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公主》藤音

13、第13章（捉虫）

　　都说怕什么来什么，看到眼前的一幕，薄太后的心沉了沉，她越过吕夫人疾步向刘芃走去，围在刘芃身边的宫人自发让开，只辛夷一个还是跪在刘芃身前。

　　等亲眼见了刘芃，把她细细打量过了，薄太后才稍稍放心，重新提起心神和吕夫人好好论道。

　　“都愣在这里做什么？可有派人去请侍医？宫里教你们的规矩都白学了不成？”阿珺嘴上忙着，手里也不得闲，她比辛夷她们都强些，一手揽着刘芃的肩背，一手托着她的膝弯，轻轻松松抱起了人。

　　阿珺不曾学过医，跟在薄太后身边这些年，她接触的人多，见识的也多，寻常的跌打损伤、小痛小病于她而言不在话下，她看不出刘芃有没有伤到肺腑骨头，只能轻手轻脚不加重刘芃身上的伤势。

　　阿珺带着刘芃一路疾行，一面走一面安慰她：“翁主别怕，侍医很快就来。”

　　至于薄太后会不会责罚吕夫人，阿珺缄口不提。

　　刘芃不是真的三岁小孩，那股子疼痛劲儿一缓过来，她立时收了大颗大颗的泪珠，见她不哭了，阿珺紧皱的眉松了下来，愈发轻声细语地对她道：“翁主身上哪里疼，我这样抱着，翁主疼不疼。”

　　刘芃现在听不得疼这个字，她也不敢摇头点头，只微微蹙眉，阿珺立时什么都不问了。

　　辛夷跟在她们后头走得狼狈，有宫人搀了她远远地缀在后头。

　　辛夷的伤是她想挤到刘芃身前那会儿受的，那会儿乱的很，情形又急，脚上痛了一下立时抛到脑后，什么也觉不出，直到薄太后带着阿珺出来主持局面，她的一颗心立时落了地，这才觉出脚上的不对来，原是她那时不知被谁绊了脚，走起路来钻心疼。

　　等快到东配殿，刘芃远远地看见桑枝带着佩兰等人迎了上来，刘芃出事，桑枝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来报的宫人又语焉不详，她问的那宫人俱答不出，唬得她以为刘芃要不好，急匆匆地带着佩兰等人就要那宫人带路。

　　结果刚走出没几步，又有宫人来说阿珺带着刘芃已然往东配殿来了，桑枝这才定了定心，有条理地把事情安排下去，自己带着同样焦急的佩兰等人伸长了脖颈往外张望。

　　一群人匆匆地往外赶，没多时簇拥着阿珺和刘芃又匆匆回来，刘芃这时还是不想张口，她的衣裙脏了，手脸上也是红灰交错，平日里佩兰定是要给她换了衣裳细细擦洗，现在只敢绞干温巾子，避开手上脸上的伤口一点一点擦。

　　“侍医怎么还没到？”刘芃听见桑枝在外头问。

　　“早派人去请了，去的是跑得最快的小宦官，想必是快回来了。”问到的宫人被唬住，喏喏道。

　　桑枝听了，抬手往后一摆，转过身掠过辛夷，竟是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辛夷知晓桑枝是恼了她，她跟着翁主出去，没有护住翁主不说，还让翁主落了一身伤回来，这便是她最大的罪过了。

　　她自己也觉着没脸见人，回来后连内室都不曾去，兀自找了个角落立着，脚上扭到的地方肿的老高，来来回回的宫人俱没看她，还是佩兰出来看不下去，拽了她的手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受了伤便老实的坐着休息，我们还要照顾翁主，可没时间伺候你，就是太后娘娘翁主要罚你，也是到时候的事，犯不着你自己赶着罚自己。”

　　说完了这一句，佩兰不再管她，忙迎了门口的侍医进去，代王宫中的侍医很有些本事，不多时，那侍医便让众人放心。

　　一番云里雾里的话下来，阿珺替众人总结了一番，总的说就是，刘芃的伤只是看着严重，实际上没有伤筋动骨，都是些皮外伤罢了，小孩子的恢复能力强，他给开些药一面擦一面喝，不用多久就能重新活蹦乱跳。

　　当然，在此期间不要出去跑跳，最好卧床休养，以防出现其他意外。

　　侍医的医嘱，刘芃自然也听不懂，任她曾学过些什么，在这里她也只是千千万文盲中的一个，或者说得更明确一点，不算其他地方，只说她的东配殿，读过书认得些字的只有桑枝一个。

　　文盲率之高，只能说在刘芃的意料之中。

　　得了侍医的准信，问过了能不能沾水，刘芃的苦日子才是真的来了，既没有大碍，身上的脏衣裳要换，伤口要清洗干净好上药。

　　最最让刘芃不能接受的是，她还要喝药，没给她多少思考的功夫，佩兰她们已经端了碗冒热气的汤药上来。

　　刘芃屏气一口喝了，只觉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佩兰赶紧托了块饴糖在她嘴边，刘芃喝了药再吃糖，过了好一会，才勉强把药味压下去。

　　刘芃吃药不需要哄，佩兰辛夷这些从流云殿带来的“老人”不觉新奇，那些薄太后拨来伺候刘芃的宫人们见了，私下里难免会说上几句，说她乖巧，不吵不闹不说，还不会刻意折腾她们，若是换作二翁主，上阳殿还不被整个掀翻。

　　宫人们觉着她乖巧，阿珺的心里却不这么想，乖巧固然好，可她在刘芃身上看见的更多是坚韧，方才薄太后和她为什么这么急，因为她们没有听见她的哭声。

　　三岁的孩子，哭是用来表达她们情绪最简单直白的一种方式，刘芃哭了却没有哭出声，丁点大的孩子能抗拒疼痛，阿珺心疼她又觉着她这样的性子才好。

　　刘芃这边的事告一段落，阿珺没有多留，嘱咐佩兰她们要照顾好刘芃，便踏着轻盈的脚步回了正殿。

　　吕夫人做了这样的事，纵然不能重罚，也得给个说法，想到这里阿珺的心沉了沉，脚步重新变得沉重起来。

　　她开始回想吕夫人的神情，冷静、沉着，仿佛自己什么都不曾做，对她、对薄太后，甚至是刘芃始终都有一种游离之外的感觉。

　　有什么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

　　一个宫人朝她小跑了过来，恭敬道太后娘娘正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