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遇见你》栀子与白茶

2、第 2 章

　　转眼间，就到了九月底。上海今年的秋天来得很迟，八月底才立秋，就算是立了秋也丝毫不减燥热。还好在九月下了几场秋雨，顺利降了温。
　　“小京国庆你要回四川吗？”凌蕊百无聊赖的拨弄这面前的花，问道。最近下雨，生意确实不怎么好。
　　小京和凌蕊都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小京是四川人，凌蕊是个重庆人。估计是要合伙一起回家吧。我对家没什么概念，从小经常见不到父母，小时候还会因为父母不在身边偷偷哭，长大了到没什么感觉了。哥哥姐姐虽然年龄差得不大，也不喜欢与我说话。要不是每个月我的银行账号都会收到一笔巨款，我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孤儿了。自然，国庆我也不会回家。
　　十月一号，国庆节。国庆七天乐嘛，大家都陪着家人一起在家。小京和凌蕊也昨天回老家了。也没什么事干，索性呆在我的花店。最近总是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地面潮湿，也没什么人逛街。刚点了杯奶茶，准备去刷刷微博。突然弹出来一条微信，是小京的。“老板，你国庆不是还呆在上海吗？我刚刷超话，有人说李遇的新MV要鲜花拍，预算的不够，但是现在国庆好多花店都关门了。行程又排得紧，根本没时间。我们可都是李遇的忠实粉丝，清姐，帮帮忙呗！”然后是一个帖子的截图。我犹豫了几秒，打开微博，找到了那个帖子，联系好后，一堆人来店里搬花。我作为花店老板，又告诉他们我是李遇的粉丝，于是我便跟着去了场地。
　　我坐在车后座，掏出小镜子，快速化了个妆。本来打算涂个今年最流行的番茄红，不不不，又想到他每天在娱乐圈里见那么多女生，肯定觉得我庸俗，还是涂个温柔点的豆沙色。至于衣服嘛，今天穿的是衬衫配牛仔裤，浅粉色的衬衫和豆沙色口红搭配的刚刚好，融在秋色里。
　　“莫姐，这位就是花店的老板，来交代我们注意事项的。”我面前是一个精致的女人，大波浪黑西装，高跟鞋，美艳又不失干练。她应该就是李遇的经纪人。
　　简单交接后，有人请我去搭配一下花的重叠和色系。“MV这个色调都是蓝色，我觉得用满天星和蓝玫瑰叠搭在……”我虽然不像大哥二姐那么聪明，但是在花艺这方面，还是有一些天赋的。而且这又是我偶像的MV拍摄，当然要尽心尽力。
　　李遇在化妆室休息，没有出来。我本来是应该离开的，但是由于我说我是李遇的粉丝，还无偿送了这么多花之后。他们也邀请我一起看李遇的拍摄。莫姐还说，果然李遇的粉丝都是有钱人，动不动就送巨额礼物。
　　这算什么，我好歹也是个富二代，只要是李遇想要，星星也不在话下。
　　他们还在准备，我突然撇见舞台右方的一团满天星有点放歪了，立马起身去摆正。
　　满天星有点干，怎么摆都摆不出我想要的效果，在几次的尝试后，终于摆出了我想要的效果。正要我走下台的时候，头顶的聚光灯突然猛烈摇晃，这不是像演唱会那种小型的聚光灯，而是巨大的，笼罩在我上方。巨大的灯光，直直的射进我眼眸，我瞳孔猛然收缩，想躲却来不及了，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根本记不清了，只记得好像突然有人抱住了我，独属于少年的薄荷香萦绕在我身边，就像五月那个午后，那个少年也是带着一身薄荷香闯入了我的世界。他一只手护住了我的头。好像还有人在大声说着什么。
　　真是倒霉，明明只是想来偷偷看他，还给他添了麻烦。
　　再次醒来，我已经躺在医院。花白的天花板让我一阵眩晕，竟叫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境。那个在危机关头抱住我的李遇，是幻觉吗？
　　“姑娘，你醒啦。”我隔壁床的大哥热情地和我搭话，操着一口纯正的上海话。我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就开始噼里啪啦地说着“和你一起进医院的有个男生，我当时正好在外面溜达，看见救护车推着你们两个进来。那个小伙好像还是个明星吧？小护士们都在聊他。”
　　“什…什么？”李遇？也进了医院？脑袋里一时空白，难道说，真的是他？我没做梦？他抱住了我，替我挡下了灯？
　　来不及思考，我快速下床，在门口碰见了和我交接时的人，我声音有些发抖，一把抓住他，问他“李遇怎么样了？没事吧？”那个聚光灯那么大，又挂得高，如果…如果李遇真的为了我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哦，没事了，那个聚光灯是场地人员的疏忽，不怪你，李遇在五楼VLP室，已经醒了，等你休息好了，你可以去看看他。”
　　没事，李遇没事。心里的紧张终于消退。我连谢谢都忘了说，转角直奔五楼。为什么要救我，只是因为好心吗…虽然除了这个理由，我找不到一条来欺骗自己，但是我还是不想承认。我也不去想我见了他到底要说什么，我只是，在这一刻，很想见到他。
　　“我说你真的是，干嘛要去救个不相干的人，你知不知道你这一住院，要耽误多少工作？而且已经被狗仔拍到了，又要怎么和粉丝解释？又要公司花多少钱来公关压消息？”我还没敲门，就听见他的经纪人在埋怨他。难道不应该关心李遇的身体情况吗，看来，网上说的什么这个经纪人对李遇有多好多好，全是假的。
　　“莫姐，对不起。但是人家来一趟，送了我们那么多花而且又是我的粉丝，让人家负伤怎么也说不过去吧，而且我也是好心。万一那个花店老板发微博说我们没有人情，，看着粉丝受伤曝光我们怎么办?至于耽误工作，下半年我专心工作就是了。”依旧是少年熟悉的声音，我看见李遇漫不经心地翻着杂志，淡淡地说道。
　　突然我觉得自己有点玻璃心，他救了我仅仅是因为我是免费送花又是他的粉丝，还避免我出去乱爆料而已。仅此而已，我到底在期待什么，人家说不定，压根就不记得我这个人。做人还是要认清自己的位置。
　　可能是我真的太思念他了，可能是他的薄荷味太好闻了，可能是他的奋不顾身就像童话里的王子，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我的防线悉数崩塌，溃不成军。
　　我陷入了，名叫李遇的沼泽里。
　　敲了门，门口的是经纪人，她侧身让我进去，说自己也要走了，就为我们关了门。
　　我穿的还是病号服，头发也乱糟糟的，妆早就花了，我也无心打理。
　　“你好”我和他同时开口，他望着我，突然笑出了声。“你好，花店老板，你没什么大事吧？对不起，我们没有事先好好检查场地。”他清朗的声音近在咫尺，平时都是在歌上，在节目上听见他的声音，这是第二次，他站在我面前，和我讲话。
　　“没…没有。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明明是他救了我，还向我说对不起。
　　“那个，我们见过面的，还合了影，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嗯?啊，真不好意思，我粉丝太多了，天天都和人合影，不记得啦。”也是，很正常，这本来就是一场不奢求有结果的暗恋。
　　“李遇，我很喜欢你的歌。很…很好听。”笨嘴是不是每个女生面对喜欢的人都会犯的错……作为一个国外名牌大学毕业的人，实在不应该如此没文化……
　　“嗯，谢谢你。”他朝我笑着，真好看，病号服穿在他身上也不显一丝病气，他本来就是天生的一架子，居然把病号服穿出了时尚的味道。他头发已经染回来了，还是黑色好看。“我会继续努力的，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我回了我的病房，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我伤得并不严重，护士说今天就可以出院。但是我并不想，到底还是我的问题，害得李遇住院。
　　“哎呀，莫姐，现在护理哪里那么好找，而且身份特殊，万一有人爆料了怎么办?”门口有人在打电话，应该是李遇他们的工作人员。
　　等一下，找护理?
　　尽管我告诉自己这是一场不没有结果的暗恋，但是我还是想努力一下，让它开花结果。毕竟我24年的人生里，好像从来没有努力过。
　　于是，我很顺利的，当上了李遇的护理。美曰其名是报恩，加上花店有人照理，而且我又是李遇的粉丝，肯定不会瞎爆料。但是，只有我知道，这应该是，我和李遇人生产生一点点关系的唯一一次，我舍不得，放下他。
　　当然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在我和李遇以后的人生中，我们都会，紧紧相缠。
　　说是护理，其实也就是拿钱瞎玩。李遇只伤了头，并不重，生活还能自理，走路也完全不成问题。而且一日三餐都有人专门送过来，还包吃，最重要的是，还能天天看着李遇。让我巴不得李遇多在医院呆几天。
　　我找了个借口把花店扔给小京和凌蕊，上午八点到晚上八点，都在医院陪着李遇。有时候还会找些理由，比如看错时间了，来借机7点半就到了。明明会有人送早餐过来，但是不同料理的我还是起了个大早自己研究菜谱做，三明治，吐司之类的第二天早上带给他。但是他也只是说“真好吃，谢谢你。”或者是“你白天那么辛苦，会有人做的，你不用再做了。”辛苦个屁啊，看他的脸明明就是一种享受。
　　我们也慢慢地熟悉起来了，他也不像最开始那样对我礼貌地可怕，也慢慢会跟我开一些玩笑。他写歌词的时候还会让我在旁边建议，他还夸过我对音乐很有天赋，写词也很有文采。
　　对了，有天晚上他还给我唱了那首《五月的你》，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我问了他一句“李遇，这么深情的歌，难不成是写给什么小妹妹的吧？”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我们的关系最多只能说是朋友，问这样关于他隐私的话，他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礼貌?我刚要说我是开玩笑的，但是他比我先开口“嗯，写给一个人的。”他低头轻轻笑着，谈着吉他，继续唱那首歌，他眼睛里，是我从没见过的温柔。
　　能让李遇为她写歌的，究竟是什么姑娘呢？可能是像凌蕊一样活泼可爱的学生妹，可能是像小京一样娴静温柔的女孩儿，还有可能是像他经纪人那样窈窕玲珑的女孩儿，总之，不可能是我。
　　有次黄昏，我硬拉着他去天台看日落。他还是穿着病号服，他有点近视戴着眼镜，头发已经长的有些长了，远看还真有点理科学霸那种感觉。那天的夕阳很漂亮，火烧云一样，绚丽梦幻，似一副瑰丽的画卷。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和李遇是画中的人，留在这里千百年也无所谓，就让这世界只有我们。这幅画或许是博物馆里的画师名画，供后人瞻仰，或许是街边文艺青年的艺术品，即兴而成，或许是美术生在考场上的绞尽脑汁，载着希望。都不重要，都不在乎。我只想，和他留在画里。
　　太美了，我指着远处的火烧云对他说“李遇，你看，这像不像一幅画。”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笑着说“像。”我又接着说“李遇，你愿不愿意，和我留在画里？”
　　风太大了，我听不清楚他说的什么，估计是问我什么意思吧。
　　我很喜欢他唱歌，我更喜欢他只唱给我一个人听。他也从来不拒绝我的请求，弹着吉他，唱着只给我一个人听的歌。有时候我会跟他一起唱，他会笑着说我也可以出道了。
　　11月，李遇出院了。我也不能继续再陪着他，我们加了微信，我想，这也算是朋友了吧。
　　为了感谢他这一个月唱歌给我听，我鼓起勇气约他吃饭，我安慰着自己，就算拒绝了也没关系，毕竟人家很忙的，这才刚刚出院，肯定有很多事情。但是令我惊讶的是，他几乎是秒回，他说“好。”
　　吃饭的地点约在一个海边，是他选的。太不真实了，仅仅一个月，我们就从粉丝和偶像的关系变成了朋友，尽管是我单方面认为的。爱慕的情愫疯长，但我又不得不克制。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和李遇谈恋爱的女生会是什么样的。心里也没有想过要和他谈恋爱。就当做我单方面的爱恋就好了，只要不打扰他。
　　11月中旬，上海有点冷，天气预报说这周上海可能会下雪。今年的冬天来的这么早吗？就要下雪了。
　　今天精心打扮了一番，画了一个很精致的妆，我本来是并不在意搭配和化妆之类的，但是想要在李遇面前留下好印象，不得不买了一堆衣服回来搭配。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五套了，驼色外套，里面是白色的高领毛衣，黑色的直筒裤，黑靴子。经过我的观察，我发现李遇很喜欢深色系的衣服，所以我也要喜欢深色系的衣服。前几天刚去染了一个落叶秋色的头发，和我这一身很搭。
　　刚准备出门，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走到窗户上，呼了一口气，画了一个爱心，里面是李遇两个字。如果李遇在，肯定会觉得我很幼稚。幼稚也没关系，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果不其然，李遇今天穿的也是驼色外套，他还笑着说，我们的审美差不多。他才不会知道，我偷偷关注着他的穿搭。这顿饭吃的很愉快，他告诉我说最近又有什么新灵感，我就说最近什么花的花期又要到了，我们边吃边笑，还真的就像是多年未见的好朋友。
　　吃完饭，我们海边散步，冬天的海边确实没有什么好逛的，都结了浅浅的一层冰。迎面有冷风袭来，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他突然停下来，把他的围巾取下来，给我系上。“最近降温，多穿一点。”我承认，我的心跳确实漏了一拍，在他取下围巾给我系上的时候，在他温柔地看着我，让我多穿一点的时候。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一个人先走了。我愣在原地，手指摸了脖子上的围巾，还是温热的。脖子上传来的温度是他的温度，他的气息还没有散去，就这样萦绕着我，围巾的味道和他身上的薄荷香一样，浅浅的，落在我的心坎上。
　　后来我们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围巾的事。那个围巾我还不舍得洗，装好放在房间里，有机会我一定要问他，洗衣液是什么牌子的，薄荷香真的很好闻。我们没有什么时间见面，大多都是在微信上聊天。我们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早上我告诉他我吃了三明治，中午他说今天的歌好难唱，下午我又告诉他花店来了一位很有趣的客人，晚上他回我说今天去吃了火锅。不用秒回，不用一句一句的回复，我知道他会看，我也知道他会给我发消息。
　　马上要新年了，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会想起我还有家人。虽然和他们并不亲，但还是总要回去的。李遇说他就在上海过，他很少跟我提他家里的事，但是我想起5月的时候，他来给他母亲买花，那肯定他很幸福吧。
　　饭桌上，我们都没什么情绪，大哥上个月结了婚，是父亲安排的相亲认识的，于是我有了一个嫂子。二姐也谈了恋爱，对方是个高富帅，父母都很满意准备准备过完年就结婚。父亲只是淡淡的问了我一句，有没有谈恋爱，我又没什么出息，他肯定舍不得给我安排什么对象。
　　吃完饭，我便回了自己的家。很想知道李遇在干什么，给他发了微信，他说他在家里。“要不要出来看烟花?” 我提议，他又是秒回“好。”
　　我们坐在公园里，这个时候肯定都是家人在一起看春晚，公园里显得格外安静。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今天似乎心情不是很好，我也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不和他们妈妈在一起，但也还是没问。
　　“还有五分钟0点啦！李遇！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越接近0点，烟花越多，本来我们都是有一点点不开心的，但是都冲散在了年味里。“砰!”烟花声不断，无数的烟花绽放，冲在黑夜里，绚烂又温暖。五彩斑斓的，似流星划过夜幕，划在心间。这是我和喜欢的人，看的烟花。
　　“嗯有啊，在你来之前，我把它埋在了这里。”他看着我高兴的样子，也望着我笑。
　　“哪有人把愿望埋葬的。这多不吉利。”我意识到这可能让他不高兴，又连忙说“哎呀，没关系嘛，把愿望埋在这里，让他生根发芽呗。”
　　“0点了，随清，新年快乐。”我话还没说完，他把手机上的时间摆在我面前。“嗯，新年快乐！李遇！”我冲着他笑。
　　他一直看着我，从对我说新年快乐到现在。他看向我的眼神很温柔，但是，我却看出了一种莫名的情绪，叫不舍。
　　他突然一下子抱住我，还扯下了我的皮筋，说是新年礼物。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像那天他突然给我戴围巾一样。心里的烟花顿时炸开，和夜幕上的一样。“砰”的一声。他干净的薄荷香味近在咫尺，他的毛衣面料很软，贴在我的脸上，但是又有一丝丝痒，痒在我的心间。又有一朵烟花炸开，他跟着烟花声说了一句话，烟花声很闹，但是我却听清楚了，他说的是“随清，新年快乐。”
　　那天晚上，后来发生什么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晚的烟花太多了，还有，他那个，意味不明的拥抱。
　　后来我想起那天晚上，我都觉得自己太笨了，他眼睛里呼之欲出却又压抑的感情，他抱我的时候的冲动和小心翼翼，还有那句随着烟花一起消散的新年快乐，全都是，他热烈又真挚的爱意。
　　新年的气氛还没被大街小巷的鞭炮声冲淡，却被我接到的一通电话冲得一干二净。“随清！快来医院！爸爸突然晕倒了！”电话里是二姐焦急的声音，从来没有想过，在我印象里，一言不苟严厉的父亲，居然也会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