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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 稽首同途听教化, ...

  •   陈夷睁开眼睛,面前的公文表章端端正正放在案前,一层层垒在红木色的案面上,有一种整齐的漂亮。他掠眼一过,在心里思索片刻,拿起朱笔勾了个圈。

      九天保运宫不似寻常仙家府邸以云雾为基,乃以火精红玉铺地,鞋履踏步行动时,不仔细以仙力裹足,便有清澈的玉响声音。

      琳琅虽美,若有人往来步履急促起来,一声赶着一声,未免也有些过于吵闹。只是这位朱陵上帝的班底泰半都是他自己做的偶人,来往巡回中脚步错落,一丝不乱,倒像是一节奇妙的短歌。

      不过或许这正是除了每日来回两次拿递折子的四位火铃童子外,基本没有什么神仙会来这里的原因之一。谁愿意看一个前任杀神在一堆人形法器里天天给你捉小辫。

      如果说灵珠子尚且还有那么几个同出阐教的师兄弟关系不错,那么师承浅薄,跟脚与三清同源的夷气,便真正称得上是既贵且孤。

      “真君,这些许小事,就让在下批了吧。”张忠小心翼翼在一旁提议。这位翠发长眉的昭应真君已经陪侍陈夷一动不动站在这宫里半个月了。

      朱陵度命上帝苏醒的消息原本绝不至于如此悄无声息,只是二郎神那不知名的侄子开山的动静着实过大,玄鸟出世,三界震动,相比而言紫玄景曜府上那抹子赤光贯天实在是逊色了几分。

      张忠慌慌张张赶到仙府前,就见自己的顶头上司站在门口,白衣赤袍银甲,和当年沉睡时的模样一般无二。青年模样的朱陵上帝神色端凝,那双淬火的眼睛望向他时令他不由自主的感到害怕。

      最终他被陈夷用张忠自己的法器火丁金钟封了仙力,像是千年前尚是那位座下侍童时一样来为这位帝君伺候笔墨。他现在一步也不敢动,生怕脚下发出什么声音来。对于像他这样天性好动的神仙来说简直是酷刑。

      陈夷瞧了一眼旁边堆积的公文,没有说话,从一摞紫红碧青里又拿了本极显眼到底金色祥云纹封皮的折子展开来看。

      看见陈夷没有出言阻止他说话,张忠更进一步:“真君,你已经批了半个月了,不如让属下为你分忧罢。”

      似是被那缀金的云绢闪到了眼睛,陈夷皱了皱眉头,仔细在心里读了两句,那在手上从善如流的朱笔停了下来,定定看着里面的文章。

      “过来看。”

      这位朱陵上帝把笔搁下,手指着这公文,脸上是一贯的不动声色。

      张忠最害怕的就是陈夷那仿佛八面风不移的脸,即使是他身家清白的时候看见这张脸也要在心里战战兢兢自省几遍,何况如今他凡心早动,再不如当年坦荡,自然更加恐慌。

      权位最能壮人胆色,神也一样。陈夷沉睡后这赏善罚恶的工作自然也让渡到了张忠的身上。他毕竟是朱陵上帝身旁的“火府上宫金火天丁火铃妙帅”,乃是府中第二人,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算是半个帝君。权位之重,可见一斑。可是到了陈夷面前,他也只能俯首听命。

      若说朱陵上帝只需几千仙偶便可以定规三界仙妖善恶,那么他自己还要借着上司余荫制造八十一万“火铃女兵”才能勉勉强强遏制住这些恶煞。而且……

      任何见识过当年封神时这位应元保运妙化真君在战场上的杀相都不会有人胆敢生出异心。彼时尚且还有那位能够管束一二,何况如今呢?

      小心翼翼往前凑近,张忠垂头撇了一眼,看到那熟悉的字体,浑身一抖,拜服于地。

      “真君恕罪,臣疏忽值守,无由下界,听凭责罚!”

      端在这几案上的折子大都是凡间帝王将相的祭文赞字。陈夷看来看去,文字相比于记忆中的叙述,要显得词藻流丽得多,一些飘逸的词汇堪称花哨。

      如果这文字不是描写面前的这位“巨和君”是何等大才,何等不慕荣利,何等超脱人世……又如何给这个帝王指点迷津。

      中山郡,张忠,张巨和。

      其实如今万法凋敝,众仙多的是五根染尘下世去的,昭应真君下凡是一回错事,总也不算什么大过,作为天庭九宸上帝之一和他的副手,两位神仙都心知肚明真正关键的点在哪里。

      张忠不想开口,陈夷等他自陈,都在等。一时之间除了府外玉阶更漏的细微响动,整个内堂都是一片寂静。

      “褒赐命服,帝节吊祀。”终于还是陈夷先开了口,他面上仍是没有表情的模样,只将伸出的手指蜷回掌心中,赤色袍袖落下,自然也遮掩住了云色的护手,“你倒是在人间闯出一份好大事迹。”

      神仙下世,要么不以人世居处,讲究不得不失,无关因果;要么抛却仙身轮转投胎,洗去记忆,重拾胎中之谜。而张忠讨了个巧,分了半缕魂魄投往下世,按照规矩洗去仙力,偏偏又没洗记忆。最后这缕分魂归于泰山归隐,想来在泰山府君那里通了许多关系出来。

      这些关节并不算难猜,而是其中牵连好几位神君,让人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里怪起。

      他睡了许久,这百十来年末法劫硬生生给他睡了过去,因此陈夷其实也不大明白现下仙神心境都退化成了什么模样。

      若非杨戬那侄儿开山释玄鸟,气机引动天庭,硬生生把他摇醒了,否则,或许直到仙神陨灭他也醒不过来。

      至于张忠……陈夷并不想放过他,私造身份干涉凡世偷掳功德,死罪无疑。可看着他弯腰伏地跪在朱红玉色的地砖上,那红锦团凤金花袍极尽华丽,只是配上他那一头绿发,恍惚间好似劫火烧灼根系,好一派鲜花着锦之意。

      但见这景象,陈夷自然明了张忠原因,内心暗叹一句心劫难过,又念及到底是封神时便跟随在身边的老人,道:“昭应真君,抬头。”

      “我不欲杀你。”

      这位几百年一直堪称兢兢业业的真神颤抖着抬起头,那一双眸子里早不是当年赤子的眼相。

      世人说仙道缥缈,长生亘古,可世上哪里有亘古不灭的东西呢?飘鸿世事里,唯“无常”二字始终。

      怀着一种莫名的怜悯,陈夷伸出两指点在他的额头上,神识一动,斩尽头顶那将凝未凝的紫云烟气,散了他三百年功德道行:“得之不正,不如早去。”

      话语间居然还带着一点规劝。

      若换做之前他必不会如此轻轻放下,倒不如说在张忠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时他就应该被消去头顶三花,散功下世去了。只是或许那迟来的六识昏蒙让陈夷极其难得地生了一点似真似假的凡心。

      更何况以他如今的状况也难以做这个“赏善罚恶”的工作。少则十数年,多则百来年,他都要受着这七灾八劫。甚至陈夷自己也怀疑连这醒来也不过是一些回光返照。

      沉睡日久,尚未度过的几重劫难早在他醒来的那刻犹如鹰犬逐兔一般追赶了上来。如今他心火燥热,尘根早动,七情六欲如同海潮向他涌来。

      ……仿佛是回到他怒火冲天的当年。

      天道贵生,无论如何总还是要搏出个生路。昔日他能活下来,如今自然也能。

      “你既有心,不妨来试。”陈夷拿起了搁在砚台边的朱笔,将这支勾功定罚的法器垂递到张忠面前。

      张忠抬头,那张年青而艳丽的面庞低头看他,长袖曳地,冷色手指间横着一管赤眉笔。

      甚至连表情仍旧是那样平静。

      “……真君何为?”

      “我身受劫时,你做的还算不错。”陈夷道:“昭应,你接是不接?”

      对于神仙来说,几百年虽长,总也不是到了天翻地覆的程度,可是对于这个末法时代而言却似乎又是另一种情况。

      褪下那件华丽繁琐的朝衣,他照着昔日一位散仙化出一件窄袖衣物,长发用红绸束在头顶,自觉看上去与三界之中任何一位普通武仙无甚差别。

      记忆里蓬莱瀛洲方丈三岛乃是凡世与仙界最为接近的地方,云雾缭绕间三千仙山福地,常有各族拾叶划地,坐而论道。彼时仙妖之分尚不明显,虽有元始天尊“湿生卵化”之语,然而妖魔邪祟大都识道知玄,相比于当时的凡人自然要好上不少。

      然而面前的高楼廊桥,飞船驶天,喧闹嘈杂之处犹如凡间市集,其间怪形怪状,各类精怪,陈夷稍一掠眼,竟也看到了为数不少的动物头颅。

      真是好一派光怪陆离。

      虽然从张忠口里得知了自众仙绝了飞天一道后天庭搭桥建船,又做了个劳什子“混元气”来保持秩序,但是当这一幕出现在面前时,陈夷方才有一种“落魄门庭,燕雀可栖”的感觉。往日莫说这些连面貌都未能化干净的小妖,即使一些修行有成的大妖也难以在仙界周围放浪形骸至此。

      抬眼看天,仿佛依旧是旧时模样,可是掐诀算来,星官早动,星宫已移。天庭寥落,昔日旧人应劫的应劫,下世的下世,亦或是重投门庭,一时间三教争端似乎又有复起的趋势,又兼昊天上帝投神魂下世渡劫,天庭堪称群龙无首,少有人坚守岗位。如张忠那样竟也算是尽忠职守了。

      想到这里,陈夷生出一丝厌烦之意,于是又把目光看向那一众精怪仙妖,云霞繁华处。

      大概是站在渡口踌躇了太久,有飞艇停在身后,杨戬那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是不是该恭喜一下你终于醒了,朱陵君?”

  • 作者有话要说:  脑洞乱写,文笔复健。
    剧情暴走,大纲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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