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掠娇》飞鸟藏

15、第 15 章

　　老实说，现在霍幼安心里第一个不想见的人就是虞掠衡，可偏偏他还非要往她眼前撞。

　　条条大路通皇城，可那条路都能撞见虞掠衡。

　　他给了她太多压力，导致她一听到名字，就觉得胸口闷、恐惧、想要逃。

　　霍幼安蹙着眉头看了眼外面的四角天，“阿母，我也想出去。”

　　去哪里都好，总之她不要被困在这里。

　　霍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再稍等，你第一次回京，先给皇上请了安时候再出去也不迟。”

　　皇权要大得多。

　　霍幼安安安静坐好，面上不显，心里不舒舒，老天保佑虞掠衡今天没有吃错药，不要在圣上面前乱说。

　　可如果他真乱说话，自己该咋做才能挽回？

　　在霍幼安混乱地思索间，圣上过来了。

　　在场众人给他请安，还多加了一道拜见虞将军的声音。

　　大帝——这是霍幼安对皇帝的印象。

　　他该是威严的，不苟言笑的，岂料今日却大跌眼镜

　　他居然是个恋爱脑。

　　英明神武的圣上自踏进昭阳殿就拉起霍芷的手，恨不得把眼睛珠子放她身上。

　　“等久了吧？那些御史大夫也真是的，说什么都不愿意大动兵戈，朕与他们多吵了一些，这才耽搁了下朝。一个个真是朽木，有弃宁在，这仗怎么会打不赢？”

　　霍芷示意他冷静，“你一天天可净把弃宁往外派遣，这孩子刚从漠北回来，又去鄂县剿匪，你也不让他歇歇。”

　　皇帝有些委屈，“我前些日让他归京回朝，我给他大摆宴席好好休整休整。结果他不，明面上答应了，实际上回来得这么晚，拂了我的面子。听说……听说是去接了哪家女娘？”

　　霍幼安缩缩缩，万分希望不要把这对话的苗头放在她身上，她小步往后躲，却撞上一堵肉墙。

　　紧接着，她的背后就响起虞掠衡带有磁性的声音

　　“陛下，不过举手之劳。”

　　他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跑到她身后的？！

　　霍幼安恨不得能与虞掠衡拉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皇帝：“你可住嘴，回来还带了伤。一个小小的匪患就让你这样，我该如何让你带兵，让你去漠北给我剿匈奴？”

　　伤？莫不是她昨晚的袖箭……霍幼安闭上眼，果然她就不该心疼袖箭，昨夜早早毁了，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这点伤也不耽搁我上战场。”虞掠衡一低头，霍幼安就在他面前。

　　顺着虞掠衡的视线，皇帝：“这位是？”

　　霍芷：“我的小侄女，霍幼安。”

　　“体弱一直养在离郡道观的哪个？”皇帝看着霍幼安道。

　　霍幼安：“是。”

　　皇帝匆匆掠过一眼，又猛地挺住多看霍幼安几眼。

　　他和霍芷想到一块去了，若是他们的女儿顺利长大，如今也该是这个样子。

　　“快坐着吧，都坐不要傻站着，今日来这儿都是家宴。弃宁，你快给昭仪娘娘说说你无事，她这几日总在我耳边念叨你，惦记你还未娶妻。昨日平都可等了你一天，见你一直不来，她哭着跑回去的。”

　　虽然说这话是皇帝一直在笑，可这亦是汹涌的暗流，他想让虞掠衡尚公主，加深与皇权的联系，又不想让他娶一个母族过于强大威慑到皇权的公主。

　　虞掠衡的婚姻，也是政治事件。

　　“陛下，弃宁只想娶自己想娶的，就像您和昭仪娘娘这样。”

　　皇帝：“怎么，朕的女儿你还看不上？朝夕相处，两小无猜，分明是天赐良缘。”

　　“圣上明鉴，我若喜欢平都公主，这些年相处下来早喜欢上了，可是没有缘分就是没有缘分。如果不是弃宁真心想娶的，弃宁宁愿一生都不娶，谁强逼都无用。”

　　说着，他的余光掠过霍幼安。

　　霍幼安这时只盼着他能被什么平都公主抢走，少来打搅她的安宁，然而天不遂霍幼安愿。

　　“你这孩子。”说罢，皇帝又给霍芷扮委屈，想要得到霍芷的怜惜，拉着她的手道：“你看他这孩子，刚来朕身边，瘦得像只小老鼠，朕是费尽心血给他养如此优秀，结果倒好，来气朕了。”

　　霍芷也被皇帝逗笑，把他的手扔作一边，“这是你放在身边亲自教养长大的孩子，自然脾气秉性和你相似。现如今还不是跟你学的，你耍无赖，他也跟着你有样学样。”

　　原以为姑姑是个嚣张跋扈的宠妃，现在看流言蜚语。原以为皇帝不苟言笑，没想到重情重义。

　　镐京或许也没有她想得那么可怕，大家都是有七情六欲的寻常人。

　　当然……前提是排除虞掠衡。

　　似乎是到了年纪，皇帝如今颇爱当媒人，虞掠衡不听话，他没有办法下手，恰巧又看到霍幼安，“不知幼安今年多大可曾订婚？朕记着清河王也到了嫁妻的年纪。”

　　霍夫人：“回禀圣上，幼安体弱，与繁衍子嗣替皇室开枝散叶一事上多有为难，怕是没有这个福气。”

　　这话不只是说给皇帝听，也是说给虞掠衡听的，其父一脉只剩他一人，未来要娶的新妇无后。

　　虽能过继，但总归名不正言不顺，在镐京这样遍地都是贵人的圈子里，是吃不开的。

　　“这样……”皇帝茶盏都没拿稳，热茶水浇在手背上，他的第一反应却是看霍芷。”

　　霍芷自第一个孩子崩逝后，伤了根本，也不能生育，两人倒是同病相怜。

　　“幼安不如今晚留宿昭阳殿，我有些日子没出过掖庭，想听幼安说说外面的事。”

　　霍幼安还未推辞，就看见霍芷又对着她的母亲道：“幼安刚回到夫人身边，是该孝顺左右，只是我第一眼见到她，便喜欢得紧。我与她有缘，想多说说话，还望夫人割爱。”

　　权势压人，霍夫人都没有拒绝的资格。

　　皇帝想当然道：“没听到昭仪的话吗？还不快去给女公子收拾偏殿，她今晚要留宿昭阳殿。只是一晚，霍夫人应当不会介意。”

　　霍幼安盼着霍夫人能像虞掠衡那般拒绝圣上，可是她没有，霍幼安懂她的无能为力。

　　皇帝做的决定，她爹站在这里都不会下皇帝的面子，更何况只是住一晚。

　　这点小事，全程也没人问过她的意见，她收回方才的话。

　　若是镐京的掌权者，自然在此如鱼得水，可她不是。

　　虞掠衡的目光幽幽落在霍幼安身上，她不开心。

　　若她能看自己一眼，他定然会帮她说话，可惜，霍幼安还是躲着他。

　　这天下不知有多少女娘想得到昭仪娘娘的青睐，好借此在皇上面前多留几分脸，能嫁与某一位皇子。

　　她可倒好，这份殊荣落在她身上，她都不喜欢，到底和一般的女娘不一样。

　　不过，是不是他这一身权势，她也看不上眼？

　　霍幼安没坐多久，太子便携着霍凝来向皇帝请安，落座的时候也看到了霍幼安。

　　他愣了一瞬，随后才接过茶盏。

　　只有漂亮的女娘无异于带着珠宝逃难。

　　霍幼安深谙此间道理，因此午宴时特意食了鱼肉。

　　没过多久，她的脸上和脖子上就密密麻麻起了一片红疹，整个人远远望着都成了粉色，还发起了高烧。

　　如此就算在宫里待一晚，她这张脸也不会给她惹出什么莫名其妙的桃花。

　　霍幼安忍着痒意，安心极了。

　　昭阳殿偏殿。

　　侍医看过之后，说是水土不服，误食了该忌讳的东西，加上体弱这才发起烧。

　　霍夫人听后眼泪蓄满眼眶，都是懊悔虞自责，“怪我，怪我当初没给幼安一个健康的身子，都怪我。”

　　霍幼安想说话，却发觉嗓子肿胀，堵着出不了声。

　　她稍稍起身，又被霍芷按回床上。

　　“好生休息。”

　　霍芷坐在床位：“无碍，夫人放心，这里有侍医，幼安不会有事，我们先出去，听听侍医说日后该忌讳什么。”

　　一群人又乌泱泱地走出去，留下来霍凝一个人在这里看着。

　　“妹妹。”看见妹妹这样，霍凝想笑又觉得她可怜，“你的脸现在都肿成猪头。”

　　霍幼安倒不觉得有什么，她七岁之前一直都这样，因为四肢软弱无力，身体又有异，磕了碰了每次都不好止血。只能终日躺在后山小院的榻上，像个玉雕一样。

　　“哎。”霍凝叹气，转过身子艳羡的目光环顾侧殿。

　　“不过我好羡慕你能留在这里，如果是我在这里的话，怕是能天天与太子相见，不过昭仪娘娘不喜欢我，我也不想去触她的霉头。”

　　霍幼安想把这殊荣拱手让人，为了这事，她都给自己弄过敏。

　　“你今日也见过太子了，你觉得他怎样？幼安，我真的很喜欢他。”霍凝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提到太子，她眼角眉梢都是情意。

　　霍幼安现在无暇想这些，她每日起床都想的是自己如何能保住性命，根本不会考虑爱情。

　　“算了，你还是别看他，阿姊这人最小心眼最计较，你如果仗着自己好看和我抢太子，你就完了！”霍凝一叉腰，眼珠子都得瞪出来。

　　霍幼安敛目，摇摇头，她就是疯了也不会想进掖庭，这和牢笼有什么区别。

　　生为霍家女，她不缺钱不缺权，又有父兄庇佑，运气好点，因为她体弱没人愿意娶她，顺遂过一辈子多好。

　　只是半道出来虞掠衡这个疯子，挡了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