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府》望月怜

7、第 7 章

　　大轮转镜安置于轮转台上，轮转台有重兵把守，轻易不得人近。把守的卫兵一见鬼王风风火火的奔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气息可怕的不知道什么来头的人，下意识的就腿肚子打颤。鬼王风真可不管这些，脚一落地就立刻拿出小轮转镜，嘴里碎碎念了几句咒语，镜子白光一闪，就看见容聿抱着自己像婴儿一样卧在轮转台上。虽然是闭着眼睛，看似睡着了一样，但是仔细看，很容易就看得出，他在发抖，连嘴唇都能和明显的看出抖动。
　　“容聿！”
　　“别靠近他！”风真大手一挥，竟凭空划出一道屏障来，阻隔在重华和容聿之间。重华凌厉的眼刀甩过去。他本就生得一双狭长的凤眼，眼角上挑的角度恰到好处，这样的眼睛，不管什么眼神都可以被放大和加深。就算是鬼王风真，被这样的眼刀洗礼也招架不住。
　　他硬邦邦的咳嗽了一声，道：“他现在本就魂魄不全，你这样阳气重的人越是靠近他，他就越痛苦。况且，你身上还有这么重的仙气。”
　　重华的脸沉了，心也跟着沉下去。连靠近都不行吗？
　　“要怎么做才能待在他身边？”
　　“你杀身成仁的话就可以。”他也只是这么一说，但是，“喂，你从哪里变出来的刀子，你给我收回去啊！”
　　等到气喘吁吁的把重华手里的匕首抢下来，风真都变得虚脱了。
　　“你不要这么玩儿我好不好？”他简直想哭，这个人其实根本是披着神仙的皮的魔鬼才对！专门来跟他做对的。
　　“你来想办法。”
　　“喂，关我什么事！”不对，等一下，“我是鬼王，你现在站在我的地盘上，你怎么能这么理所当然的嚣张！”
　　重华才不管这些，他的眼神穿过那层透明的屏障，落在依然蜷曲的容聿身上，他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容聿这副样子，魔尊容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脆弱了。
　　“喂，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到！”
　　“他要怎么样才能觉得好受一些。”重华一点不搭理风真，气得风真撞墙。
　　“我已经放了定魂珠在他身上，你让他自己呆一会儿就没事了。鬼界阴气旺盛，很快就能恢复的。”只是风真的话还未说话，就听见一声巨大的响声。重华的拳头似乎将透明的屏障砸出了裂缝。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表情。
　　“鬼门关要关了，你们赶快走吧。”
　　“风真。”正当风真开口赶人的时候，睡在轮转台上的容聿坐了起来，虽然看着就觉得很虚弱的样子，但是那魔尊的气势却一份没有减少。这似乎，与客栈里的那个单纯的容聿不太一样。
　　风真撤了屏障，过去扶起容聿，那模样驾轻就熟，仿佛已经有过无数回这样的事情。至始至终，容聿都没有朝重华看过一眼，连余光也没有留给重华。
　　丹叶和秋池没有跟着重华帝君走，他们走得太快太急，自己跟不上。但是秋池似乎巴不得这样，拉着丹叶说要好好逛逛地府。丹叶无可奈何，只能随秋池乱逛。
　　“这就是，黄泉路？”丹叶有点讶异。
　　天界的人一般是不会来到鬼界的，对鬼界的印象仅止于天宫存库的书籍。阴森，恐怖，肃杀。本来是这样，却又不单单直这样。沿路是无尽的荒野，满目的血色的夕阳，荒凉，萧索，悲悯。温柔的，悲伤的，又幸福的归路。这一切都是如此的平和，沉寂，安宁。
　　“我们，就住在这里，再也不走了好不好？”
　　“你在说什么？”
　　“啊？呵呵，我说了什么了吗？”秋池笑笑，全当刚才什么都没说过。丹叶深深地看了一眼秋池，只觉得他越来越奇怪，表面仍然一副全无心肺的样子，任凭秋池打哈哈将一切都掩盖过去。
　　“既然来了，就好好看看吧。”
　　“丹叶，你相不相信前世。”明明是问话，却不是疑问的语气。
　　丹叶顿了顿才道：“秋池，我是仙人，没有前世，也不会有轮回。”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因为，仙人，已经是天地间的极致了，再好没有了。什么东西到了极致就再也不能前进一步，前进则毁灭。”
　　“你们仙人是不是都有笃定的毛病？一旦认为了就觉得是真理。”
　　“好了，我们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了。”
　　“为什么不讨论了。”秋池似乎对这一点异常的执着。
　　“因为没有必要。”丹叶觉得很奇怪，可是他实在不喜欢这个问题，拉了秋池的手继续往前走。他隐隐觉得不能再说下去了，这个问题会把他引向万劫不复的境地，那太可怕了。
　　“但是我相信，一直一直相信，一直一直地在寻找那个人。”
　　幽昙婆罗，曼珠沙华。
　　我找了你千万年，一直一直都在找你。

　　犹记得那一年，重华第一次下凡。他只是闲极无聊，来散心的。临行之前碰见上来九重天向天帝述职的月老。规规矩矩的像个老夫子一样，却扎了根鲜艳得不行的红绸在头上。拄着和南极仙翁很像的一根柺杖，只不过没有南极仙翁的秃顶大脑门儿和大拐杖头。他见了重华很有规矩的作揖，问好。月老是凡人飞升，看起来老迈，实则连重华帝君的年纪零头都没有。
　　重华生性冷淡，却不是那种不知所谓的人。他回了礼，准备从南天门下凡而去。月老却叫住了他，跟他说，不成魔不成活。那个时候他不明白，等他明白的时候，却已经太迟太迟了。
　　此去经年，万望珍重。
　　“帝君。”碧幽扶起重华坐在床头。重华一身虚汗，自己擦了擦额头，没有说话。
　　“帝君，你做恶梦了？”
　　重华没有回答他，转而问道：“丹叶和他那个侍从呢？”
　　碧幽答道：“在院子里赏月呢。”
　　“他们倒是会享受。”话锋一转又道，“我身上难受，给我准备热水。”
　　碧幽领了命，出得屋子来，唤出他的侍童去准备热水。现在是在凡间，一切比不得天界，法术也不可以乱用，凡力能办到的事不能用法术。
　　当初盘古开天地之后，天下就是兵荒马乱的，远古诸神战死的战死，，轮回消失，应劫沉睡者繁多。到如今，剩下的远古上神仙家不多，这碧幽祖上退居东皇山多年，原本侍奉着东皇钟好好的，却不料两百年前被自家上神随便一拍就给拍上了九重天做了这个灵君。人人都道九重天好，却不知这九重天上的光景还不如东皇钟闲极无聊的时候种出的十里桃花林来得漂亮。至少，十里桃花林里，还能看见东皇钟淡漠飘逸的身影，即便是远远一看也是回味无穷的。
　　记得他临走那会儿，东皇钟把他叫到桃花林里，告诉他，如若有一天，他想要带哪个人来看这十里桃花林，那他这一世便就是这人了。东皇钟是上神，他碧幽一个小小的仙人还不能完全理解东皇钟的话，只是这言语间多少夹杂些沧海桑田的悲凉，莫名的让他心里一颤。
　　然后，他突然就联想到了重华帝君。就觉得，东皇钟说这话的表情和重华帝君说起魔尊容聿的时候那么相似。他不能理解，爱是什么，又到底，什么才是刻骨铭心。
　　“碧幽，帝君已经沐浴好了，刚才我看见西王母的青鸟来过，估计是给帝君捎了什么信儿，帝君这会儿在等着呢。”
　　碧幽看丹叶一人，没带着秋池，估计青鸟带来的信儿不是什么好消息。等两人来到重华房里，看见光音天君也在，就暗道不好。
　　光音的神色犹豫，看了一眼重华，再看看进来的丹叶碧幽二人，口气沉重地说道：“近来下界不太平，已经死了好几个土地和山神。这些小仙位阶不高，守的地方却很要紧。一个是人界中原朝廷的京城土地，还有龙脉的山神。再来就是人界和魔界交界处的土地和山神。这些都还好，天帝料定是妖魔两界联合作祟，派了几个上仙来查办，可是这几个得道上仙，却一个也没有回来。连气息也寻遍不获。天帝觉得事态严重，就派了我来。”
　　“人界皇帝自有紫微星君看顾，你不必理会。只是，这紫微星君就不知道同道仙友惨死之事？”
　　“帝君为何说是惨死？”光音问道。
　　重华改了姿势，由右手撑头变成十指交叉抵于下颌：“天帝装蒜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高了。”
　　碧幽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插嘴道：“帝君，光音下来了，那神仙府坐镇的不是就只有瑶台那厮了？”
　　“瑶台坐镇，我倒是放心。他有什么话跟我说？”
　　光音道：“瑶台说，希望帝君心想事成。天界暂时还出不了乱子。”
　　重华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他也是个多事的。”
　　心想事成么？哪那么容易。
　　“帝君，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
　　“丹叶？”
　　“在鬼界的时候，我与秋池走过黄泉路，可是不管怎么走，周围的环境也一点没变，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到忘川河，也没有看到奈何桥。”
　　重华帝君有些失笑，道：“所谓鬼界地府，除了黄泉忘川，还有十八地狱之说。这些东西人人所见不同，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黄泉地狱。你是仙体直入鬼界，并不是往生而去，见不到也是自然的。要是见到了那才叫麻烦。”
　　丹叶拍拍胸口碎碎念道：“幸好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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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请各位认真地抓虫。。。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