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月下与君踏歌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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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徐半癫先前还给出了一颗续命仙丹，时锦河已对他的话信了七分。
徐半癫大大方方道：“修仙之人，自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那日我对你徒弟出手是这个道理，如今我襄助你们，也是这个道理。若还有疑，阁下大可以用真言咒问我一番。”
……
与徐半癫的元神交流完一番后，时锦河对他彻底放心了。
眼前这人是位真正的端方君子，刚直纯正，兼济天下。
徐半癫道：“既然阁下眼下已经找到了灵犀镜，那么就可随时破境，我们的全部精力，就可以悉数放在寻找幕后主使上了。”
果然，系统先前给他的不是什么普通的镜子，而是一种叫灵犀镜的玩意儿。
徐半癫也是根据他之前破境，又入镜，才判断出他有灵犀镜的。
——天真了吧。哈哈哈逗你玩的，根本没有什么镜子，是系统给我开了外挂哦！
时锦河叹口气：“实不相瞒，我手上根本没什么灵犀镜。先前出镜，只是机缘巧合走了出来罢了。”
他这理由敷衍得相当没诚意，徐半癫颇为可惜地叹了一声：“罢了，那我们且先去找灵犀镜要紧。反正那幕后主使，肯定会再次出手对付你们的。”
听起来颇有把他们当鱼饵的意思。
徐半癫一挥拂尘，自是一番仙风道气、松形鹤骨：“那我就姑且再卜上一卦，算算这镜，究竟藏在何方。”
说罢右手一翻，一只造型古拙的罗盘就静静地悬在掌心。他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随着他再次睁开眼，双目精光乍现，只见那卦象转来转去，始终没有停的迹象。
“夫物芸芸，各复归旬……寂无所寂，众妙之门……”他紧锁眉头，喃喃道，“西北，东南……怎么会有两个方向？”
时锦河见他这般，心沉了一下：“道长的意思是，灵犀镜有两块？”
晏盛临猜测：“会不会是镜子碎了？东南一块，西北一块。”
徐半癫摇摇头：“灵犀镜每个幻境只有一块，而且单凭人力无法破坏。不过凡事皆有意外，我占的卦象绝无问题。我们还是兵分两路，我去东南，两位去西北。”
时锦河施了一礼：“那便麻烦道长了。”
随后，两人互相定了个追踪咒，以方便联系。
送走徐半癫后，晏盛临有些困惑：“师尊，你就这么答应他了么？那人……信得过吗。”
时锦河意味深长地暼了他一眼：“风遥，徐半癫只是一介散修，你猜百年前的禁术水镜，他为何知道的如此详尽？”
晏盛临被这宛如关爱智障的眼神盯得心里发虚，不自信道：“……因为他卦算得好？”
“……不。”
时锦河慢慢道，“还记得百年前被困在水镜中离奇自裁的几位宗师吗？其中一位，就极擅长占卜卦象，被人盛赞‘心即浑天体，推占妙如神’。这位徐道长，身份恐怕不一般。”
他目光沉沉，“哪怕不是跟着我们进水镜，他迟早也会自己进来，探个究竟的。”
看着晏盛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时锦河有些头疼。
他又想起来徐半癫临走前告诫他的话，“续命仙丹药性猛烈，极有可能会有反噬，切要当心。”
可就当时锦河追问“反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时，徐半癫却只是淡淡一笑，而后飘然离去。
这反噬，不会就是降低智商吧？难怪他觉得自己徒弟本就不富裕的脑子，今天格外的愚笨。
又严防死守地住了两天，好不容易等晏盛临伤好得利索了，两人才到柜台前退房。
退房的过程也挺顺利的，那小二一看到时锦河，简直比看到亲爹还亲：“好嘞爷，您以后常来哈！想要订什么房，尽管吩咐！我给您留最好的屋子……”
正要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忽然像见了鬼一样，脸色唰的变了。
他一双贼眼滴溜溜盯着时锦河身后的晏盛临打转，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好不精彩。
晏盛临歪了歪头，露出两颗虎牙标准假笑：“谢谢，有机会还会再来的。”
小二：“……”
两人一直走到店门口，晏盛临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店小二见到他的刹那，脸色会一下变得煞白。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也没毁容啊？
“少废话，给钱，赶紧的！”
身后，一道凶神恶煞的声音让两人顿住了脚步。虽然这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可修仙之人耳力极佳，仍然听得一清二楚。
“靠，谁知道那仙君好龙阳啊，妈的，早知道不跟你赌了。”
一个垂头丧气且委屈巴巴的声音。
赫然是方才接待他们的店小二！
时锦河与晏盛临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扭头看向柜台——
此刻店内无人造访，那两个柜台前接待的小二似乎正在争执着什么。
凶巴巴小二道：“龙阳怎么了？反正咱们押的是那仙君抱的女人漂不漂亮，你非说他是个绝色美人，翻车了吧。”顿了顿，他得意扬扬道，“那手全是老茧，一看就是做惯了粗活的，谁家美人还要亲自干活啊？”
先前一直点头哈腰的马屁精小二叹息道：“哎，你就说这修仙之人怎么也玩这啊？男的也能下手，忒狠了点儿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这叫双修，还能增进修为呢，我听说啊，好多门派弟子间都这么干呢。方才那个小的，不是还管老的叫‘师尊’来着？”
“那小的还没及冠吧。师徒这么……呸，真是作孽。”
“咳，就是师徒才刺激呢，你想啊——呸，少扯淡，你赌输了，赶紧给钱！”
马屁精小二后退一步，捂紧钱袋子：“等等，我也不算输吧。谁说绝色美人必须是女的？男的就不能是了？！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男人？”
凶巴巴小二撸起袖子：“嘿我说你……”
马屁精小二一边躲一边叫：“你就说那男的漂不漂亮吧！算不算美人？！摸着良心说！”
“我……”
时锦河听得眼皮突突直跳，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那日抱着晏盛临急匆匆的模样，竟是这样叫人浮想联翩。
当然，他也知道那情/趣房，软玉膏是怎么一回事了。
晏盛临道：“师尊，我们走吧。”他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再听下去，怕脏了师尊的耳朵。”
时锦河也不好破坏自己的清冷出尘人设，只好一点头，白衣飘然，随晏盛临一同出了门。
时锦河没注意到的是，在他出了门的瞬间，身后两人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晏盛临心满意足地悄悄收起手。
足足一个月的禁言咒，不知这两个靠嘴皮子功夫招呼客人的店小二，发觉自己说不了话后，会怎么样呢？
……
两人出了明阳窟后，一路沿西北方向而行。根据徐半癫的描述，灵犀镜由一万颗鲛人泪聚结而成，应当是在人迹罕至之处，被一只月色的仙鹤守护。
——可这人迹罕至之处，范围未免也太大了点吧！
由于也不清楚镜子的大小，两人不敢贸然御剑，只好挑着荒僻小路，徒步而行。从天蒙蒙亮，一直走到太阳落山。
好在时锦河已经辟谷，吃饭也不计较，晏盛临就比较遭罪了。
他虽然之前也练过一些基本的术法，可大多是用来保身的攻击类法咒，辟谷这种基本功，说句“不扎实”都算抬举，只能说一窍不通。
可他现在又是洛风遥的身子，还是十二三岁的小孩，更不耐饿了。
走着走着，时锦河突然感到后面的人，脚步一点点慢了下来。
他回过头，看见低着头委屈巴巴的晏盛临，正不知所措地捏着衣角。
“师尊，我有点饿……”
晏盛临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眼角微微泛着晶莹的泪光，“走得也累。”
反正是洛风遥的身子，丢的也不是自己的脸面。晏盛临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占便宜心理，意外发掘了自己的戏精白莲花天赋。
时锦河一时语塞，无奈地蹲下身，“来吧，师尊背你。”
“这……太麻烦师尊了吧。”
话虽犹犹豫豫，动作却毫不含糊，晏盛临麻利地爬上了时锦河的背。
自己的徒弟，当然要自己宠着啊。
时锦河都没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表情，简直温柔宠溺得过分，“你先趴着会儿，师尊给你采点果子。”
他们此时正走在一处人迹罕至的茂密丛林中。巨木撑天，青藤蔽日，不知名的树上挂着红红黄黄的野果，看起来鲜嫩可口。
时锦河就这么背着晏盛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脚下踩的枯枝落叶“咯吱咯吱”轻响，别有一番韵味。
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席卷了晏盛临全身，他抱住时锦河脖子的手忍不住又紧了紧，毛茸茸的脑袋情不自禁地蹭着时锦河。
“师尊……你真好。”
声音已然微哑。
可这么好的师尊，是他霸着洛风遥的身体才偷来的。
“师尊，我想听故事。”
晏盛临软软道。
现在的好太过短暂又太过珍贵，以至于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再多体验一点，再多一点……仿佛就能离师尊近一些。
时锦河脚步微微一滞，警惕道：“那你听完后，可不能再编故事了。”想了想又道，“不能编太悲情的故事。”
“好。”
晏盛临柔软的发顶软绵绵地蹭着他的肩膀，让他心尖都颤了。
由于晏盛临身小体轻，时锦河一只手也能轻轻松松揽住他，腾出的另一只手，就摘些够得到的野果。
幸好他穿越前也算看过一些荒野求生视频，好歹能分的清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摘下一个果子，就递到身后一个。摘一个递一个，听着晏盛临一边“咔擦咔擦”香甜地啃果子，一边不时“哇”“呀”“啊”对他的故事表示惊叹，心都化成了一滩水。
晏盛临吃得肚子鼓囊囊的，把多余的果子一颗颗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留着下顿再吃。多年与野狗抢食的经验让他总是对食物格外珍惜。
吃得差不多后，他打了个小小的嗝，舒舒服服地又趴下去抱紧时锦河的脖子。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点漆般的柔亮双眸中，落满了细碎星光。
时锦河的故事已经讲完了。夕阳也早已落山，夜幕沉沉压了下来。
月出东山，虫鸣蝉噪，寒凉夜风中，细细的野草随之摇曳，草丛中有萤火一明一暗。
他听见时锦河温柔的声音：“睡吧。”
接着，是一阵不知名的轻柔小调，如涓涓细流般，从他温柔的唇齿间潺潺地流出。
师尊……似乎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孩子，在唱歌哄他睡觉。由于小路坎坷，师尊的身形难免有些摇晃，更让他觉得自己似乎躺在温暖柔软的摇篮中，仿佛一闭上眼，就能陷入金色甜蜜的梦乡。
师尊的声音很轻，缓缓散落在夜风中，他并听不清歌词。但他觉得，配得上这般动听曲调的，这词一定极美。
他也不知道的是，后来他高坐金殿，荣冕加身，寻遍了天下，却再找不出哪怕一个能唱这支曲子的伶人。
他突然想，或许一直留在这幻境中，或许那镜子一直找不到……似乎也不算差。
在轻柔的摇篮曲中，在师尊宽阔的背上，晏盛临有些昏昏欲睡了。可他仍强撑着最后一丝的清醒，想把这难得的好时光，延长些，再长一些。
半梦半醒中，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再一次，喃喃地说：“师尊……你真好。”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月下与君踏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