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掠娇》飞鸟藏

4、第 4 章（捉虫）

　　“不可。”与刚才的形象不同，在触及儿女之事时，她就是一个威严的大家长。更何况，她还察觉到了女儿与虞掠衡之间微妙的氛围。

　　尤其是方才虞掠衡扶着女儿下马车的眼神，分明藏着如墨的占有欲。

　　虞掠衡此人，可为股肱之臣、为权臣，但实在不能为良配。

　　“阿母……”

　　她这般厉色，都吓到了霍凌。

　　“我的意思是说，幼安刚回来，府里乱作一团，若这时候请虞将军回去，只恐照顾不周。日后自然定然会携礼感谢虞将军。”

　　怎么这样，阿母不喜欢虞掠衡？霍幼安心下生疑。

　　虞掠衡：“无事，我也有堆积的要务需要处理。举手之劳，霍伯母不必提谢，阿凌请我去醉仙楼吃顿饭全当感谢。”

　　霍夫人：“自然，阿凌，你今日就请虞将军吃了这顿饭。”

　　以后可别因此再生事端。

　　“待会见。”这话似是给霍凌说的，却又在不经意间眼尾扫过霍幼安。说完，虞掠衡扬鞭，入了城门。

　　霍夫人心中又是一紧，“幼安。”

　　“阿母。”

　　乖巧的女儿让霍夫人的心好受了许多。

　　霍夫人：“回家吧。”

　　霍幼安被霍夫人拉着往前走，霍凌又站在她左侧，她敏锐地察觉到哪里不对。

　　“三兄怎么不一起走？”霍幼安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季迟，他跟在他们身后两三步的距离。

　　季迟的阿父本是乱世的孤儿，为救霍蓄而战死，其母又身弱，临死之际霍蓄和霍夫人认下季迟收作义子。

　　因其年龄，在兄弟姊妹中排行行三，他的画像，霍幼安每年也是见过的，君子端方。

　　不过和画像上少年意气的季迟不一样，她瞧着三兄倒像个锯嘴的闷葫芦，别扭得可以。

　　季迟渴望和他们一起，像真正的家人那样，可他又时刻谨记自己养子的身份，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但他没想到，整个霍家都没发现的事，今日一个只在画像里见过的妹妹竟照顾到了他的心情。

　　他灰暗的心房第一次照进阳光。

　　霍凌一拍脑袋，“我知道了，三兄喜静，嫌你们叽叽喳喳说不完的话。那行，阿母你和小妹坐这辆，我和三兄坐后面那辆。”

　　被几个人这么盯着，季迟有些窘迫，“我不是这个意思。”

　　霍凌一把拉住他，“三兄你少说点。”

　　说罢他又压低声音，“别怪我没提醒三兄，阿母等一会儿又得哭，我受不了，你可不能不陪我，不然我得被阿母数落死。你打小就乖，成绩又好，有你在，阿母肯定不会说我。”

　　霍夫人已经上了马车，“你们这两个泥猴子，去吧去吧，别在我眼前碍事。”

　　霍凌长舒了一口气，拉着季迟坐在后面那辆马车上。

　　屁股一挨车座，他就坐没坐相，伸直病腿瘫成一条。

　　季迟看了都皱眉，“你这样会被阿父阿母教训。”

　　霍凌拍了拍自己受伤的腿：“三哥，你看好，我这条病腿，我撑了一天，行行好，就当看不见。”

　　季迟无语。

　　霍凌突然想到了什么，凑着身子往季迟那边贴，一条腿又使不上力气，相当滑稽。

　　“你干什么？”季迟斜了斜身子。

　　霍凌：“我就是想问问，你怎么看小妹？”

　　“幼安？”季迟想到方才的事情，心里一暖，“幼安极好。”

　　霍凌：“若是阿父阿母把幼安许给你呢？”

　　回想起一身绯色襦裙的明丽少女，那他自然是……可他和幼安是兄妹。

　　季迟避开这个回答：“你胡说什么，没有这个可能性。”

　　霍凌：“怎么没有？你看，小妹体弱，嫁人不侍奉君姑是不是要被指指点点说不守女则？而我们的身份，阿父天天给我耳提面命说我不能娶镐京城里的贵女，以免被圣上猜忌霍氏有结党营私的嫌疑。咱俩又是一起长大，互相都知根知底，小妹自小又不在镐京，和你根本没以兄妹的身份相处过。所以你看，你就是小妹最好的良配。”

　　这么一想，好像确实他与她如玉璧一般登对。

　　季迟心下一动又赶紧矢口否认：“你再胡言乱语，我身为你的兄长，就得罚你。”

　　“我胡说什么胡说……算了，你不懂，你且等着吧。”霍凌不服，“还拿兄长的身份堵我，我现在可是以小妹四兄身份来考察你够不够当我的妹夫，你得讨好我。”

　　季迟隐隐有怒气：“霍凌。”

　　“好好好，我知错，我不提行了吧。”忍了几分钟之后，霍凌憋不住再次问，“你以后娶了小妹，其他人倒是没关系，但你和我的辈分咋算？是你管我叫四哥，还是我唤你妹夫？”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季迟抽出折扇，狠狠敲在霍凌的头上，砰的一声。

　　“疼！”霍凌捂着脑袋嗷嗷叫唤，又不慎牵扯了脚上的伤，更疼，“他用一种你这个凡人不懂小爷我”的迷之眼神看了季迟一眼。

　　季迟：“还想挨揍是不是。”

　　这不是疑问，这是行动前的信号。

　　霍凌移开眼，“前面到了醉仙楼停会儿，我去会会虞掠衡，三兄你到家之后再让车夫接我。”

　　季迟皱眉：“你什么时候与虞掠衡如此交好？”

　　霍凌：“我说是刚才，三兄信吗？虞掠衡也不是缺这一顿饭的人，奇怪。他不会喜欢上小妹了吧……不会不会，那我看他就是缺这一顿饭。”

　　天上下箭雨，虞掠衡才会考虑娶新妇。

　　季迟眉宇间的阴影加重，“罢了，去就去吧，记得早点回来，今天阿父和长兄都会归家，你可别惹事。”

　　霍凌：“我懂我懂，惹了就家法伺候呗，从小到大我耳朵都能听出茧子。”

　　季迟抬手又是一折扇，“那也没见你长记性。”

　　这次被霍凌躲了，他轻巧翻身下车，姿势要帅。然而帅不过三秒，他忘了他有脚伤。

　　门口的小二跑过来，“霍小将军，虞将军方才已经订了雅间，您里边请。”

　　霍凌勉强维持表面的帅气，实则——“来来来，扶我一把。”

　　推开二楼包间门，虞掠衡坐在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屏风前，见霍凌第一眼便起身接人，“忘了你有脚伤，刚才不该订这里。”

　　霍凌摆摆手，方才上楼的郁气一扫而空，“小事小事，你我都是武将，这一点儿伤算不得什么。”

　　“快坐。”虞掠衡：“霍小将军果然不拘小节，闻名不如一见，令虞某佩服。”

　　这一通夸给霍凌夸得有点飘，这可是他阿父天天念叨的“别人家的孩子”，尤其是在挨罚的时候，这个名字更是让他讨厌。

　　拜托去接小妹也是听说虞掠衡路过，没办法的办法。没想到今日一见他还挺好相处，没之前遥遥一面那么恐怖。

　　霍凌：“哪里哪里，我那都是小打小闹，虞将军才让我佩服，连我阿父在家都时常提到你的名字。”

　　幼安的父亲提到他？虞掠衡耳尖一动，给霍凌斟满了酒，又不着痕迹问道：“霍将军都提到我什么？”

　　霍凌正好口渴，一杯下肚，“说你是个军事天才，佩服。年纪轻轻就官拜二品大司马骠骑将军，说我要是有你半分，他做梦都能笑醒。我说阿父，这样影响你休息，我阿父就给我打了一顿。”

　　糟糕，面对虞掠衡这个铁马阎王，他一点藏私的想法都没有，连这种事都说了出来，丢人……

　　“霍小将军果然直率坦荡，虞某佩服。”虞掠衡又给他斟满了一杯酒，“霍小将军若是不嫌弃，你我年龄相仿，你喊我弃宁，我喊你阿凌如何？”

　　霍凌一拍桌子，“我早就想这么干了，但是我又觉得不够格和你做朋友。”

　　“怎会，阿凌心胸宽广，实乃豪杰英雄。”虞掠衡又替霍凌斟了酒，有些孤寂“还是……阿凌听信了这些谣言，对我有诸多误解。”

　　“这些混球，我看他们就是嫉妒你，你无须在意，以后若还有这种事情，我替你打回去。”霍凌说得义愤填膺，全然忘了，几分钟之前他也在这些“混球”里。

　　只不过几分钟的相处，他就已经成了虞掠衡的拥磊。

　　虞掠衡：“阿凌果然聪慧过人，不被世俗流言蛊惑。”

　　这话霍凌爱听，但霍家个个耀眼他实在也没什么机会听，况且这话还是从虞掠衡的嘴里说出来。

　　那可是阿父那样严苛的人都交口称赞的虞掠衡，霍凌当下拍案认为虞掠衡是他的知己好友，最懂他的人。

　　“啥也不说，弃宁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喝！”霍凌豪气万丈，再次一饮而尽。

　　“好。”虞掠衡又斟满一杯，“我也很敬重霍伯父，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拜访。”

　　霍凌哥俩好地拍拍他的肩，“我阿父不日就回来，你放心，他一回家我就向你下拜帖，你记得赏脸，阿父要是知道你来，一定很高兴。”

　　未曾想还有如此惊喜，虞掠衡又斟了一杯：“多谢阿凌，请。”

　　如此酒过三巡之后，桌上的菜是没动几口，酒是喝了不少，虞掠衡和霍凌看起来都醉了。

　　“得了你这么个好兄弟，我霍凌开心啊。”霍凌已经醉得胡言乱语，“幸好我灵机一动喊你去接我小妹，不然咱俩都没机会当兄弟。说来惭愧，我今天还怀疑你是不是对我小妹有好感才可以约我，我该死，我自罚三杯。”

　　不用虞掠衡再劝，霍凌自己都没收住。

　　虞掠衡压低声音，循循善诱道：“是吗？那若我就是对霍幼安有好感，阿凌如何应对。”

　　“你喝大了，吃点菜吃点菜。”霍凌费劲巴拉地扶住桌子，“不是，弃宁，你这个酒量真不行，男子汉大丈夫喝点小酒怎么搁着这晃个不停。”

　　虞掠衡坐得端端正正，眼里一派清明，根本就没喝醉，见霍凌迷糊，他直入正题。

　　“阿凌不满意我这个妹夫？”

　　“我实话告诉你，我阿母已经给我小妹安排好了，那人……”霍凌打了一个嗝，迷迷糊糊有要晕的意思。

　　虞掠衡捞起差点掉进桌子下的霍凌，“阿凌可认识？”

　　“我熟得不得了。”霍凌努力睁开迷蒙的眼，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是我三兄，你可别给外人说啊，这是我偷听到的。”

　　季迟，这个名字在虞掠衡心中绕了一圈，出口却只是一句，“当然。”

　　霍凌：“嘿嘿，我三兄还不知道，走着瞧，我早晚得让他叫我四兄。”

　　虞掠衡泼凉水。“我看不会。”！

　　“你怎么能、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自己……”霍凌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季迟，他倒要去会会这个人。

　　虞掠衡：“高铮。”
　　“属下在。”

　　虞掠衡：“去看看霍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高铮：“是。”

　　去送喝醉的霍凌回霍府，身为朋友怕他挨揍所以才留下来，这很合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美符合幼安目前找对象要求、虞掠衡的竞争者——季迟出现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