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府》望月怜

3、第 3 章

　　吾所做一切，均以吾之意志行使，无旁驱从。
　　我只希望有一个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世界。
　　汝欲阻吾之路，吾必除之，杀无赦！
　　所有的罪孽，都由我来带走，这样就很好了。

　　“帝君。为什么我们不直接从天界山去魔界，而要绕道人界？”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天界山有天界军把守，直接过去不是等于明明白白告诉天帝，我们要去魔界干点啥干点啥，你快来抓我吧抓我吧。有没有脑子啊你！”
　　“碧幽，狗腿要有个限度。”
　　从天界到人界必经过东海，再经蓬莱仙岛方正式进入人界。蓬莱仙岛在海中，隔海相望的陆地上有个县城叫琼莱县。这是重华帝君在人界的第一个落脚点。
　　“帝君，这人界果然比天界热闹，怪不得光音三天两头的往人界跑，这哪是收妖捉怪啊，分明是以收妖捉怪为名，行吃喝玩乐为实。您回去可得好好的惩治他一番。”
　　“丹叶，枉光音平日里对你那么好，你就在背后给他使绊子，可真行啊你！”
　　“你哪里懂得我们之间深厚的感情表达啊！”丹叶一面抚着他的昙花，一面和碧幽乐此不疲的斗嘴。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倒也不嫌冷清。
　　吵累了，就在一个街边的面摊坐了下来。琼莱县民风淳朴，一向热情好客，且又是这样各具风采的几个人。摊主热情的招呼了几人，问道：“几位客官是从外地来的吧，我这里虽不算全琼莱县最好的面摊，可这滋味是不差的。我们有阳春面，牛肉面，辣鸡面，酸菜面……”
　　“素面，二两一碗。”
　　“一碗？”摊主愣了，看这三人衣饰华丽，难道要一碗面分着吃？还是最便宜的素面。
　　丹叶继续抱着昙花抚摸，嘴里念念有词，秋池秋池这面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反正我们也不饿我们不吃哈。
　　摊主僵硬了，看样子这抱着盆昙花的可爱的公子是个傻子啊，说话都不带喘气儿的，长得还这么可爱，真是可惜了。
　　碧幽扶额，他知道帝君不在意，可是被人这么看，他真的丢不起这个脸。
　　“素面，二两，三碗。”
　　摊主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好，赶紧煮面去了。
　　琼莱县不大，但是来往商人很多，大多是沿海进出货，有的干脆长年定居于此。所以县城小小，可是繁华的很。来往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要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几人一眼，没办法啊，县城来往的人虽多，可像这几位那么好看的就没见过了。连站在一边伺候的小厮模样的童子也跟仙童似的。大家带着善意的，友好的朝他们微笑，然后，碧幽就看到，他们高高在上的重华帝君对着那些凡人，露出了可谓倾国倾城的一笑。
　　“丹叶，你，你看到帝君，帝君笑了诶！”
　　丹叶抱着昙花，连头也没抬，只道：“帝君又不是面瘫，自然是会笑的。”
　　“可是，刚才，帝君那笑……”
　　丹叶低着头，看着怀里的昙花，忧伤的眼神一闪而过。
　　碧幽，你是没有见过的，那个人还在的时候，帝君的笑，才真正是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碧幽，你也不知道，这二两素面，是帝君与那个人第一次一起吃过的东西。你更不知道，那个人那一天，是带着怎样的笑容，消散在这天地间，再也无处可寻。
　　碧幽碧幽，你什么都不知道。

　　“帝君，该走了。”丹叶抱着昙花站起来，宽大的袖子遮住花盆，只看到昙花的骨朵露在外面。
　　重华帝君以他最优雅的姿态吃完二两素面，留了六个铜板在桌上。碧幽摸钱的姿势进行到一半，僵在原地。原来帝君知道在人界吃饭是要给钱的啊！
　　丹叶一手抱着昙花，一手好心的拍拍碧幽的肩膀道：“兄弟，我知道你今天受了不小的刺激，节哀顺变。”
　　到现在，碧幽才有真正意识到，原来，帝君根本不是为了避开天界军才绕道人界的，他只是想来，便来了。
　　“客官，您今日可是要留在我们琼莱县看完花灯，逛过庙会才算是来过琼莱了啊！”
　　“丹叶，花灯和庙会好看么？”
　　“你看过就知道了。”
　　琼莱县的花灯节由来已久，据说已经有好几百年了。沿海多渔民，以捕鱼为生，靠海吃海。大海喜怒无常，渔民出海捕鱼都是提着脑袋去的，家人为向神明祈求出海的家人朋友平安就向海里投放花灯，以求海神龙王能保佑出海之人的平安。发展到后来就成了一个节日，更增添了庙会，猜灯谜。
　　“为何这庙会上大家都带着面具？”
　　“几位小哥不知道啊，大海那边住着神仙。传说神仙见我们人间热闹，就想来参加。可是又怕被凡人见到真身，所以我们的祖先为了不冲撞神仙，就都带着面具。这样大家都带着面具，神仙不怕被认出来就会来参加了啊！”摊主看几个人似乎对词风俗不甚熟悉，热情的解释说。
　　“丹叶，还有这样一说么？我怎么不知道。”
　　丹叶道：“我原也不知道的，不过大概是蓬莱的那些仙人吧，倒是比我们好福气。”
　　碧幽看重华帝君拿起一个白色金边的半截脸的面具已经戴上了，那样子说不出的好看。他觉得不错，自己也挑了一个，不过是昆仑奴的面具，有些吓人。丹叶笑看两人，随后拿了一个猴子脸的揣在怀里，又拿了一个狐狸脸的呆在自己脸上。
　　“老板，给我一个那个人一样的。”
　　重华帝君僵在原地，手指微微颤抖，不敢回头去看。
　　“帝君？”丹叶觉得不对劲，他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个声音这么一说，重华帝君就跟中了定身咒似的不动了。
　　带着面具，没有人看到重华帝君的表情，但是丹叶觉得，帝君已经傻了。
　　然后，丹叶和碧幽都看到，重华帝君跟疯了似的，拼命挤开人群，往回奔跑，他拼命的想要回到那个面具摊子那里，仿佛那里有他这一生最执着的东西。
　　“这位公子，你还要哪个面具啊？”
　　“刚才，刚才是不是有个人买和我一样的面具？他往哪儿去了？”
　　“这，那个公子啊，我看他好像往城隍庙那边去了，说不定是……”没等摊主说完，重华帝君就朝着城隍庙那边去了，丹叶和碧幽好不容易挤过人群，回到面具摊子处，重华帝君已经不见了。
　　“刚才戴白色面具那个人往哪边去了？”
　　“好像往城隍庙那边去了，好像是……”又没等摊主说完，丹叶和碧幽也不见了。
　　摊主摸摸后脑勺，莫名其妙，喃喃自语道：“这些年轻公子真是，都不听人把话说完。我刚才把城隍庙的位置记错了。”
　　丹叶和碧幽朝面具摊主指的方向过去，直到城门也没见到重华帝君的身影。
　　“这个帝君啊，真是不让人省心。难道要我来一次神仙显灵？”碧幽靠着岸边的大槐树，扶着额头不住唠叨。
　　丹叶拍拍他的肩道：“别念了，把土地叫出来问问就知道了。”说完，右脚一跺，只见四下无人的大槐树下生出一股袅袅青烟，一个精瘦的书生模样的人就出现在了丹叶和碧幽面前。
　　“吾乃九天天界神仙府丹叶仙君，这是碧幽灵君，吾等有事询问土地公。”
　　“小仙见过二位上仙。不知有何时需要小仙效劳。”
　　“重华帝君可在城隍庙？”
　　“重华帝君？小仙也刚从城隍处过来，城隍庙确实有一上仙，小仙不识是否是重华帝君。”
　　“我知道了，告诉我们，城隍庙在哪个方向？”
　　原来刚才面具摊的摊主给他们指错了方向。他们找到重华帝君的时候，只看到重华帝君站在城隍庙的姻缘树下一直抬头看着。
　　“帝君，树上有什么可看的？”碧幽用手给自己扇着凉风问。
　　“都过了三百年，果然已经不在了。”
　　秋池已经化做人形跟在丹叶身后，碧幽的跟班童子变了一把折扇递给碧幽。你问重华帝君为什么没带伺候的童子？两个上仙做跟班还有跟班的跟班伺候，还需要自己带人做什么？
　　秋池站在丹叶身后，小声问道：“你们帝君是不是有病啊，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丹叶对着秋池露出一笑，竖起食指放到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秋池撇撇嘴不作声了。这时，突然一阵红光大盛，从远处的山中爆发出来，直冲云霄。
　　“好重的妖气！”丹叶皱眉，看了一眼周围还浑然不觉的民众。
　　“帝君，我们是否过去看看？”
　　重华帝君点头，走到一个相对偏僻的地方，衣袖煽动，乘风而去，前往那妖气大盛的山中。
　　重华帝君等人赶到的时候，只看到地上一片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儿。秋池用袖子捂住口鼻，向后一步躲到了丹叶身后。那妖孽一身红衣，黑色的长发用一根骨簪绾在脑后。腰身极细，似扶风弱柳，一眼望去令人顿生怜爱之意。只是现在，那本该柔弱的身影，手中正捧着一颗还在冒着热气的血淋淋的心脏。
　　“何处妖孽竟在此行凶作恶！”碧幽灵君一把辟邪剑已然在手，大喝一声就要冲上去结果了那作恶的妖精。
　　那妖精一笑，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如此看来，竟是恐怖万分。
　　“哟，这是哪儿来的神仙，生的倒是很俊。怎么，要与我春风一度不成？”
　　碧幽大怒，这九天之上的上仙被一只下界的妖精调戏了还得了！举剑就向那红衣妖精刺去，丹叶想伸手拦也没来得及。
　　那红衣妖精脸露不屑之色，轻飘飘的往空中一跃瞬间后退了数十步，两三下就吞了那血淋淋的心，满嘴都是血迹，这再一笑，竟又生出万分魅惑来。
　　“多管闲事的神仙，今天真是晦气！”
　　“碧幽。”重华帝君喊了一声，碧幽刺出去的剑就僵在了半空，最后只得不甘心的收了回来。
　　重华帝君负手而立，凌厉的眼神看过去，冷冷道：“你一只千年修为的九尾妖狐也敢在本君面前放肆。”
　　“你是什么神仙，为何有如此强的煞气？”那红衣妖孽见重华帝君身着黑色，气势高高在上，与旁边几人完全不在一个阶层上，居然隐隐带了霸气，这霸气不似仙人。他心中顿生几分警觉，可别因为吃了一个不知道什么人的心就把命给交代在这儿。
　　“哼！”重华哼笑一声，微抬了下巴，眯了眼睛道：“本君是什么仙，还轮不到你来问！”说着，一抬手，红衣妖狐顿时被击飞数米，撞在一棵大树上，落了下来。
　　“碧幽，丹叶，走。”
　　几人乘风而行，在云层之上行走。
　　“帝君。”行了一段，丹叶有些担忧的喊了一声，重华帝君没有理他，径自向前走了一步。碧幽见不得丹叶那种欲言又止的样子，自己对刚才的情况也是满心疑惑，就凑到重华帝君的耳边问道：“帝君，为何刚才不让我结果了那妖孽。”
　　本来碧幽并不指望能从重华帝君这里得到回答，可是重华帝君却意外的开了口。
　　“只是有些像罢了。”
　　他记得那个人在战场之上，如浴血修罗一般，那样骄傲，不可一世。红发红眸，黑衣战甲，凛凛威风，如此惊心动魄。他永远记得，他这一生所有的情所有的爱，都给了眼前这个人。千军万马面前，向他伸出干净的，不染一丝血迹的左手，微笑着说：重华，我来接你了。
　　我回来了，可是你又去了哪里？以前说的那些心痛难舍现在看来都是一纸笑话，我现在这么疼，疼得连喊出你的名字都办不到，为什么你都不回来看我一眼？我忘了你三百年，你就要忘了我生生世世，千千万万年，再也想不起我这个人来！
　　重华帝君有些发狠，虚空一抓，海上立时卷起一片大浪，海浪汹涌澎湃的扑到海岸上。一波一波，许久许久不曾平静。
　　“可怜了那些小鱼小虾。都被帝君迁怒了。”丹叶摇头叹气，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秋池攀着他的肩，手指在他的太阳穴上戳了一下，笑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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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兄弟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