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掠娇》飞鸟藏

3、第 3 章

　　“怕呀。”霍幼安安静三秒，如实告诉他，“我没想到回镐京会这么危险。”

　　虞掠衡只知霍家五小姐出生起就得了一场重病，要想保命只能在及笄之前都待在道观里，除此之外，便一无所知。

　　他生出不该有的探知欲。

　　虞掠衡问：“你以前生活的环境是怎样的？”

　　霍幼安闻言眼睛一亮：“你对这些感兴趣？”

　　她的阿母曾来信，让她不要提及离郡的事情，虽是在道观里清修，但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也是折辱她的方式。她还以为镐京人人都自处优越，看不上离郡这个小地方。

　　看来虞掠衡不是。

　　霍幼安在心里又给虞掠衡添上了些好感度。

　　虞掠衡看着自己手上暧昧不清的红痕，非也，他只是对霍幼安感兴趣。不过她娇贵胆子小，这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得好。

　　霍幼安：“我自小生活山清水秀的离郡道观，虽然也是群山环绕，但和我在书上看过的西北群山不一样，非常秀美，冬天也是青绿色。一条银带蜿蜒其中，落差不大，是条温和的小河。虽然道观里只有我一个小孩，但我却不觉得孤独，因为漫山遍野的生灵都是我的朋友……”

　　她说了多久，虞掠衡就听了多久。

　　见他不应声，霍幼安耳尖微微一红，有点无措：“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糟糕，因为你，我也开始对离郡有了幻想。”虞掠衡身形一晃，头抵着木门闭上双眼：“难怪你做的事情让我觉得特别，也是，钟灵毓秀的山水才能养出这样负气含灵的人。”

　　他在夸她，自然开心。霍幼安侧头，看着木门上朦胧的影子，“那你呢？”

　　“我？”自从家中遭遇变故被接进宫里，由皇帝亲手教养，他已经很久不曾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他那无忧无虑、双亲俱在的以前。

　　“我就生活在你看过的那些西北大漠里，你知道祁连山冰川融水汇成的河吗？只在一季有。”

　　还有这种？霍幼安摇头，她长大的地方四季如春：“我都没有见过下雪。”

　　虞掠衡：“镐京城会下雪，至于祁连山，我带你去看。”

　　“真的吗？”霍幼安眼睛一亮，“好啊，不过怎么去？”

　　她一个女娘去西北大漠，不是很容易。

　　虞掠衡也被她问得一愣，心随意动、言又随心动，如此这般就许下承诺，不是他以前的风格。不过，倒也无碍，至于方法，娶了她一起行军。

　　他已经想到这里了吗？虞掠衡微微一惊，再问自己的心，它不厌恶，甚至还……有些期待。

　　他总会娶妻，与其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还不如娶霍幼安，至少他对她有些兴趣。

　　“我总有办法，那这算我们第二个秘密。”

　　霍幼安：“好。”

　　翌日。

　　阿平跟着霍幼安身后上了马车，她一路都心中犯嘀咕，直到上车后再也忍不住：“女公子，我怎么感觉一夜过去你和虞将军的关系变好挺多？我是不是错过什么。”

　　霍幼安：“有吗？”

　　她想了想，今天这一路过来，她和虞掠衡一路也没怎么说过话。

　　阿平皱眉，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或者说……是氛围，容不下第三人的氛围。”

　　她家小姐不对劲，那虞掠衡更不对劲，昨天还遥遥骑马高立在车前，今天在姑娘车窗边，要不是她害怕，真想一碗冷茶泼到这个登徒子的脸上。

　　霍幼安悄悄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见没人听到这里的动静才作罢：“小声点，还记得我给你教过的吗？别乱说话。”

　　阿平大骇，赶紧捂住嘴，“小姐我错了，我以后都不说了。”

　　马车开始启程。

　　虞掠衡：“大约天黑之前就到达镐京。”

　　“嗯，多谢虞将军……回京之后，虞将军有时间吗？我想上门拜访感谢你——同我阿父或者兄长一起。”

　　当然，她最想说的，还是他们之间的婚事，如果他尚未娶妻也愿意娶她的话。

　　虞掠衡：“好，虞某目前闲散在家，并无要紧的事宜。”

　　闲散？那看来不是什么高官职，霍幼安越加满意。

　　透过车帘的缝隙，她能偷瞥到虞掠衡的侧脸，眉骨和鼻梁之前的弧度让霍幼安小小吃惊了下，她还没见过五官这么立体的人。

　　虞掠衡竟生得如此好看。转瞬间，她又被他胯-下的那匹黑马吸引了注意力，看着要比其他人的马性烈健硕得多。

　　肌肉流畅，和虞掠衡倒是有相似之处。

　　这边察觉到视线，虞掠衡往霍幼安看了一眼，就见她用一种近乎痴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马。他的魅力不如这匹马吗？

　　他可以送她一匹白色的大宛马，或者其他随她喜欢，反正他的马厩里多的是好马。

　　不过和寻常女子不同，大抵这点她也不想让人知道，还是有空私底下再问。

　　她的倩影透过车帘影影绰绰能看见，吸引了一些小将士扯着脖子看。

　　虞掠衡心生烦躁，不由低声轻咳，想让这些人收敛一下别吓到霍幼安，没想到却惊着了她本人。

　　只见她一撩帘子，她的侍女又赶紧跟上，把马车捂得严严实实。

　　虞掠衡皱眉，平生第一次有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无力感，他在没有方向的大漠里领兵打仗都没这么不知所措。

　　如何讨小女娘的欢心？这是个大问题。

　　霍幼安也是心如脱兔，虞掠衡该不会发现自己偷看他吧？丢死人了。

　　如此，这趟行程终于落下帷幕。

　　傍晚天色微暗，虞掠衡带着霍幼安回到都城，并提前派信子给霍府递消息。

　　这边，霍府的马车上坐着霍夫人和霍家三子季迟、四子霍凌。

　　霍凌在偷偷藏了两天，直到今天虞掠衡的信送过来才没瞒住。

　　眼下，他正被霍夫人拧着耳朵教训。

　　霍凌：“哎呦哎呦，阿母你别拧了，我知道错了，但我也不想的，那天下午要去接妹妹，我上午就莫名其妙从马上摔了下来，崴了脚。这不怕耽误妹妹，我才托人去接的吗？哎哟疼，三哥、三哥救我，耳朵要掉了。”

　　季迟看向霍夫人的脸色，“阿母算了吧，等会儿阿凌还要见妹妹，如今也有四品的官职，这副样子让人看见了，阿凌还如何为兄为官。”

　　霍夫人拧得也手累，见季迟递台阶，索性也就下来。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又扶了扶发簪：“那你也不该让一个外男去接你妹妹。”

　　霍幼安的婚事她自有打算，幼安自幼体弱，前十几年又养在外边，她身为人母，合该为女儿的一生计较打算。

　　霍凌揉着耳朵，闻言爽朗道：“放心吧阿母，虞将军的为人我了解，他眼里没有情情爱爱，只有驱除匈奴光复我朝，不然我怎么会让他去接妹妹，我也仔细思索过，寻常人我不问的。”

　　霍夫人不信，朝季迟求证：“阿迟……”

　　季迟迟疑点头：“阿凌说得对，虞将军确实不是耽溺女色的人，镐京城喜欢他的小女娘不在少数，但他对这些都不甚在意。至今未娶，府上也没有什么通房小妾。”

　　霍夫人这才放下心，“到了吗？再快点。”
　　她十分想见到自己的女儿。

　　抵达城门外，霍夫人：“怎么还没到？”

　　霍凌闻言又掀了一次帘子，大道上空唠唠的，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小妹又没有飞毛腿，哪能几息之间就过来，是吧三兄？”

　　季迟看了眼霍夫人，她被这话气得不轻，狠狠剜了霍凌一眼。要不是马上就能见到幼安，怕是还要拧霍凌的耳朵教训他。

　　季迟：“少说几句，别气阿母。”

　　“哎呀，我这不是怕阿母等得心急，说点俏皮话放松放松吗？”和他相比，霍凌显得非常随意，他又一次掀开车帘，远远看到一个车影，又仔细看了看马车，那车上插了旗，是霍家的。

　　霍凌转身拍着霍夫人的胳膊，语速飞快：“阿母阿母，是霍府的车，小妹回来了。”

　　“在哪？”霍夫人也看了一眼，“快下车，你妹妹、你妹妹回来了。”

　　下车后，霍夫人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和头发，她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马车，拉住霍凌的小臂，有些紧张：“阿母今日可是收拾妥当了？”

　　霍凌：“阿母这说的是什么话，子不嫌母丑，要是小妹敢对阿母不敬，我这个哥哥就先教教她为人子女的道理。”

　　“你个皮猴，哪能这么说妹妹？以后不许说这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妹妹不敬父母。”霍夫人斥责道。

　　霍凌耸耸肩，“我就是说说，回去就给小妹赔不是。”

　　不过经过他这一番斜插抬杠，霍夫人倒是不紧张了。见此，季迟把到嘴边的宽慰吞了下去。

　　虞掠衡骑马走在车前，“给霍姑娘说，镐京到了。”

　　霍幼安惴惴不安地揣着手指：“阿平，我怎么有些紧张呢？”

　　阿平是个粗性子，“女公子这时近乡情怯。没事，见自己家人而已。对了对了，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不知道就怎么说就闭嘴傻笑，女公子的话阿平都记着。”

　　马车停了。

　　虞掠衡下了马：“霍姑娘。”

　　镐京此时已是深秋，地上零星散着落叶，和霍幼安自小生活的地方完全不一样。好在是个艳阳天，才没有那么萧瑟。

　　霍幼安深吸一口气，下了马车，望见车前的三人和他们身后的仆役们。

　　说来也怪，她刚才还很紧张，可在看见阿母之后，心里半分惊扰都没了。

　　“我儿幼安。”

　　听到阿母唤她，霍幼安眼眶微红，连忙走过去，“阿母，我回来了。”

　　霍夫人也是难抵情绪，不住地说着：“好好好，吾儿回来就好。”

　　霍幼安：“阿母比画像上的好看。”

　　这些年，霍府和离郡道观一直互通书信和画像，霍幼安每年的变化她们都知道，可不管知道得多准确，总是能递其形不能递其神。如今看到，思绪万千。

　　霍夫人眼里还含着泪，猝不及防被她逗笑：“你这孩子，不过今晚阿母总算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不用再遥遥牵肠挂肚你有没有吃饱穿暖被人欺负。”

　　眼看画风又要往哭成一团走，霍凌道：“那小妹，你看看我，比不比画像好看？”

　　霍夫人打了他一下，“你这会儿还要和阿母抢吗？”

　　“四兄自然好看。”她与霍凌年纪最为相仿，脾性也最为相似。

　　霍凌挑了挑眉，一瘸一拐走过去拍拍虞掠衡的肩，“走，跟我去霍府呗，我代表全家感谢你把我小妹带回来。”

　　他也要一起去吗？霍幼安闻言，好奇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