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疆》遗响悲风

3、第 3 章

　　　　“怎么时间过的这么快，一想到过一阶段不仅要去诲信院听那帮老头子说之乎者也，又要去校场跟那帮武将拉弓射箭的……我就，我就气的肚子疼！”楚温遥对着韩凌侯府千金季云衣诉苦。
　　“公主从小成绩优异，怎么还不想上学了？”季云衣是五公主从小到大的伴读，论关系，皇后还要叫韩凌侯一声舅爷。楚温遥儿时除了大哥，便只有季云衣这一个玩伴。
　　“你不知，那写文章我尚可应对，但骑马射箭我是真糊弄不来！每一次上武课都要我半条命……”想到自小就在武场上变着法偷懒的楚温遥，季云衣撑不住笑了。那段装病逃课，翻墙逃跑的日子，当真是让人怀念。
　　“不如公主跟皇上皇后求情，随臣去宫外玩玩？”季云衣知道宫中日子确实无聊，又想到京城又开了几家点心铺子，便想让她去乐呵乐呵。
　　“当真！”楚温遥眼睛都亮了，宫外没有那么多规矩，自由自在得很。“殿下若是能出去，就算是在臣家小住几日也无妨，只要公主不嫌臣家简陋……
　　”
　　楚温遥一听这还能坐得住？当即穿上披风：“简陋什么简陋，你家就是我家，说得好像没住过似的……”楚温遥跑得快，一溜烟就没影了。
　　楚温遥到长秋宫时正赶上给皇后请安的楚萧。她悄悄跟楚萧说：“大哥一会儿务必助我一臂之力。”看着楚温遥神神秘秘的样子，楚萧只得点点头。
　　“母后，儿臣给您请安了！”楚温遥冲皇后嘿嘿一笑，露出一排小牙。知女莫若母，皇后一看便知是有求而来，“说吧，又想求我什么。”楚温遥一看有戏，试探性地说：“母后，这宫中属实无趣，今日云衣姐姐来我宫里，我正想着去宫外玩几天。”“不行！”皇后回绝的干脆，给楚温遥吓得一哆嗦。皇后自知语气有些过了，便重新放柔了声线：“现在正过年呢，宫外乱得很。”楚温遥听后低垂着头，小肩膀轻微抖着。
　　楚萧还以为妹妹委屈哭了，向皇后求情道：“五妹自小就在宫中，没体验过几日人间烟火气，五妹定是想去的……况且，儿臣听说母后给五妹几位武功高强的影卫，有这些人在五妹身边，定不会出什么乱子。”
　　皇后神情犹豫，明显是被说动了。楚萧乘胜追击：“那云衣妹妹也是个会武功的，她肯定会将五妹保护得很好。”
　　皇后看着座下正憋屈着的楚温遥，叹了一口气。罢了，这深宫之中确实无聊，自己蹉跎半生，又何苦让自己女儿这么难过呢？能玩一日算一日吧。“那好吧，但是务必要确保自己的安全。”
　　话音刚落，楚温遥猛的抬起头，笑容都要咧到耳朵根，哪有什么受委屈模样？
　　“儿臣谢过母后！”得了便宜的楚温遥抬腿就要溜。“慢着，”楚温遥愣在原地，难不成母后要反悔不成？早知道自己就憋出几滴眼泪就好了……
　　“你将季云衣叫来，本宫有几句话想嘱咐她。”楚温遥松了一口气，能让自己出去就行。
　　其实她心里明白，皇后一直委托季云衣去查当年流产一事，但这么多年，一点线索都没有。自己也不下数十次旁敲侧击季云衣，奈何对方收口如瓶，有一次都将季云衣逼得说：“好姑奶奶，不该操心的事你别瞎操心，行吗？”这帮人，个个还将自己看成小孩呢。
　　马车慢悠悠地走着，车厢内楚温遥止不住的兴奋，一会儿问问季云衣她穿的还像个公主吗，一会儿支开窗户抻着脖子四处看。
　　“遥儿，安静点。”季云衣看着她唧唧哇哇的样子像只鸡崽儿，太阳穴突突的疼。“哦。”楚温遥乖乖坐好。没到半刻，她又支起窗户，对外面骑马的周封低声道：“一会儿出了宫，可不能唤公主了，叫我小姐就好。”楚温遥今日穿了一身淡红色袄裙，外披雪狐梅花印大氅，头上只簪了只白玉簪子，皓腕上戴着一只纯色玉镯，再无任何配饰。这一身衬得她面若桃花，富贵却又不落俗，当真像哪位侯爷家的千金小姐。“我跟你说话呢，听见了吗？”楚温遥见周封直勾勾盯着自己看，以为她没认真听自己说话。“臣知道了。”周封慌忙低下头。“怎么还称君臣啊？你是笨蛋吗？”楚温遥被气的不行，“本小姐懒得跟你这样没文化的人说话。”随后便啪唧将窗户关上。
　　周封呆呆地看着紧闭的窗户摇了摇头，这小公主真是喜怒无常。
　　“小姐，到了。”车厢外传来周封的声音。楚温遥高兴的不等脚踏放稳就跳了下去，“公……小姐小心！”周封一把抓住急吼吼的楚温遥，“这里不比……不比家里，路结了冰，很滑。”
　　楚温遥看着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如翠竹般修长如温玉般白皙，面上一热，急忙甩开：“本小姐自会小心。云衣姐姐，快来呀！”
　　她们宫外游的第一站便是这都城中最大的“点心楼”。这点心楼如同酒楼一般，整整三层都是卖点心，品茶的小铺子，外面大红灯笼高高挂，紫红油漆的镀金招牌在那一片红光中更为诱人。
　　“你去那个铺子排奶黄包，你去这个铺子排蛋黄酥，周封，你就在这儿等这锅鲜花饼出锅，我和云衣姐姐在那个茶馆等你。”楚温遥给各个影卫分配好任务就拉着季云衣走了，于是每个爆火的点心铺子门前都有一个面无表情的女子排队，并购买下整整一锅点心。
　　等周封完成任务去找楚温遥时，小小的茶桌上点心已经摞得如小山一样高了。“我和云衣姐尝了个遍，觉得这几样是最好吃的。”楚温遥嘴里正咀嚼着，两腮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周封看了看小碟中的几块各不相同的糕点，“这是给我的？”“不然呢？我买这么多干嘛。”对于这个问题楚温遥一脸诧异，“一会儿将这些点心都分类，一份各种种类都装点，给其他两个侍卫姐姐，剩下的都带回宫给母后和大哥。”听了这回答，周封心里倒是空落落的，坐下后一眼不发安安静静的攻克小碟里的点心。
　　季云衣看着周封眨了眨眼睛，没说话。楚温遥吃饱喝足后拍了拍肚子满意离去，身后一行人大包小包的将点心盒子装上马车。
　　“那边是卖什么的，怎么挤了这么多人？”楚温遥垫着脚看着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前面有一颗百年老树，听说它已经修炼成仙，所以每年过年的时候大家都会将愿望写在红布条上挂在树上，据说挂的越高越灵验。”季云衣答道。“那我们还在等什么！”楚温遥巴不得现在就飞过去。
　　三人弃了马车步行挤过去，楚温遥挑了又挑，终于挑出三条满意的红布条。“这个是你的，云衣姐姐。”楚温遥将印有桃花纹的递给季云衣，“这个是你的。”周封接过来一看，是细柳纹的。“剩下这个，就是本小姐的。”楚温遥自己的是玫瑰纹的，她拿了毛笔，提笔：祝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天天开心。五公主的书法了得，如今就算是写在这布条上也是极其娟秀好看。她吹了吹红布条，等墨完全干透才递给周封。
　　“云衣姐姐，你写了什么呀？”楚温遥探过小脑袋，看着季云衣的红布条一字一字的读：“希望五 公主武 功有长进……”季云衣放下笔，不管麻雀似叽叽喳喳的楚温遥，将布条递给周封。
　　“你写了什么？”楚温遥凑到周封身边。“我……我不曾有愿望。”公主身上总有一股好闻的花香味儿，淡淡的，只有离得近才闻得到。
　　“人怎么可能没有愿望？”楚温遥一把拿过那柳纹红布条，“那你今日就有了。”
　　也不管周封愿不愿意，楚温遥用簪花小楷在上写道：希望永远在五公主身边。“快去挂上吧！挂到最高的位置上！”周封看着楚温遥心中一动。
　　她将季云衣与楚温遥的红布条系在了一起，但偷偷将自己的藏进了袖中。
　　“真好看呢……”楚温遥望着这一树随风飘扬的红布条，像是一把火，在平凡生活中承载着无数人的希望。
　　“正月十五比这好看呢。到时候还会有灯会，大家一起猜灯谜。”季云衣道，“可惜咱后天就要回去了。”楚温遥难过了一会儿，片刻又支楞起来：“以后有的是日子呢，到时候云衣姐姐一定要陪我好好玩！”
　　季云衣看着抱着自己胳膊的楚温遥点点头。她只比楚温遥大了三岁，但不知是因为皇后的缘故，她拼了命的想让楚温遥无忧无虑一辈子。也不怪自己，楚温遥本身就招人疼，你若对她好一分，她便能用她自己的方式对你好十分。后日把楚温遥送回宫，自己就要着手皇后交代她的事儿了。皇后于她有恩，于整个韩凌侯府有恩。季云衣拍了拍傻笑着的楚温遥，“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府吧。”
　　此时的永安宫，姬妃看着探子传来的密报，低声说：“天助我也……当初没能让长秋宫那位一尸两命，老天不负我，又给我一次机会。”
　　楚石面露难色：“母妃……五公主对皇位并无威胁，何必……”“你是傻子不成？只要她是嫡子！是楚王朝的嫡子，她对你就有威胁！”姬妃死死抓住楚石的手，恶狠狠地说：“她一死，皇后必受不了，就她那身子骨……这样我们的敌人，就只剩下那个孤家寡人的大皇子了。”
　　姬妃松开楚石，将密报丢进火盆，火舌一下子就舔了上来，瞬间只剩灰烬。“好儿子，你不会让母妃失望吧。”姬妃沉着脸，火光映在她脸上像是一张可怖的面具，屋内安静的瘆人，只有火炉发出的哔啵声，如同大理寺的拷问室。
　　“我在问你话！”姬妃怒吼一声，吓得楚石忍不住抖起来，“是……儿子定不会让母妃失望。”火光照着姬妃的笑脸，她朝楚石伸出手：“好儿子，快来母妃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