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遇见你》栀子与白茶

3、第 3 章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还在手术，座椅上是正在小声抽泣的母亲，还有面色不好看的大哥大嫂和二姐。二姐说是父亲在书房的时候，突然一下子就晕了，把母亲都吓坏了。
　　手术进行得并不顺利，父亲患的是心肌梗塞，因为常年办公太过劳累所致。现在情况很不好，需要立刻转去美国的一家专门负责这种病的医院。于是我们全家，连夜去了美国。下了飞机，已经是2月10号了。我们让母亲去休息，我们三个轮流照顾父亲。我推开病房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我记忆里总是西装革领不常言笑的父亲突然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像老了十岁，我从来没有仔细的端详过他，他其实有很多皱纹，头发里也藏着几根白色。突然心里有些难过，都说血浓于水，的确是不假。父亲看着我像是要哭了，装作很不高兴的样子说“别丧着一副脸，我又不是要死了。”又好像没变，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个样子，还是那个雷厉风行又给人安全感的董事长。
　　这几天李遇都没联系我，刚开始可能是觉得有什么事，但是突然后来就觉得有点不安。连续给他发了几条消息，他都没回，打电话也一直占线。微博也很久没有收到他的消息。但是父亲手术在近，我也没有追问。
　　深夜，美国的医院依旧亮着灯，手术已经进行一天了，正常的手术半天就可以完全搞定，除非，除非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情况。我们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没追问，只是默默祈祷，身边的家人都平安。
　　一个通宵，依旧没动静。我们都劝母亲去睡觉，但是她都不肯。在死神面前，金钱似乎变得一文不值，病痛就是最大的灾难。
　　手术一天一夜，终于在即将天亮的时候，推开了手术门。我们连问怎么样了，医生说“手术情况很不理想，病情已经扩散了，可能要进行二次手术，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当场晕倒，我心里也是一阵绞痛。二姐也哭得泣不成声。
　　这个新春，一点都不美好。
　　李遇给我回信了，他说前几天手机掉了，一直没看到微信。我告诉他，我父亲病了，现在在美国，他也一直安慰我。我已经跟他打过好多场电话，都是从头哭到尾，我本来以为我对家人没什么感情，但是我错了。他一直温柔的安慰我，我对他说，“一定会好起来的，对吧？”，他沉默了一下，开口，“嗯，都会好的。”
　　手术安排在下个月，这期间我们都尽心尽力的照顾父亲，我经常带他晒晒太阳，给他读读报纸，他还是不忘数落我，说要我多想大哥和二姐学习，但是他说完又说，算了，你这样也挺好的，没那么累。
　　我和李遇的聊天也大大减少了，我太忙了，一天都看不上几眼手机。但是我最近发现他都好久没有发过新歌了，他说他最近没有灵感。偶尔打几次电话，都听到他在咳嗽，最开始他告诉我说是感冒，但是一直都咳嗽，我虽然疑惑，但也没继续追问。我身在美国，又不能去找他。
　　他的咳嗽越来越严重，后来干脆都不跟我打电话。我问小京和凌蕊，她们都说李遇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大众面前了，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我只能在陪完父亲多抽抽时间跟他聊天，他又好像没什么异样，但总是让人放心不下。
　　转眼又到了父亲的第二次手术，已经是4月，都春天了，春天的太阳很好，我时常推着父亲，跟他说，一定会好的。他这个时候也总是笑着回应我，嗯，一定会好的。
　　父亲的第二次手术很成功，我就说吧，一定会好的。我打电话给李遇，准备告诉他这件事，他却一直不接，坚持要打字。直觉告诉我，我一定要快点见到他。我对他说，我4月底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可要来机场接我，他说“好。”我总感觉他打这个字的时候，是笑着的，和4月的春光一样，明媚又温暖，尽管我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在和病魔抗争。
　　四月底，父亲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准备回国休息。我踏上飞机，告诉李遇说“李遇，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人来人往的机场，突然有人撞了我一下，把我口袋里的围巾撞落了，还被踩脏了。这是李遇亲自给我围的那条，我突然很心慌，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在我踏上飞机的这一刻，在中国上海，我爱的人，那个唱《向日葵的约定》而一炮而红的歌手李遇，他嘴角还噙着笑意，刚刚还在微信上打下“好，我等你。”这四个字，下一刻，他干净的右手轻轻落下，心电图归为一片平静。
　　他永远在四月的春光里离开了，他始终没有等到他爱的姑娘，他的右手腕上，还套着他新年那天扯下他喜欢的人的皮筋。
　　他睡在了四月。
　　得知这个消息，我无法接受。浑身的细胞都仿佛冻住了，我冷的发抖，却已经麻木。明明是4月的春风，却比12月的寒风还要刺骨。
　　我不知道我怎么去的他的葬礼，应该是一直哭吧。他的遗照明明笑的还那么开心，他明明说过要等我回来的，我明明是要对他表白的。他的围巾我还没有还给他，我的小皮筋也还没有要回来。
　　老天，这么不公平吗？带不走我的父亲，就要带走我最爱的人。
　　微博上全是他的消息，我不想看了。
　　我突然想起他的新年时说，他把他的新年愿望埋在了公园，我立马起身去找。
　　在那个我们曾经一起看烟花的椅子下，我找到了一个本子，有些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可能是埋得太久的原因。
　　我翻开第一页，清瘦有力的，是他的字迹。
　　2017年5月，今天我碰见一个女孩儿，她来买我妈妈的花。她好漂亮啊，她肯定没有注意到我，因为我躲在后面。她扎着马尾，穿着一条白裙子，她笑起来真好看。真希望他天天都来买花。
　　2017年5月，今天我又碰见她啦，他上一次买的是向日葵，这次还是买的向日葵，我发现她好喜欢向日葵啊。
　　我好像有点喜欢她。
　　2017年5月，她隔了几天没来了，有一点点想见到她。
　　2017年5月，她今天和我妈妈聊天，她说她喜欢唱歌，她想成为歌手，好巧，我也很喜欢，真希望我有一天可以让她听到我唱的歌。
　　2017年5月，她说她今天要出国念书了，那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没关系，我会好好加油的，我要让她也能听见我的歌。

　　…………
　　2017年11月，妈妈重病去世了。妈妈临走前对我说，你一定要好好唱歌，不要放弃，当个大歌星，妈妈永远为你骄傲。是家族遗传病，我也会得，但是没关系，只要在我活着的时候好好唱歌就行了，这是妈妈的梦，是我的梦，也是，她的梦。
　　2018年2月，上海好冷，今天房东又来催房租了，生活好难啊。但是想想为了妈妈，为了你，好像这一切又很值得。
　　2018年6月，你肯定不知道，《向日葵的约定》是为你唱的，你很喜欢向日葵，我想唱给你听。梦在前方，路在脚下，你在心上。
　　2018年9月，今天又为你唱了一首歌，《梦》永坠，梦境，是你，也情愿。
　　2019年6月，今年你好像大学毕业了，你会回上海吗？会听到我的歌吗？
　　2020年5月，今天我遇见你了。我买了一束向日葵，说是买给妈妈的，我想告诉她，妈，我想找的人找到了。
　　2020年8月，今天是南京的演唱会，我看见你了，我一直，都在看着你。这首歌也是为你而唱，《五月的你》，每一次相遇，都在5月。
　　2020年10月，今天我进了医院，但是并不亏，可以把你骗来当我的护理。但是你好像自愿就来当了。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你的，我只是，害怕你喜欢上我，我却给不了你未来。你问我《五月的你》是不是因为小姑娘唱的，当然是，我的每一首歌，都是为了我面前这个小姑娘唱的。那天黄昏，你问我，愿不愿意和你一起在这画里，笨蛋，你没听清，那天我说的是“好。”
　　2020年11月，你约我吃饭，我很开心，随清。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啊。但是我会生病的，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我。那条围巾，你并没有拒绝，我很高兴。
　　2021年2月，今天是跨年，你邀请我一起看烟花，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拿到了病危通知书，还有三个月。怎么办，随清，我爱你，但是我好像给不了你未来。人都是自私的，随清，我不想你爱上别人，我不想推开你，我好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给不了你未来，却还要带你陷入这我片
　　沼泽。我抱着你，说新年快乐，不是的，不是的。
　　2021年3月，你说你父亲生病了，你每一次在电话里哭，我都好心疼。我埋怨自己不能在你身边。可是随清，化疗真的很疼，我每天晚上痛到睡不着觉也很难受，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那就让我一个人把所有的病痛都担了吧，只能祈求老天，让你以后平平安安，无病无痛。
　　2021年4月你最近总让我打电话，但是我的声音已经很沙哑了，我一直咳血，声带都坏了。我怕你不喜欢我的声音了，我怕你不喜欢我了。你说你爸爸病好了，你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随清，我们已经两个月没见了，我好想你。
　　2021年4月对不起啦随清，我真的要离开了，没能答应，去机场接你，是我的错。你以后要好好生活呀，随清，虽然我内心极其不想，但我还是想说，找个人爱你吧。要像我一样，像我一样爱你。
　　………………
　　我从来没想过我的暗恋会开花结果，谢谢你，李遇。
　　李遇，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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