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掠娇》飞鸟藏

14、第 14 章

　　霍幼安如云的乌发点缀了几枝金簪和珠花，裙子也挑了一身合时宜的粉霞锦绶藕丝襦裙。

　　她身体不好，怕冷，外又穿了一身绣桃花的红色夹袄，那桃花是压了银线绣的，人影走过去，浮光掠影若隐若现，可是都不及霍幼安的美貌。

　　阿平看得有些痴了，“女公子，我觉得你这叫人比花娇。”

　　霍幼安一愣，“学了些笔墨倒打趣起我来了？”

　　阿平：“没有，我说的是实话。女公子怎么不经夸呢？”

　　霍幼安没说话，反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把胭脂擦淡了些。

　　急得阿平连忙阻拦，“女公子这是作何？我们是去要见圣上和昭仪娘娘的，女公子这样不符规矩，要挨训的。”

　　霍幼安沉默半晌，默默祈祷餐桌上有鱼虾。

　　阿平越夸她好看，她就越觉得她要倒霉。在霍幼安眼里，镐京里的任何一个女娘太过漂亮，就是带着万千家底逃难。

　　阿平：“女公子今日好像不是很开心？”

　　她如何开心？她连她的命都保不住，要向那些随时能要了她命的刽子手巧笑嫣兮。她可没忘，皇室才是最大的世族。

　　因此等霍幼安出来的时候，她的脸色吓了霍夫人一大跳，“你今日是怎么了？嘴唇连一丝血色都没有，眼下也青黑一片。你是怎么照顾幼安的？”

　　霍幼安连忙拉住霍夫人，“阿母，不碍事不碍事，是我自己刚回家，太开心所以睡不着，昨夜阿平看了我多次，是我自己的问题。”

　　但这个说法并没有打动霍夫人，“幼安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为什么不去小厨房要一碗安神汤。”

　　“阿母。”霍幼安挽着霍夫人的手撒娇，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我不知道阿平，也不知道我们这不是刚回来吗？如果我知道，我定就吩咐她去了。再说了，她是我的丫头，要么你这么说，他不也是在怪我管教不严的吗？我才刚回来，阿母别怪我。”

　　“怎么会？阿母怎么会怪你？你当然什么错都没有”霍夫人满眼怜惜地看着她，替她把耳边被风吹乱的头发撩在耳后，“我的佑安在那穷乡僻壤里，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如今回来我身边，阿母定要细心照看，把以前那些错过的都给幼安补回来。刚回来不知道没关系，阿母一一细细吩咐下去找人教给阿平。”

　　她的宝贝女儿生来就是尊贵该被好好宠爱。

　　霍幼安：“阿母，别这么说，有些东西我也得学。”

　　霍夫人不语，只是满眼慈爱地看着霍幼安，“这儿风大，你身体不好，我们先上马车。”

　　霍幼安看了看天气，枯叶都没往下落，一点点风的影子都没有，“二姊还没来。”

　　“无碍，昨夜你父给我细细说了。从前你没回来，连带着你双份的爱都给了她，惯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时时刻刻要争最好抢最好。之前要替先皇守灵，太子不便于婚娶，可如今算算时间也该到了，她若是再是这番性子，不止会给她，也会给霍家带来莫大的祸患。走吧，幼安我们先上车。”

　　话已至此，霍幼安也不便再多说些什么，安静跟在霍夫人身后一同上了马车。

　　霍凝是来得有些迟，她分外看重今日入宫，所以在打扮上更花心思，她今日特地穿了一身团锦云文绛蓝色襦裙，显得越发动人。

　　就是看着有些……冷。

　　霍凝一上马车就开始抱怨，“幼安今日怎么如此打扮？”

　　霍凝读书时一直没明白西子的美，一个病秧子，有什么漂亮？必定是多年生病身体皮肤蜡黄，跟个烧火棍似的。

　　但她今天看到霍幼安后就不这么想了，原来竹简上写得没骗人，真有人蹙眉都这么漂亮，就连她一个女子看了都心生犹怜。

　　霍凝走到霍幼安身边，无比自然地挽起她的手，好像昨日的争执都不存在一样，“我跟你说，你进宫不能打扮得如此素，显得我们霍家好像落魄了一样。”

　　原本闭目养神的霍夫人听到这句话，冷声道：“阿凝，你是嫌你的阿父没被御史大夫参一本？”

　　霍凝白了脸，“阿母，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没有这么想过。”

　　“那你在幼安面前胡乱说些什么？积攒四世才有如此之盛世，我们这些后人当继续励精图治。你若是依着你父亲用生命换回来的荣耀当炫耀的资本，你阿父和长兄要罚你，我便不拦着了。”

　　“阿母……”霍宁虽跋扈，但实际上未曾真正经历过事，等下被霍夫人这么疾言厉色地说教一通，她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当是霍夫人偏心。

　　“为什么小妹一回来，阿母就不爱我了？这和之前说得不一样。”说着，霍凝的眼泪都快要落下来。

　　她看着霍夫人，像是想让霍夫人如同之前一样，把她哄一哄。可这次霍夫人铁了心地不理会她，想让她吃点教训，知道这天地都不是围着她转。

　　霍幼安夹在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只是在心里悄悄叹了声气，不管霍宁以前是如何，让她落差如此大地接受这件事本就不妥。

　　“阿母，阿姊不是那个意思。阿姊也是一片好心，不想让人看我们霍家的笑话才如此打扮。若有误会阿母与阿姊好生说道说道，把误会解开，莫要让这嫌隙越来越大。”

　　霍幼安一边拉着霍凝，一边又挽着霍夫人，娴熟地给人递台阶。

　　霍凝惊得都忘了，显然是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的理由，“小妹，你好聪明。”

　　“幼安说得可对？”霍夫人问。

　　霍凝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是的是的，我就是不想让别人看不起我们霍府，你知道的，我和被许了良娣的许世芳素来不和，我可不想让她看笑话。”

　　霍夫人叹了口气，镐京的作风如此。

　　“今日看在佑安替你说情的份上，这事暂且就算了。还有一件事，阿凝你得细细记在心上，幼安回来不是和你抢家里人的关注，而是这些原本就属于她，你须得记好。”

　　“记下了。”霍凝口头上说着记下，实则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转身挽住霍幼安的胳膊，“我如今觉得，有个妹妹也不错。”

　　“阿姊不必说这些。”霍幼安松了一口气，只盼着今日能够一切顺遂。

　　女眷们的马车从朱雀门进，那里离掖庭近，昭仪娘娘就住在昭阳殿里。

　　霍幼安有些紧张，听闻她这位姑姑身为宠妃容貌艳丽脾气飞扬跋扈，是王皇后都要退避三舍的人。

　　随着离朝阳殿越来越近，连一直兴致勃勃的霍凝都蔫了下来。

　　霍幼安心下有了考量，看来这位姑姑果真是个厉害角色，能治天不怕地不怕的霍凝。

　　如此想着，霍幼安，带着一颗坎坷的心，跟在霍夫人的身后进了昭阳殿。

　　“给昭仪娘娘请安。”霍幼安跟在最后，规规矩矩请了安。

　　凌空听到一声呵气如兰，带着从出生就有的雍容华贵。

　　“免礼。”霍芷：“你，往我这边来。”

　　霍幼安不敢动，低头乖顺站在身后。

　　“说你呢，叫幼安是吧。”

　　霍幼安这才抬起头，她好漂亮，她是一点都不信这位姑姑已经年过40，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只是眼神略沉稳些。一身绛红色的华贵宫装也只有她穿着，才是衣服衬人。

　　她这么想霍芷，同样的，霍芷也这么想她。

　　好与众不同的人，那张脸是浓墨重彩、工笔精细的写意画，可气质又是出尘脱俗。是她在深宫里活了30多年，见过无数汉族异邦的妃嫔，也见过这么惊艳的美人，今日倒叫她开了眼，原来一山更比一山高。

　　“快过来。”霍芷冲霍幼安招手。

　　霍幼安犹豫，看了阿母一眼，见她笑着点头，霍幼安这才往霍芷身边去。

　　“真漂亮的孩子，若我的女儿也能好好长大，怕现在和幼安能做姐妹。”

　　霍芷曾怀过一个女胎，但却不慎滑胎，之后太医说再无生养的可能，因内心诸多愧疚，她不似一般后宫妇人，她更爱女娘。

　　“日后阿凝会成为太子妃，多的是时间来烦你这位姑姑，只怕你要嫌她顽皮。”霍夫人打破霍芷的美好幻想。

　　原来昭仪娘娘不凶。

　　霍芷笑道：“好啊，正好这只泥猴子落在我手里，又不是你一样偏袒她，若出了什么问题，定要严加管教。”

　　霍凝不敢说话，赔着笑脸：“我哪有姑姑说得那么顽劣，嫁人之后会收性子的。”

　　“希望你说的是真话。”霍芷不置可否，又看向霍幼安，“若你嫁进来也不错，我听你阿母说，你是个贴心的。”

　　霍幼安心像掉进了冰窟窿：“娘娘谬赞，幼安体弱，没有资格成为王妃。”

　　霍芷一愣，对着霍夫人道：“是个乖的。”

　　霍芷和霍夫人说起了一些事，幼安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但霍凝就明显坐不下去。

　　“姑姑，阿母，我想去御花园。”

　　哪里是想去什么御花园？她分明是去见太子。

　　霍夫人和霍芷对视一眼，心下了然，让他去了。

　　不多时，门外有太监通报，圣上和虞掠衡来了。

　　又是虞掠衡，霍幼安心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