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公主》藤音

14、第14章（捉虫）

　　阿珺带着刘芃走后，薄太后不能说立时不担心了，她相信阿珺，不代表不担心刘芃，幼童娇嫩，磕了一点小伤在身上她都心疼，别说刘芃身上不止一点小伤，掉泪珠的时候看着更是格外招人疼。

　　会哭的孩子招人疼没错，薄太后被她哭得心软，回过头去看吕夫人那张脸，再软的心也瞬间硬成了石头。

　　“芸儿，你来告诉母后，发生了什么？”薄太后的话说得格外冷静，一双眸子盯着吕夫人半晌不动。

　　吕夫人被薄太后看着半点不慌张，她拿右手托了左手起来，放在唇边徐徐吹了口气，一旁的悠然适时惊呼一声：“夫人的手怎的伤了，可要快些找侍医来看才是，若是留了疤反倒不美。”

　　吕夫人主仆一唱一和，看到这里薄太后还有什么不明白，今天的事分明是蓄意为之，她的芃芃平白遭了一场祸事。

　　“母后，翁主年幼顽皮，抓伤了我的手，我瞧着也不是什么大伤，便不和翁主计较，母后也不要责罚翁主才是。”吕夫人抬手扶了扶发上的金簪，嘴角勾起又放下，端的是一副我不与孩子计较，你也不要因此责罚她的样子。

　　薄太后的涵养极好，见状不怒反笑，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吕夫人的拙劣伎俩还入不得她的眼。

　　“芃芃才三岁，素来乖巧听话，我和恒儿视如掌珠。”薄太后微微眯眼，拉过吕夫人的手一面端量一面道：“你这孩子，也是不小心，心里头有什么气也别撒在芃芃身上，她能懂什么，小人儿家家一个，伤了疼了只晓得哭。”

　　薄太后的一番话里藏了几个意思，吕夫人不讲理，想把由头安在刘芃头上，薄太后必然不能答应。

　　说什么受了伤，手上的红痕只看着显眼，不消多少功夫，别说红痕，连个印都不会留下。

　　“母后，孩子可娇惯不得。”吕夫人慢条斯理道，完全不将薄太后的话放在心上。

　　她闹的这一出阵仗不小，既然已经达到目的，是非曲直就显得不那么重要，孩子的确娇惯不得，可宫中的孩子不止上阳殿这一个，薄太后想着谁与她无关。

　　“孩子娇惯不得，犯了错的宫人更留不得。”薄太后眼神冷漠地看着吕夫人身边的宫人们，她动不了吕夫人，还动不得这些宫人。

　　“吕夫人身边的宫人不懂规矩，都带下去好好教教她们规矩。”薄太后发了话，不管这些宫人如何哀求，宦官们俱合力捂了嘴拉下去。

　　独有一人，有宦官想去拉扯吕夫人身边的悠然，薄太后口中的宫人自然也算她一个，那宦官被吕夫人的目光慑住，顿住脚步不敢上前，畏惧地看了薄太后的方向一眼。

　　吕夫人的眼神薄太后当然注意到了，谁都有在意的人，她为什么要处置那些宫人，那些宫人助纣为虐让刘芃受伤是其一，其二便是她也要让吕夫人尝尝心痛的滋味。

　　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不知疼，她的芃芃难道便要平白吃了这个亏。

　　“芸儿这是做什么，犯错受罚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何况犯的是大错，我没有喊打喊杀已是开了恩，不止你身边的宫人，上阳殿的宫人也逃不了，芸儿身为夫人，连这点道理都想不通？”薄太后咄咄逼人道。

　　“芸儿愚钝，宫人们的规矩不好，悠然的规矩却是极好，母后若是无事，我便带了悠然回惜云殿，母后疼我，想必不会连这点小事都不应下。”吕夫人不是普通人，她软硬不吃，别的人是死是活她都不管，但是悠然，有她在一天，谁也别想动她一下。

　　吕夫人不点头，薄太后真对个宫人没了法子，做王太后憋屈到这种地步，薄太后忍气吞声地让吕夫人主仆走了，盯着吕夫人的背影，薄太后的目光沉沉，真是好一个吕家。

　　吕夫人的事上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幸而宫人领着侍医及时过来，得知刘芃身上多是皮外伤，薄太后脚下一转，看方向是先回了正殿。

　　不多时，阿珺紧接着回来了，殿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口守着的宫人替阿珺推开门，阿珺进来跽坐在薄太后身侧，接过宫人奉上的牛乳放在薄太后面前道：“娘娘可是觉着没脸见翁主。”

　　薄太后悠悠叹了口气：“是我这做祖母的无用，护不住她不说，欺负她的人还胆敢骑在我们祖孙头上。”

　　薄太后怎么会不担心刘芃，好好的孩子在她的上阳殿被欺负成这样，薄太后的心里能好受到哪里去。

　　她的这些年过得也算顺风顺水，自高祖皇帝崩殂，她不必留在长安看吕雉脸色，薄太后承认，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放开了心神，什么也不必想，什么也不必算计，只要当好她的王太后就好。

　　可人活一世，连争都不争了，他们母子才是真的没了活路，在长安时要受吕雉的气，要处处防着她，现在在代国还是要被吕家掣肘。

　　就像今日，薄太后能替刘芃替自己出气，但她选择了忍，选择了委屈刘芃，她的忍是变相争，忍得一时，方为长远之道。

　　道理是这些道理，却不妨碍薄太后心中郁结。

　　阿珺知薄太后所思所想，薄太后身在局中，未免看不清，局中岁月悠悠几十载，得一场富贵荣华，何尝不是成功：“娘娘怎会无用，让代王听见了，他第一个不依。”

　　这事提刘恒很能解开薄太后的心结，在长安时没有薄太后护着，哪里有她们母子现在的日子。

　　“况且——”阿珺迟疑片刻：“吕夫人今日所为恐有蹊跷，娘娘仔细想想，吕夫人平日对王子和翁主们皆避之不及，又岂会主动寻了三翁主。”

　　阿珺这番话没有替吕夫人开脱的意思，凡事皆有由头，今日的事一看便是吕夫人故意寻事，万幸三翁主只是皮肉上吃了些苦头，这些种种回想起来，阿珺愈发认定其中有她不知道的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