四排红烛烧得快见底了,灯芯上的火苗奋力的闪耀着光芒,在仅有的短暂的生命里垂死挣扎。

      靠墙的正中立了一尊女佛,凝采彤不由自主的走近细瞧,疑惑它长的不怎么像观世音姐姐。

      一个稚气未脱的童音骤然亮起:“这不是女佛,是女仙斗姆元君。”凝采彤扭过头问:“她也坐在莲花台上?”

      女童点头称是,还说其他殿内的神像是坐在猪上的。凝采彤不禁诧异,草纲上记载猪肉味道甘咸,性平,有滋阴、润燥的功效;可用治热病伤津,消渴瘦弱,燥咳,便秘等症状。嘴里立即分泌出的口水,思绪飘飘然。哎,别笑话她满脸垂涎相。她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猪是什么模样,真想去见识见识。

      她唤住女童,叫她带自己去其他殿内欣赏。谁料那女童不耐烦的说:“颜长老嘱咐我,若是圣姑到了就帮着炼丹。您看见那边的架子上么?里头分露水和井水。井水是用来洗丹药的容器,露水是泡过仙草,用来滴在丹药上增加药力的辅助材料。您呐,只需在丹药上每二个时辰滴两次便行。”

      收到话,凝采彤木讷的点点下巴,女童认为她懂了自然就走开了。凝采彤望了望其他人,心中拔拔凉,原来女童是指示她做事,哎,那她情愿醒不来得了。

      走到一排瓶子前,凝采彤又是一阵黑线,迟疑的拿起一瓶在鼻子底下嗅:“到底哪瓶是井水?哪瓶才是露水?”

      突然后边有人说开鼎,凝采彤半侧着身去回望,鼎中泛着红光,有一团热气从里边溢出来。方才的女童对着凝采彤喊着:“凝采圣姑,快把露水拿来。”凝采彤左瞧右瞧,一番挣扎后选了一瓶走过去。

      女童再次催促趁高温暖着得滴露水。凝采彤撩袖子爬上木梯,在众人的眼目下倾斜瓶口。清澈的水顺着斜度往下一洒,哧溜溜的杂音像是烫伤了每一颗脆弱的心。

      “哎哟哟,丹药怎么变成焦黑色的了?”凝采彤大叫着,其他人皆是心惶惶的抽着气。女童垫起脚,盯着艳红色的丹药突变成黑色着实震惊,之后看见凝采彤手里的瓶子,尖叫道:“你竟然用井水去滴丹药!”

      凝采彤百口莫辩,有些心虚的说:“你没告诉我哪瓶是露水...”女童气急,指着那边的架子说:“你就不会注意下架子边上的字帖吗?”凝采彤委屈的咬下唇:“我...不是故意的。”有人拍拍女童的肩,使眼色让她别说了,好歹圣姑是掌管一个宫的主人,怎可以以下犯上?旁人纷纷劝慰,另有童子站出来说女童是新来的,圣姑毋须一番见识。女童含恨,反正今次的丹药出了问题,责任全由她来背。凝采彤为之困惑,似乎从女童的眼睛里折射出一抹妒恨。

      女童冷笑着说:“你哪一点像圣姑的样儿,不会是冒充的吧。”

      “闭嘴!”女童闻声一抖。颜长老在殿口瞧见里边的人围在丹炉旁,就上前质问他们还不去干活。雅竹站在颜长老的身后冷眼旁观。凝采彤忙打圆场,牵起女童的手扬笑道:“没事儿,是我不小心犯的错。”女童微微错愕,本以为圣姑不会承认错误。颜长老略停顿了下,走到丹炉前查看,然后问:“是谁为圣姑讲解炼丹的步骤的?”

      女童旋即跪下:“回长老的话,是徒儿长茵。”

      颜长老正色道:“长茵,你身为通天殿的丹童,为人为事细心谨慎不该会发生今次的事,基于你平常表现尚好,因初犯,所以我罚你去井中打水,打满两缸后再可回到丹炉房做事。”

      “长茵领命。”长茵人小但志不短,不卑不亢的起身朝殿外走去。鉴于丹药受损乃是大事,这等轻罚已是网开一面,长茵心中大为感激。

      凝采彤觉得错不在一方,她也有错,若她主动询问,丹药就不会被她炼坏。

      凝采彤方要启口领罚,雅竹便扯住她的衣袖,低低的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犯得着拂颜长老的面子么。”凝采彤握住拳,诚挚的对上雅竹的眼睛:“君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身为圣姑,犯了错,岂能享有别人的厚待,颜长老是维护我身份的处境,将此下去多有不公,我往后又如何服众呢?”一席话说的头头是道,雅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主子。

      凝采彤心中一喜,莫不是她一番大道理,雅竹另眼相看了?抬高下巴,得瑟的紧:“我可是大公无私,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主子。”雅竹心中暗笑,主子分明是暗夸自个儿品德佳,忍不住泼了盆凉水:“是啊,没见过那么笨的主子。”

      凝采彤不甘的跺了两脚,好,她这就一人做事一人当去。跑到颜长老跟前,话未说,两三本不薄不厚的书落到指间。

      “今晚上给我滚瓜烂熟的背完它们,明儿一早去上早课。”颜长老黑着脸,换着法子惩戒了凝采彤。当下,小脸皱成苦瓜样:“可不可以换一种?”颜长老上下打量:“行啊,抄一百遍心经。”凝采彤的唇噘得能挂油壶了,退堂鼓一打,人即刻窜得没影了。

      走前,她问了井水在哪个地方,雅竹偷偷说在后院的山林间。不知何时,外面飘起了絮雪。凝采彤裹紧了棉衣揣着书飞奔在林中,若是一步步走,她肯定是冷得头皮发麻。

      在半柱香的时辰里,她找到一个瘦削的小小身子正费力的扯着井绳往下拉。她高兴的叫着:“长茵!我来帮你了!”长茵排除耳朵的幻听,聚精会神的盯着井口。哪知凝采彤一爪子重重敲在她的肩上,手一松,只听“噗通”声,井里泛起一层水花。

      长茵扳着脸,插着腰说:“惹祸精,你来作什?你出现准没好事,一边去,一边去。”瞧女童冻红的鼻子说着恶话,凝采彤不痛不痒反而脱下袄子盖在她身上,自个儿哈着气,抖擞精神拉住井绳。长茵慌张的推开她:“谁要你的袄子!我不怕冷,别打扰我打水。”凝采彤当仁不让,同样拽着绳子不放。

      俩人龇着牙,一边扯着绳子向上拉,一边互相喊着要对方放手。直到井桶撞上辘辘架,俩人七手八脚的抢着井桶倒进大桶里,水哗啦有一半倒出了桶外。俩人一阵舌枪唇剑,双手不让一步,再次把井桶盛满水,俩人已不像先前的鲁莽,一同把水涓滴不漏的倒进木桶里,接着抢扁担,最后俩人一前一后,迈着同样的步伐回到后院。

      凝视着两口大缸,凝采彤头疼的掰着手指:“哎,何时才能填满呀?”长茵的身高与她相差无几,痴痴的瞧着缸口叹气。凝采彤忙打起精神:“不怕,我说帮你就一定帮!”长茵振奋起精神展颜道:“一言为定。”

      来来回回几次,两丫终于累得直不起腰来,凝采彤坐在台阶上抽出腰间的书籍:“忒...硬梆梆的好砸人哩。”长茵伸长脖子一扫上面的字:“看来你今晚上不用睡了。”

      “喂喂,好歹我们同甘苦共患难,你落井下石哟,罚你今晚上给我倒夜壶,哈哈哈。”长茵脚一伸:“得瑟,自己的活自己干,我可帮不了你。”

      “没劲,对了,早课都讲些啥的?”凝采彤大致翻了翻书页,里面尽是文言文。长茵愣了愣,惊叫道:“你真的什么都忘了?”

      凝采彤丢她一双白眼:“这能骗人的么,忘得七七八八了,要是我是颜长老,看我不抽你皮骨。”

      长茵面色刷拉一变,骨节泛白抠着袖边。凝采彤觉得她怪怪的,凑近头问:“你紧张个啥,我又吃不了你。”长茵明显松了一口气,知道她无伤大雅的开了个玩笑。凝采彤不喜欢他人唯唯诺诺的样子,吸口长气说:“你前面不是勇气可佳嘛,现在做缩头乌龟是不是太晚了?切,雅竹比你的胆子要大,说话跟我没大没小的,虽然我很喜欢这样,但是她总是不跟我说心里话。”

      长茵张着嘴仿佛能吞下一个鹅蛋,不得了,圣姑不仅忘了全部的事,连性格都变得匪夷所思起来。

      “圣姑,你可知你以前傲睨自若,从不爱搭理人的么?”

      凝采彤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你说我啊?”长茵晃着包包头,眼里多了丝同情。凝采彤掐着她脸:“不知道,反正我就是我,长茵是不是讨厌以前的我,所以今天才捉弄来着?”

      长茵突然红了脸,眼里满是愧疚之色:“没...我没...”

      “恩...脸嫩得能掐出水来...长茵你有话直说,反正这里只有你和我。”凝采彤掐得正过瘾,长茵回忆过去,半年前,她第一次来到炼丹房见到凝采彤这个人。

      惊讶她异于常人的美貌,炼丹房的童子们都悄悄看着她,她却好像感知不到一切,一个人摆放着露水。和人说话时,音色平平淡淡了无生气,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与冰冷的的宫殿相得益彰。

      曾听内殿里调出来的守香者说,她就像是不老不死的神仙,永远保持一副孩童的身子。或许是怜悯之故,长茵常会呆看着独自一人的她感同孤雁独飞的寂寞,渐渐的有种想接近她,安慰她,换来的却是她人的漠视,原来这人的心已和长年不化的冰水融为一体,不再需要别人的关怀,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足够了。

      如今她再跳入了别人的视野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鲜活生命,长茵又气又喜,是谁改变了凝采彤?从表象看,凝采彤自己做出的改变,忘记或许是另一段人生的开始呢。

      “你现在很好。”长茵露出惠心的笑。凝采彤先是骇怪的假咳数声很快嘴角一翘,望着白乎乎的老天:“好是好,就怕有人恨不得丢下我这个包袱走人。”

      “你是说雅竹姐啊?”长茵搓搓手,哈着白气。

      “恩,我觉得好孤单啊,我是失忆不是失意,为何她一点反应都没啊!!我也会紧张、害怕的呀,她伺候我那么多年,即使是丫鬟,我都会当她是姐妹呐,不带她过河拆桥的欸...”凝采彤一说便是愤慨难平。

      长茵建议她对雅竹姐说些煽情的话儿,怪就怪凝采彤说难为情,觉得太过肉麻了。长茵只得摊手摇头,不如让她赶紧回去看书,省的浪费大好光阴。凝采彤说明天再陪她打水,长茵随口应了,心里却很高兴。

      走回半路上,凝采彤思起今早被吓的事,算了,晚上问问雅竹,那伙穿着一身白,装神弄鬼的人是干嘛的?

      万里星空下,凝采彤挑灯夜读,直到昏昏欲睡打起盹儿,惟有书像模像样的捧在怀里。雅竹催她醒醒,凝采彤典着睡颜说出上午一直不敢说的煽情话儿:“雅竹,你长得一般,但心地善良,我太喜欢你了。所以所以,再让我眯会,行不?半盏茶的功夫也行呐。”直道磨破嘴皮子也没换来雅竹的一丝同情心,直怨长茵是个大话精。

      雅竹扶起凝采彤的腰,问:“背完了么?”

      凝采彤青着脸:“你来试试...”

      “那就净身。”利落的套上棉袄,凝采彤始终眼睛眯成一个一字。

      “半夜洗澡要落病的。”

      “......你去不去”雅竹拔下她一根头发。

      “去...”窸窸窣窣踩乱鞋子的声音,仿若梦也醒了。

      “怎么突然变乖了?”

      “为讨姐姐你欢心。”

      绵长的深夜,好一阵格格不入的干呕声。

      “雅竹...你好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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