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掠娇》飞鸟藏

12、第 12 章（捉虫）

　　到了霍府吃晚饭的时候，虞掠衡提出告辞。

　　霍凌这边还依依惜别呢，“别走啊，在我家吃，人多热闹。”

　　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很冒险，再继续待下去，霍夫人得给霍幼安耳提面命十八道警戒，对他态度已经探出来，没必要再待着。

　　“改日再续也来得及，今日就不打扰你们吃团圆饭，我先走了。”

　　团圆？虞家只剩下虞掠衡一个人，留他在这里不是揭人家伤疤，让他难堪吗？

　　霍凌以为自己戳到虞掠衡的伤疤，愧疚不已，可他，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好僵硬地拍了拍虞掠衡的肩膀，道了一句慢走。

　　顺便还在心里感叹虞弃宁心胸宽广，不曾计较他言语上的失礼。不过霍家的人都心大，不曾计较这些细枝末节，阿母倒是个心细的，不过霍凛怕阿母骂他。

　　有了……找幼安啊。

　　饭厅。

　　霍府有吃饭的规矩，但因着霍幼恩是第一次归家，不想按照长幼有序，霍夫人让她来自己的身边坐着。

　　霍夫人身边原本坐着霍凝，一听这话，当即就不乐意，“阿母你说了，就算有妹妹也不能偏心，这个位置是我的，怎么能给幼安，我不依，我不依。”

　　说着，她直接坐了下去。

　　霍夫人的脸上流露出为难，“阿凝，你听话，妹妹今日第一次回来。”

　　“干什么都要我听话，刚刚在花厅我不都让了，现在说什么都不能让。”

　　霍蓄和霍凛对视一眼，冲着霍幼安招招手，“没关系，你来阿父身边。”

　　霍凛也在一旁适时让了位置。

　　如此不禁让霍凌傻眼，那他坐哪？他还想跟小妹好好说道说道，更让霍凝心生不满。

　　“阿父长兄也偏心，平时若是我要如此，定要被二位兄不分长幼尊卑，怎么如今小妹回来了，一切都变了？我不依我不依。”说到激动处，霍凝都脸都急红了。

　　霍蓄沉下脸，身上那点在沙场里练过的骇人的气势逐渐显露出来，整个饭厅死一样的宁静。

　　“你莫要逼我在吃饭的时候罚你跪祠堂。”

　　霍凛也目露责备，冷如冰霜，“小妹，今天是第一天回来，你莫要仗着长姐身份在这里胡闹，我还在呢。”

　　这乱象看得霍幼安直头疼，眼见霍凝还不服软，要被罚，她连忙摁下霍凝，还堵住她的话。

　　“二姊说得对，是该有规矩，也不应该为我破例。没关系，一顿饭而已，关系亲疏不在位置的远近。阿父阿母几位兄长阿姊，我都知道你们待我的心。”

　　霍凌喜上眉梢，连忙推着霍幼安坐到他的右手边，按理来说，霍幼安应该坐在霍凝的下位。

　　霍凝见此，心中更是愤愤不平。

　　人都快来齐了，只剩下霍凛和霍凌之间还空了一个位置。

　　霍幼安问了一句，“三兄呢？”

　　“他今日跟虞将军比试手重伤了人家的脸，不长长教训，以后不还得翻天，这样子在官场惹了把柄以后有性命之忧怎么办？”

　　霍蓄疾言厉色的样子，被霍夫人瞪了一眼。

　　他收到信号，连忙耷拉下眉眼，“哎哟，不说这些，阿父没吓到幼安吧。”

　　霍凛也收起提醒的眼神，“幼安坐我这儿。”

　　就这样，这场闹剧以霍元安坐在了霍凛和霍凌中间，刚刚好是霍凝对面。

　　刚开始，霍佑安的碗里就堆着家人们家的各种吃食，都在碗里堆得冒了尖，成了一座小山。

　　“小妹啊，尝尝这块红烧肉。”
　　“这道也很好吃，小妹，你尝尝。”
　　“幼安啊，多吃鱼，阿母替你剃了刺。”
　　“幼安试试这道虾，阿父替你剥了壳。”
　　……

　　在座几人唯恐饿着她，加上她的吃相又赏心悦目，人也乖巧，大大增加了这场投喂的乐趣。

　　看得阿平在后面一阵一阵揪心，姑娘她吃不了这么多，而且姑娘她吃不了鱼虾。

　　霍幼安也觉得为难，她如果此时提了，阿父阿母定要伤怀这十几年的离别，到时候可就不好看。

　　就在她思索该怎么办时，霍凝出现了。

　　霍凝惊掉了下巴：“我也要吃鱼肉，我也要吃虾。阿父阿母怎么从来都没为我准备过？”

　　霍凛眼刀一横，“你没手？”

　　“你！”霍凝脸色一白，不住地拉着霍夫人的胳膊，“阿母你看看他，你快看看他，长兄他又欺负我。”

　　霍幼安见状，连忙将碗里的鱼虾都尽数加给霍凝，又道：“大家都吃，不要管我，若只为我一个人如此害大家都吃不好饭，我会过意不去。”

　　说着，她给诸位又回了礼，“我知道阿母喜欢吃这道百合莲子。阿父喜欢狮子头，长兄喜欢无为熏鸭，二姊喜欢这道海鲜汤。”

　　“我呢我呢？”见霍幼安故意停顿不开口，霍凌急了。

　　“师兄喜欢吃红烧肉。”霍幼安夹了一筷，她如此才让饭厅里的温度回升。

　　霍蓄和霍夫人露出欣慰的笑，尤其是霍夫人，她的眼眶甚至都红了。她还拉着霍幼安听在离郡的所见所闻，直到被霍蓄拉住，才好好吃了一顿饭。

　　但这顿饭全程没给霍凌一次见缝插针的机会，急得他是抓耳挠腮，屁股上像长了针，怎么都不舒坦。

　　刚吃完饭，他就把这事对阿母和霍凛讲了，他俩对这事不约而同有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虽然多留了一个心眼，但到底放下心来。

　　霍凛：“这事儿还是暂时不要对幼安解释，让她对虞掠衡都有防范才行。”

　　霍凌：“长兄，弃宁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霍夫人白了他一眼，“你莫要多嘴。”

　　而这边阿平在打着灯笼，霍佑安提着食盒，已经在去看季迟的路上。

　　他没被罚跪祠堂，但是挨了抄书的罚。
　　此时夜色都有些深了。

　　霍府大，阿平走得气喘吁吁：“姑娘，我怎么觉得这比在山上还累呢？而且其他人怎么都不管季迟的吃喝，吃喝要姑娘一个妹妹来担忧。”

　　霍幼安也觉如此，今日一天，已是身心俱疲，“那几位兄长和阿父并没有这么细心，若换了他们今日被罚，定然也吃不到饭。阿母心细，但也是个严厉的。或许他们真的很担忧三兄日后在官场给自己树敌，毕竟这可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的事情。二姊和季迟，本来就不和，这个时候不在伤口上撒盐就不错了，更别提给他带饭。”

　　阿平讨扰：“姑娘，你别念了别念了，这些弯弯绕绕的关系，听得我直头痛。”

　　霍幼安：“这才哪到哪，以后还有的是，阿平，人人都说镐京好，我怎么觉得不如离郡呢？”

　　岂料阿平也点头，“姑娘，我其实也这么觉得，平日里我们都是一起吃饭，也没有他们说的主仆之间界限，我们过得很开心，来到这里什么都要顾忌。”

　　“好了不说了，三兄的幽竹居到了。”霍幼安一提裙摆，进了院落。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绕过一台影壁，这才见到了季迟本人，他正在屋外打木桩。

　　“三兄。”

　　即使听到一声空灵的呼唤，侧身去看，仿若看见了洛神。

　　“三兄。”霍幼安又唤了一声。

　　季迟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诗词歌赋里的洛神，而是霍幼安，他的未婚妻。

　　他心尖微颤，喉结动了动。

　　“我听说三兄没来得及吃饭。”霍幼安把食盒交给了季迟。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被罚的时候记挂他，对他这般好。

　　季迟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盯着食盒，却未曾接过。

　　“三兄再不吃就可凉了，里面都是你喜欢的。”

　　季迟接过，素来温和的人眼里流露出不该出现的占有欲，音调微微向下，充满了磁性：“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季迟果然是个敏感的人。

　　霍幼安点头，“家里人我都记着。”

　　季迟：“多谢。”

　　霍幼安：“不客气，那三兄我先告辞了。”

　　季迟想留她，想和她多说说话，他陷入热恋，想一直和霍幼安待着。

　　但是天色已晚。

　　“明日明日待我下朝之后，我带你去出去玩。”

　　霍幼安笑道：“好。”

　　回了她的院落，阿平给霍幼安收拾好床铺，又卸下钗环，她这时已经累得连连打哈欠，困得下一秒就能席地而睡。

　　霍幼安瞧见她亦觉想笑，“好了好了，我的好阿平，今日累坏你了，你快去睡吧 。”

　　阿平如临大赦。

　　霍幼安也累，可熄了灯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觉得无法适应镐京。

　　突然，窗外有了动静。

　　前几日遇刺的事情，让霍幼安心中大骇，浑身僵直，她拿好藏匿的臂箭，对着窗户外的人影射了过去，只听到一声闷哼。

　　还有些熟悉……是虞掠衡？

　　她眼里的恐惧刚卸下，又转身被另一种恐惧而攀爬蔓延。

　　会因为无法忽视，因为虞掠衡的搭救，今日又看到了她的诉求，替她说了一通去校场的话。她无法自控犹如雏鸟一般，因他产生了安全感。

　　可她也惧他所带来的人生，她怕死。

　　梦里的他就像是一只快要枯萎的枯叶蝶，表里内里都透着衰败和磋磨，没有丝毫生命力。

　　霍幼安恐惧这样没有未来的人生。

　　还未等她深想，窗户被敲了敲。

　　是虞掠衡的声音，带着上位者天生就有的压迫和不容拒绝：“开窗。”

　　她疯了才会开窗。

　　生平头一次，虞掠衡有了嫉妒人的感觉，他嫉妒季迟，“我处理了一天积压的公务，我也没有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