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骗我十万两》一粟梦

2、2

　　世子挥挥手，坚持说道：“那也没什么，你若是回家之前便品过那‘好花零落雨绵绵’的滋味，一朵花儿而已，给你哥哥糟踏，凋了便凋了。”

　　既然如此，赵晟不再推辞，坦然应下，又强讨了世子屋内挂着的一名家骏马宝图，世子故意做出肉痛模样，令人卷起送给他，似有怒色。然而赵晟言笑晏晏，哄得世子笑逐颜开，世子自己又掏出几样平日喜爱的文玩，堆在案上叫他一并带走。

　　赵晟忙说不急：“如信中所说，我在贵宝地还要住上许久，倘若是第一天就搬空世子的书房，不仅嫂夫人要恼怒，王爷怕也要拄着拐将我赶出去啦。”

　　世子这才作罢。

　　攀谈良久，世子带着赵晟在府内四处请安，除了老王爷处被侍从劝住，都走了一遍，说道老王爷已于半月前入关，倘若不满七七四十九天出关，那就是坏了道行，打扰不得，因此只留了名帖，清修院外郑重其事磕个头也就完事了。

　　长辈处拜完了，世子不耐烦陪他去妇道人家手里打转，道：“你我兄弟，我也不同你客气，叫我的长随跟着，引你去你嫂子那里坐一坐便罢了。”赵晟连忙应是。

　　王府人丁兴旺，一圈没走完，又在各处喝些茶水，竟然已经日沉西山。

　　送走世子，赵晟连忙叫那长随领自己去找恭房，喝了那么多水，肚子都要胀爆了，倒是西南王世子，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等到他舒舒服服释放一通，洗净双手出了房间，巴瑟捧着个精致的盒子，袖子上挂着块洁白的手巾。西南王府的长随恭敬地站得稍远些，不欲窥听主仆二人的对话。

　　见小主人在布巾上擦手，他低声说道：“要交待给王府的十万两白银，都在几辆车上，我教王府的管家直接拉走了。我担心管家私扣下咱们的心意，问了一嘴车子安置在哪里，管家先送车进去，后来说王妃听说我们一路辛苦，送了一盒饼子出来，我瞧了，正是十块。”

　　赵晟点头，抬手客气地示意西南王世子长随带路：“你多心了，咱们送多送少，自然要和世子暗中通气，管家不敢私自克扣。你问得明显，人家觉得你防着他了，更容易坏事。”

　　巴瑟跟上几步说道：“我另给管家塞了五百两。应是不妨。”

　　赵晟微微叹息：实在不知道给那管家那许多钱，到底够不够，能不能喂饱这府中的吸金贼？他虽然年少得父亲宠爱，自诩有两分聪明机智，给父亲经营铺子也总有回报，可这大宗的人情往来处理起来，却仍是惴惴不安。给少呢，怕小人坏事；给多呢，不免养大了管家的胃口，自己也一番肉痛，更怕主人家猜忌。

　　更何况此次差事极其重要，驱他远行可知，父亲因他不敬兄长已经非常不满，如果和王府的关系上，因管家作梗惹了差池，父亲只怕是会扒了他的皮。

　　中洲的镇守一职十五年轮换一次，赵大人正在考核的关头，急需一官一宗室的保荐。赵家已经贿赂了朝中派来的刺史，只需要一位勋贵的推举就可以了。中洲历朝风风雨雨到了今天，做大官的只需要满足皇帝的索税和权贵的供奉，就可以尽情享受整片富饶的土地——像蜀中这种没有王爵封地的地方，镇守就是一方土皇帝了。

　　因此赵大人绝不愿意将此宝座拱手让人。若能拿到西南王或者世子的举荐，此事十拿九稳。

　　“罢了。这都是小事，”赵晟最后说，“你平日里不要闷在房里，多与下人结交玩耍，尤其是那管家，他有什么异动，你斟酌着给钱吧，不要像个散财童子。”

　　巴瑟笑嘻嘻地小声应：“小的明白，少爷身家性命都在我这里，我可得替少爷看好每一个铜板。”

　　“你能不能小点声？”赵晟无语地说道，“真担心我的家业败在你手里。”

　　巴瑟连忙弯腰捂嘴，一脸惊慌地四处看。赵晟翻个白眼，二十好几的人了，比门外五六岁的孩童还憨傻。

　　说话间，到了世子妃住处。

　　中洲男女大防严格之极，世子妃还年轻，赵晟也是正少年，自然不好独身进到世子妃院子中去，在门外一礼也就算了，巴瑟奉上给世子妃的礼物，蜀中风格的昂贵饰品。

　　都以凤凰为图腾，做的中规中矩，毫无轻浮调侃的意味。

　　突然垂花门内传来女子轻轻的笑声，一群人钗环玎珰地走了出出来，赵晟连忙避让。

　　当中众星捧月，光彩照人的女子说道：“世弟好久不来一次，我们做主人的，可不能亏待了贵客。刚刚王妃处已经叫了家宴，请世弟同我一道过去吧！”

　　做客第一天主家招待是常事，赵晟也没退让，拱拱手，落后一步跟在世子妃半步。侍奉王妃的侍女见状也退半步。赵晟只好将自己的腰板挺直些，好区分出自己并不是王妃的随从。

　　“唉，咱们府里上上下下，哪里有不喜欢世弟这等少年郎的？就连母亲也不能免俗呢。”世子妃突然转头，一双光华流转的眼睛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赵晟下意识地看向侍女们，她们头低低地垂着，仿佛没有听到对话。

　　就算这些女人都是世子妃的心腹，赵晟也绝不敢光天之下应下世子妃的话，只想快想出句俏皮话应对过去。

　　世子妃却笑道：“上次你来，还不过十五岁，当真是唇红齿白，好一个神童模样。走到哪里，仆从都纷纷呆了。我当时就对王妃她老人家说，你瞧他对着个婢女都温和有礼，避让有度，洁身自好的模样，以后一定是个温柔郎君，也不知道便宜谁家姑娘。”

　　赵晟笑道：“王府的姑娘们，譬如嫂嫂喜爱的花瓶，我若不小心污损两个，必会使主人烦恼。且晟自知当年不够阳刚，经了些风雨历练，也不是应对婢女都百般无措的毛头小子了。”

　　世子妃一听，兴味索然道：“我便是喜欢你少年时那一分温柔，如今长大了，虽然姝色仍在，嘴巴却变得更像那些臭男人了！”

　　赵晟只得讪笑，巴不得世子妃再也不和自己说些男男女女的事情。他转头向世子妃请教此地风景名胜：“此次出来，父亲是发了大脾气的。晟打算找些善画的书生，将此地的风貌绘制下来送给父亲，也许父亲能消消气，允许我回家过年。”

　　他故意说的可怜巴巴，逗得世子妃一笑：“我们这儿，风景那可是最不缺的，有山有水，回头我派个人领你去走走。”

　　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不过就是一点，别的地方可去可不去的，都不打紧，咱们云中镇，最要紧的去处就是那座佛母宝塔，及其灵验。要想赵大人早日消气呀，去拜拜佛是最好不过了。”

　　赵晟拊掌：“既然有嫂嫂这句话，我是一定要去瞧瞧的。只是我瞧一般人拜佛都是去庙里，怎的还有去佛塔拜佛的说法？若是香火鼎盛些，那塔里可跪不下许多人。”

　　世子妃无奈地回头点他：“你这话就不恭敬。”见赵晟乖乖呸呸两声，示意神灵刚才说的话不算数，才说道：“你上次来的时候，佛塔修缮谢客，因此不知道。这塔原来是这里一处小庙中要盖的。二十年前，我们这里笃信佛教的居士众多，寺庙也多，谁稀罕去那样破烂的小庙？庙里香火不旺盛，更没钱盖佛塔了。”

　　“庙里主持是个倔强头，一定要盖个塔，说是能镇住湖里的怪物。这些和尚只好募集些钱来盖塔，挨家挨户地敲门，最后全城有五千多户人家布施，真叫他们盖起座七层高的佛塔。最离奇的是，我们云中镇旁那个大池子，深不可测，湖边常有人见到里面有黑色的大鱼搅动，还有龙吟虎啸之声。

　　“渔民为了生计，哪怕是湖中有怪物也要去湖里捕鱼，每年都要葬送好些人命。后来王爷发了慈悲，说呀，这不就是用人命填出的无底洞吗！于是不许捕鱼。子皓世弟，你猜怎么着？”

　　赵晟喃喃说道：“打鱼的人少了，鱼价就贵，有渔民偷偷去捕猎，结果葬身鱼腹。”

　　世子妃点头：“你这‘葬身鱼腹’用得倒是非常贴切。十几个人，次日都被发现躺在沙滩上，只剩下些骨头渣滓了。”

　　当今天子久坐皇位，不理朝政，天道不稳，因此中洲大陆上生出些魑魅魍魉的事情，赵晟是听说过的，发生在自己认识的人身边，却是头一次。他感到一阵寒风吹过。

　　“那后来呢？”

　　“唉。王爷政令贤明，原本是体恤黎民百姓，不想要无辜的人平白无故送了性命。谁知道那妖怪似乎是被激怒了，竟然开始进城捕猎。你想想吧，白天还和你打招呼的人，夜里就有可能被吃成骨架，天亮才被发现！”

　　“家里受害的人家，没人注意到家里进妖怪？”赵晟问道，他自幼觉轻，仆从在外间轻手轻脚地走过都会惊醒他，无法想象一个家人躺在床上绝望地被吃空，而其余的人竟然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