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归》双木三木

9、第 9 章

　　柳明决是突然惊醒的。
　　外面下了些淅淅沥沥的小雨，许是春天要到了。
　　索性也没什么睡意了，他便披了衣服走到廊下静静地听着雨声。
　　可惜看不到月亮，他想。

　　月舒听见外面下了雨，本想伸手揽上身边的柳明决，可一伸胳膊发现身边人不知去了哪里。
　　他起身走到外面，便看见了赏雨的柳明决。

　　“怎么突然起了？”月舒走过去。
　　柳明决将他拉到身边，把衣服给月舒披上后才道：“夜里醒了，再睡不着就起来了。”
　　月舒感觉柳明决好像有心事。

　　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坛酒：“喝吗？我从何忠先生那里顺来的。”
　　柳明决斟酒。

　　他们干了一杯，月舒这才缓缓道：“第一次见何忠先生时，我就在想这是哪儿来的老头啊，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来这地方。”
　　柳明决忍俊不禁，“那会儿何忠先生应该刚辞官吧。”
　　“应该是，”月舒喝了口酒，“他和老板娘说了几句话，看到了我的玉佩后就把我领走了，就是我送你的那块儿，我看你最近收起来了，你应该知道了那是什么吧？”
　　柳明决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这才沉沉道：“嗯，你是先帝亲子。”
　　他这话说的是肯定句。

　　“对，”月舒一笑，“老板娘时常说我太像我娘亲了，这不好，我以前不觉得，后来被何忠先生领回去后，这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老板娘说，我娘当年拼死也要将我生出来，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柳明决只是垂眸，静静地喝着杯中酒，并未打断他。
　　“五岁后，我跟着先生去了他那儿，你也知道，先生教我读书识字，教我一个皇子该学的所有东西，秦朝现在学的这些，我九岁就学完了。”许是喝了酒，月舒的语气带了些得意。

　　“嗯，我们月舒最棒了。”柳明决失笑，但叫出他的名字后又有些沉默。
　　“何忠先生没给我起名字，”月舒凑近柳明决，声音有些委屈，“他也一直阿怜阿怜的叫我，他说以他的身份不可给我起名，老板娘说，母亲临死前只道可怜这孩子了，自此后就叫我‘阿怜’，只有你知道我没名字后，叫我月舒。”
　　月舒抬头看他，眼睛湿漉漉的。

　　柳明决之前一直觉得，月舒太过于沉稳，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所该有的模样，现下喝了点酒，才显露出几分少年意气。
　　他心念一动，吻上了月舒的眼睛，还有他眼角的那颗泪痣。

　　“那你为何又回去了？”
　　月舒见柳明决吻上他有些呆愣，反应了一会儿才道：“当时年少轻狂，仗着一张好脸四处招摇撞骗，骗先生府中侍女们给我带好吃的，带我出去玩儿......”
　　月舒讲了些他小时候骗人的趣事，语气又得意了起来，“后来先生看不惯我，就说我娘亲当年可是京城第一花魁，一笑便能令人一掷千金，还说我眼角这颗痣像极了她，我不服气，说我也很好看，还骂他老不要脸惦记我娘，先生有些生气，便和我打赌，看我能不能成为这京中第一艺伎，就把我送回了花柳街，还嘱咐老板娘好好‘照看’我。”月舒说到这里有些咬牙切齿。
　　“我当初就觉得他是个为老不尊的混蛋，就憋着一口气学会了花魁要学的所有东西，当年他还让我不要落下功课，在学习成为艺伎的时候又要去学那些东西。”
　　柳明决摸了摸月舒的头，这是他不了解的月舒的过去。

　　“好在我挺过来了，”月舒眯着眼靠到了柳明决的肩头，他很喜欢柳明决这样摸他，“后来我就成为了京城第一艺伎，再回去找他时，他早就去别的地方了，最近又听闻先生回京的消息今日便赶过去见他，顺便从他那儿顺了几坛好酒。”
　　柳明决这才笑了出来，“你呀......”
　　何忠嗜酒如命，先皇想从他那儿弄酒就和要他的命一样，月舒能弄来足以见得他们当初赌约之大。
　　“那你输了的话，又要给他什么？”柳明决有些好奇。
　　“认祖归宗罢了。”月舒哼了一声，“那时起先生就觉得现今的大衍朝式微，想要培养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先帝当初微服出访时何忠先生也有跟随，自然是清楚先帝都在哪里留了情，找到我们这些人也没费太大功夫。”

　　何忠当年就是皇子收集站。
　　“这么多人中他就觉得我还算是争气，有意培养，可我那时少年心性自然是不乐意，这才和他打了赌。”说到这里，月舒有些幸灾乐祸，“现在看来，还好我赌赢了，我才不想每日那么早去上早朝呢。”
　　每日早起上早朝的柳明决默默喝酒。

　　想他当年在边关时也不需要每日上早朝，不过就是需要早起练兵罢了，总好过上朝听那些人互相推脱的好。

　　他们一时无言，只听着廊下的雨声喝着酒，这样静谧的氛围倒像是回到了他们初识时柳明决每日喝茶听月舒弹曲的样子。

　　“我们好像也很久没有这样静静地呆在一起了。”月舒忽然道。
　　自从他们决定扶持四皇子上位后，每日讨论最多的就是关于四皇子还有朝廷局势，像这样放松的时候也是少有。
　　“是啊。”柳明决有些感慨。

　　“说起来，何忠先生当时还老是提起你呢。”月舒偏头看他。
　　“哦？”柳明决并没有很意外，“先生应当是骂我。”

　　月舒冲他狡黠一笑：“这都被将军猜到了。”
　　他没说的是，骂柳明决只占了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大部分是何忠夸赞柳明决的天赋、在军事方面的才能，而后柳明决也像何忠所期望的那样，在战场上发挥了他的才能。
　　他也没有说，当年柳明决上战场时年仅14岁，那时他父母已经被皇帝找借口赐死，只剩柳明决一人撑起这将军府，还未在这京中站稳脚跟就被扔到了战场上美名其曰边关动荡承父遗志戍关守国。
　　小小的少年活下去已是不易，何忠向月舒提起这事时满是愤懑，他那时若是说对朝廷还有一息尚存，知晓柳家的事情后对当今陛下彻底死了心，专注培养起了月舒还有别的流落民间的皇子皇孙们。

　　月舒那时还不足十岁，对这些事也是懵懵懂懂，后来听闻边关大捷，柳明决率大军凯旋而归时，这才对他这位师兄有了一些印象，甚至开始不自觉希冀有朝一日可以见到这位小师兄，看看那保家卫国的少年英雄是何等模样。
　　可没想到世事难测，与何忠打赌不过是何忠给他使的激将法罢了，何忠本就想把他送回风月楼，当时何忠自身难保，那地方对于月舒来说才算是安全。
　　若是他没走，或许也不会等到在风月楼那一晚才与柳明决相遇了。

　　月舒抬起手捧住了柳明决的脸，他望着对方有些醉意的眸子，突然就笑了。
　　算了，这样也好。
　　月舒吻了上去，像是吻住了自己的神明。

　　雨仍在下。
　　廊下的雨声遮住了夜色中暧昧的声音。

　　柳明决闭眼，反手搂住了月舒的腰身，有些被动的承受着这个吻。
　　恍惚间，他想，月亮好像出来了。
　　他看到了月光照耀在他身上，温柔倦怠，令他想要沉醉于这个夜晚。

　　他终于，抓住了月亮。

作者有话说

　　呜哇还以为有人会看能猜出一部分剧情但现在都揭秘了写到这里也不知道大家看出来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