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骗我十万两》一粟梦

7、7

　　虽然还没看到到底是什么东西和黑脸怪的联系如此密切，但赵晟分辨出了太阳照射之下腐朽肉质的味道，带着人血人肉、灰尘、蛆虫与苍蝇的味道。几乎是立刻，他的眼前浮现出婢女小桃被吞啃干净的骨头架子。

　　这股浓郁的臭味使他反应不过来，他脚步急切，几乎撞上小乞丐。如果是平常的赵晟，大概离小乞丐八丈远，就要被那股汗臭击晕过去了。

　　绝户巷子的尽头，是一扇破破烂烂的木门，由几块板子横横竖竖地钉在一起，挂在门框上，连户外的视线都挡不住。

　　推开那扇门，一串滴滴答答的血迹从正对着大门的屋中，一直延续到大门口戛然而止。

　　正屋之中，就像是与小桃同一房入睡的婢女所描述的，向四面八方溅射的血液，有一个人形趴伏在地，不见皮肉，只有沾着血的白骨。

　　一根干干净净的腿骨掉在门框外边，就好像谁曾经抓着它啃食干净，然后像人类丢弃一根鸡腿骨一样丢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赵晟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寒毛四起。

　　在他还站在原地的时候，乞儿和黑衣人已经走进破院。黑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问他为什么不跟上。

　　赵晟深吸一口气，小心地避开地上的血迹走进院子，他不小心碰了下那破破烂烂的门，吱呀一声，吓了他自己一大跳。

　　走近一看，暗自叫苦，赵晟的鼻子彻底失灵。实在没有办法，他掏出一方帕子捂住口鼻。

　　原来就像小桃的尸身，此尸体也有黑脸怪总有些啃不干净的部位留住一点渣滓。

　　就算云中镇是个消暑的好去处，夏天苍蝇等虫类仍多，此时苍蝇与蛆虫都拱在那一点肉沫与脑浆残渣处。人一走动，苍蝇毫不畏人地乱飞——居然还有一直妄图落在赵晟的手帕上，被他一把挥开。

　　赵晟镇定片刻问乞儿：“遭难的人家，是你的亲戚吗？”

　　他解释了自己是循着味道追来的。这孩子身上已经沾染了好些黑面怪的味道，肯定已经见过这场景了。这户人家如此贫穷，大概贼也不会来光顾，刚才已经看了外面的路，确实少有人出没。这样的人家如果有访客，不是债主，最大的可能就是亲戚了。

　　乞儿似乎不相信赵晟的说话，听到赵晟的问题，翻个白眼，说道：“我可没有这样的亲戚，背信弃义，不得好死。你看，他最后不得好死了吧！”

　　黑衣人轻轻拨开尸骨，说道：“好好说话。”

　　小乞儿似乎对黑衣人十分服气，听话地说：“这是我叔叔，他又懒又馋，去年跑了媳妇独居在这里。我也本来也不耐烦见他，只是我老子死之前，拉着我俩的手要我俩相依为命的，我才隔三差五来看看。谁知道三天前，就看见他死在这里了。”

　　“三天前？”赵晟皱眉道，“你确定？”

　　小乞儿说：“对啊，这有什么不能确定的。”

　　赵晟说道：“可是······”立刻截止住话头，“不，没什么。”

　　黑衣人粗嘎的声音说：“你是想说，你以为昨天西南王府里的那个，才是湖怪重现杀死的第一个人对吧。”

　　赵晟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黑衣人，他和巴瑟都不可能泄露昨天见过黑脸怪的事情，那么唯一的知情人就是昨天上了他的床，引来黑脸怪，可又救了他一命的持绿蜡烛的人！

　　此时小乞儿仍在，赵晟不肯泄露自己见过黑脸怪的，只含糊地说：“您说的我听不太懂，什么西南王府？”

　　小乞儿不知道他们打什么机锋，嗤笑道：“原来大官儿家里，也死人了？那倒也是省事儿了。”

　　赵晟正想着如何尽量从黑衣人嘴里套些话出来，听得乞儿话，随口应道：“怎么讲？”

　　小乞儿说道：“我见到叔叔死得不明不白，正像二十年前传说故事里湖怪吃人那样，想要去告诉官老爷，这样大人们或许有办法早日驱除怪物。”

　　乞儿还小，不知道怎么才算“报官”，于是借着“我有一个朋友”的典故问了首领乞儿，应该找谁，要不要像戏文中那般拦住县令爷的轿子？

　　首领乞儿却说道：“如果报官的话，只怕死者的家人，哪怕没被怪物吃，也要死掉了。”

　　乞儿连忙问为什么这样说。

　　首领乞儿给他细细剖析说：“哎呀，你想咱们云中镇，已经平安无事了二十年，可见佛母塔的封印固若金汤哩。每年施粥的僧人都劝全镇子的人都好好念经，好好做人，这样才会给佛母塔增加法力，保佑封印永固。反过来，肯定是行为败坏，才会导致那么结实的封印破碎，吸引来湖怪，吃空他的身体，给整个镇子带来祸事。叫大伙儿知道了，那可不是人人喊打么。这种人的家人，大概也没什么好下场吧！这也是人人都这样说的。”

　　既然坐到了首领乞儿的位置上，自然是见多识广的孩子。首领这信誓旦旦一番话立刻征服了乞儿，像他这样朝不保夕的孩子，格外的谨慎，哪怕是一点点的危机，也不肯去做。

　　赵晟皱眉说道：“荒唐。死者品德与妖魔吃人选择相关一论，不过是些市井流言，怎么能当真呢！”

　　“不奇怪。”黑衣人说道，看了看赵晟一眼。

　　赵晟觉得此人似乎话里有话，怀疑他是在内涵自己，因顾虑与西南王府的合作而不敢声张，不过细想他的顾虑与乞儿的虽然不同，也有相似之处。低低地“哼”了一声就算了。

　　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难道妖魔吃人的事情早就有了吗？”

　　乞儿仰头看看他：“可能是吧，听说乡下一些村子里，早已经有了，只不过妖魔吃人的事情，年年都有传言，咱们离得也远，并不知道是真是假的。”

　　黑衣人转过刀柄，推推赵晟，说道：“你去告诉守官，湖中的妖魔又开始吃人了，教他们想想办法。”

　　这件事赵晟的身份是最合适的，一来，他是一方镇守的孩子，身份贵重，守官比较容易相信他的话；二来，他是个外地人，没有什么牵扯，也不认识乞儿死去的叔叔，没什么道德上的负担，适合做破局之人；三来，观西南王世子态度，连小桃的死讯都要掩盖，大概他也不想让人认为，西南王府是妖魔卷土重来第一站吧。

　　于是应声道：“这事交给我好了。”

　　乞儿似乎觉得赵晟勉强算是半个自己人了，说道：“这位哥哥，我在街上乞讨的时候，也四处打听了，最近没听见谁家有像我叔叔这样的死法儿。”

　　赵晟说：“咱们去棺材铺问问好了。就问问，最近家里有人因恶疾而突然去世的客人，或者送棺材上门的时候，客人家连门都没让匠人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