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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 休教虚度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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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杨戬单手叉着腰，腰间挂着的玉牌系的长穗随着腿膝的动作挂荡着，眼睛里难得有几分真切的欣喜，“还以为你要睡到天荒地老。”
陈夷有些诧异地打量了他好几眼，“我也没想到你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眼前的青年头戴额巾，月白襟袍，神情散漫，还有……他看着青年脚下的麻织鞋，头顶明显是由残破的三尖两刃化成的头冠，无一不表明了青年现在落魄的处境。
“多年不见，你倒是变了很多。”陈夷跟在杨戬后面上了船，巡睃四周，在心里给这辆飞船用料估了个蛮惨烈的价，“颇为…安贫乐道。”
“你那不会说话的毛病还是一如既往。”青年不知从哪里扯出一块木板放在地上，又从内格寻摸了两个茶杯。
若非那种熟悉感的确做不得假，陈夷都要怀疑面前的是否真的是那位和他一起肉身成圣的二郎神了。根本不需神识探查，他都能够感觉到这位清源妙道真君的气息已经衰弱到了一定地步，内心又有些犹豫。
尽管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钱货两讫的交易，可是看着如今二郎神的这副模样，他却有一种压榨伤患的错觉。
像是看出了他的思想，杨戬开口：“我的情况比你要好，有这份心还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
“你若真不在意，就该闭关养伤。”
“我现在可不比以往，一大家子等着开锅呢。”杨戬从炉上拿起茶壶给陈夷倒出一杯白水，透明水柱流转在素色白石做的杯子里，白气氤氲而起，“没什么好茶招待你，只有沸水要不要？”
陈夷接过这一杯，也没有入口，只用指尖摩挲杯壁，除色白粗粝外再无甚出奇之处。又见水面，也只是普普通通一杯沸水而已。陈夷看杨戬面上虽仿佛平静，可眼角眉梢隐隐有自得之情，怀疑是自己才醒不久，眼力退化了，于是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
……的确没什么出奇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白石杯，甚至连花纹都吝惜于雕琢，只是杯口被人造得颇圆润，仿佛怕割伤人口唇一般。
两手握杯将石杯递还过去，陈夷开口，“此物有何玄机？”
青年明显一愣，“这杯子…就只是杯子？”
“那你又为何作此姿态？”陈夷学着杨戬刚才的表情似模似样地挑了下眉头，“我以为你在炫耀。”
“咳咳咳！”杨戬以手抵唇，把卡在喉头的水硬生生咽了下去，“别胡说，我只是……”
思索半天也没想出来要怎么解释。这点子小心思细说起来也不过是每个家长都有的隐晦虚荣，觉得自家小孩给自己的礼物总要显两次。被这人挑明来看就显得分外尴尬，只好摆手转移话题，“开门见山，你特意让我屏退众人，连哮天也要瞒着，总不会真的只是过来让杨某养伤的吧？”
时值云霞满天，那黄绯青紫一团团挤挤挨挨浮在高天，星宿列阵，隐在云间作些微光明。然而两人都明白，那些看似绮丽的云彩也只不过是天上仙神脚下的足下尘。
纵得凌霄之力，长生久视之功，尚且不能万事逍遥，何况活在这高天之下的芸芸众生呢？
手指拢起那缕白气，陈夷脸色难得微沉，只将掌中水雾凝为露水滴落在木板上。那滴水珠无风自动，划过木板粗糙纹路，转折间写了个端正的“玄”字。
他眼睛紧紧盯着杨戬的脸孔，像是要从青年的表情里看出什么，“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
事无不可对人言，法无不可有偏私。朱陵上帝陈夷一向以此句行道世间，反正天上天下的神仙妖魔都不敢犯到他手上去。
是真的不敢。昊天上帝亲自给这个无情无欲的杀才安了“巡查三界，赏善罚恶”的功职，于是陈夷简直是没日没夜上天下海地降妖伏魔，这个劲头也怂恿了一众武神跟着他一起疯。
毕竟枪打出头鸟，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纵然有罪也大不过这位天尊。有了这么个借口，大家也都不过是帮助朱陵上帝完成“赏善罚恶”的目标罢了。
许是知道从此之后天地既定，往后再难有这样的大场面了，那些不甘寂寞的将领可是好好过了一回血瘾。杨戬当时也跟着大流去了几次“狩猎”，那个时候各地的大妖魔几乎被屠戮一空，大周境内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和平。事后想想，杨戬觉得大周前几十年江山安稳，他们这群神仙多少还起了一点作用。
杨戬看着面前的神，他的样貌似乎还是杨戬记忆中的那张脸，分毫未变，然而眼中的火光让他想起了更早的时候……那是更加昏聩蒙昧的年代，封神未成，是彼此尚且年少轻狂的时候。
“你让我找……玄麟子？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杨戬难得惊讶，“你不是说过……”
杨戬还记得陈夷在封神台前说过的话。玄麟子其人性格和善，西岐阵营里泰半武将都和他关系不错，杨戬也算是其中一个。因此当玄麟子死去时，他还哀伤了一阵子。
原本以为他好歹也能混得个“封神榜上有名人”，谁知姜子牙三百六十五位神官念完，就是没有“玄麟子”这个名字。
“我师父早归轮回，不受神职，入凡世修行去了。”
当徒弟的都这么说了，他们这些外人还能说什么？况且萍水朋友，也没有几个是真关心玄麟子死活的，其余大多不过是担心陈夷这个徒弟又发疯。既然陈夷自己“看开”了，那么死去旧人也就不必再提。
而后几百年，直至陈夷沉睡，他也果然没有再找过他，那玄麟子也成了故人口中几句似假还真的艳影，面目模糊不清了。
“我以为你已经放下。”杨戬叹了口气。
将石杯搁在木板上，陈夷摇头，“我若放下，便也无需无知无觉这四百年了。”
这句话相当于是承认了自己的心魔，杨戬颇诧异地看他，“那你还……”
又想到封神后陈夷干出来的那些事，仔细想想也并非毫无来由。“你想找他的转世？一千多年过去，这天上地下早无踪影，何必托我？你该去找千里眼。”
“我不信旁人。”
陈夷从剑丸里取出一张长弓并一柄细剑，二者浮在两人之间，莹蓝色的弓与剑散发着细微的光芒。宝光内蕴，一看便知是有人细心蕴养造成。
“此为他生前法宝，能感应到他如今气机，如今，他正在三仙山内。”陈夷的手指点过镂空的花枝剑恪，微凉的冷硬玉石泛起细碎的粼波，“若非今世他不知被何人蛊惑再踏仙路，灵气引发兵器异动，我也……不会去扰他。”
“时值封神重开，只恐有人以他为筏。”言语间，那木板上的水字已渐渐渗进去，边缘有些模糊不清，只在纹理表面留着一团深痕，“就如你那侄儿一样。”
杨戬神情在一瞬间严肃了下来，原先半闭的双眼陡然睁开，瞳中金光一闪而过。直到这时，陈夷才从面前这人的身上见到昔年清源妙道真君的模样，“这和沉香无关。”
“有关无关，难道由得你我定论？”陈夷反问，“你侄儿斧劈华山，三界皆知，我此次醒来他也算是助我良多。这份恩情，日后当面也要还清，你大可不必如此谨慎。”
说到这里，两人都明白现在才是图穷匕见的时候，杨戬并非是个蠢笨的人，陈夷此来的目的不过是想要将自己拉上贼船。
不，如今他自己才是落草为寇的“贼船”，而陈夷此来是要招安。
“为什么？”这是杨戬最为不解的地方，“如今我天眼早伤，已是落魄之人，何必来寻我结盟？”
九天保运宫在这几百年里可没有失势，兵将充足，地位超然。和杨戬结盟与其说是结盟，倒不如说是庇护与“扶贫”。
他和陈夷的关系也没有好到这个地步，即使是在封神前在西岐帐下共事时也不过点头之交，这还是在杨戬和玄麟子本人关系不错的情况下。
“我说过了，这与你无关，是我欠你侄儿…欠沉香的恩情。”陈夷昂首将沸水饮下，“这次封神，无论他所求何为，我会尽力保他不死。”
“当然，只是‘陈夷’。”他补充了一句，“仅以紫玄景曜府，朱陵真君的名义。”
这个高度是没什么鸟雀来的，飞船船舷浸着云雾，在漆面上凝出露水来。
风正盛，那彩云漫过外板，在甲板上流连不去，眼见云雾渐长，两人不约而同的用手遮住石杯杯口。
或许是因为这难得的默契，四目相对间双方都松了气机。
“好了，现在，我们来谈谈委托的事情。”
总之，在沉香反应过来自己被杨戬引开这一事实，含怒携惑翻上船时，看到的就是自己的舅舅难得笑得开怀，朝他招了下手的样子。
原本也没多大的怒气在杨戬的笑容里也软化了七八分，沉香略低下头，想让自己有些发红的脸藏在墨绿的长巾下，就听杨戬偏头示意一旁的年轻人，“喏，我侄子沉香，不错吧。”
那红衣白袍的男人转头向他看来，眼中没什么情绪，却让沉香下意识想往腰后的刀柄摸去，九转玄功的金光在足尖一闪而逝。又想起能上得这艘船，应该不是敌人，于是把动了一半的手又僵硬地收了回去。
见有外人在，沉香也不好再对舅舅分说为什么要支开他这种话，沉默地朝他点头，就算打了招呼。
看着这个尚且算得上年幼的少年人方才身上那一瞬间的运功气息，又想起石杯上那略显生涩的九转玄功痕迹，陈夷细细品味了一下之前杨戬的动作，赞同道：“是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很想吐槽，当初看杨戬设定图还以为背景是唐朝……还有仙界的赛博朋克和人间的情况太割裂了吧……写同人好痛苦呃呃呃呃。
乐了，因为某些原因杨戬功法改成九转玄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