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疆》遗响悲风

2、第 2 章

　　除夕的家宴上皇帝频频举杯，而皇后没等歌舞表演完就先回宫了。
　　楚温遥捏了捏手中的酒杯，又看了这一屋的莺莺燕燕，皇子王侯间的觥筹交错，让她也觉得脑袋生疼。
　　“哥哥！”楚温遥压低声音，扯了扯邻座楚萧的衣袖，“母后好像不大舒服，我去跟着看看。这里就交给你了！”楚温遥小脸微红，她一直是不胜酒力的，一杯梅子酒都会上脸。
　　“快去吧，这有大哥呢。”楚萧示意楚温遥快走。等他饮完贤王敬来的酒再回头，那小丫头早都跑进长秋宫了。
　　“母后！我来陪你啦！”楚温遥跑进长秋宫，却未见皇后。“公主快去寝室看看吧，皇后正难受着呢。”李嬷嬷苦着脸。
　　床榻上皇后面色苍白，闭着眼轻揉着太阳穴。“母后，可是今天着凉了？今天是谁服侍的皇后？知道皇后畏寒为何不给皇后加衣？本公主平日怎么嘱咐你们的都忘了吗？”
　　这话一出屋内屋外的婢女齐刷刷地都跪下了，皇后看着楚温遥又是命人灌汤婆子又是命人煮热汤的，抓住她的手拍了拍：“难为这些下人做什么？我的身子，你是知道的。”
　　一直聒噪着的楚温遥一瞬间安静下来，像只被扒光毛的小鸡仔。
　　“怎么不跟你大哥们好好吃饭，跑这来干什么？”皇后拄着床沿坐起来，楚温遥连忙将枕头立起来给皇后垫在身后。
　　“那里酒气熏天，吵闹极了，待得女儿脑瓜子都大了。我还是想回长秋宫跟母后消消停停的过年。”皇后掐了掐她鼓起的小脸，“也好……今年，母后给你个不一样的压岁钱。”
　　楚温遥贵为楚王朝最尊贵的五公主，什么珍奇玩意儿没见过，不过皇后说不一样，那定时不一样。“李嬷嬷，把人带过来吧。”人？什么人？莫不是母后给自己新找的丫鬟？还没等楚温遥想明白，一行人鱼贯而入。
　　楚温遥看愣了，她们足足有七人，各个都身着暗色影卫服饰，身上无任何配饰，唯有腰间挂着一把尚在鞘中的匕首。
　　“母后……这，”“这是你七岁那年，母后为你准备的。”皇后看向七人，“这都是在你舅舅身边亲自栽培的死士，且都是女儿身，平日里更能护你周全。”
　　七年前……皇后怎么突然想到给自己精心准备如此大礼？七年前自己不过七岁，那时候也没病没灾……楚温遥猛地想到，七年前正是皇后意外流产，六公主死在母腹那年！
　　楚温遥震惊地转过头看向皇后，皇后微微点点头。“我一直觉得七年前那场意外，并非意外……算了，不提了。如今你六妹应该已经七岁了，不知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皇后眼角泛泪，楚温遥急忙去哄：“六妹自是现在在某处也看烟花呢，母后莫要伤心了。”皇后将人揽到怀中，道：“这七人都是武功顶好的，你舅舅明昭是大将军，我自是信得过他。你选一位当你的贴身侍卫吧，剩下的六位如何你自己定夺。”
　　楚温遥一眼就看到了最右侧的侍卫，那人眼神凌厉，站在那里像是一把锋利的剑。而且……那人容貌也是七人中顶好的，剑眉丹凤眼，高挺的鼻梁，样样都是按着她最喜欢的模样长得。
　　“你叫什么名字？”楚温遥抬了抬下巴。
　　“臣叫周封，见过五公主。”
　　楚温遥走到周封身前，明明与她差了一头高，但仍气势十足：“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本公主的人。周封和这两位随本公主回咸阳宫，剩下四位留在皇后身边，务必确保皇后饮食起居，外出活动的安全。”七位影卫纷纷下跪：“听从公主吩咐！”
　　一转头，楚温遥又恢复那个笑脸盈盈的小公主模样，蹦蹦跳跳回到皇后身边：“母后真是好心思，这下还有人平日里陪我解闷儿了。”
　　零点一过，楚温遥规规矩矩给皇后磕了头就回宫了。她坐在马车里回想着七年前那场意外。那时皇后已经怀胎六月，万事都小心非常。她只记得大哥那日同自己说，母后去了小祠堂半日之后就流产了，从那时起，母后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
　　那时宫中流言四起，有说老佛爷觉得这一胎是灾祸便使皇后流产的，有说这胎是前世皇后的死对头，来找皇后被菩萨拦下的。皇后力争自己的孩儿不是流言中的灾祸，但谁信呢。直到大皇子命人斩了传播流言的一系列人，至此，宫中关于那未出世就死在娘胎中的六公主再无流言，成为楚王朝的一段秘闻。
　　楚温遥叹了口气，只可惜自己那时年岁尚小，要不然定会查他个水落石出。
　　轿撵慢吞吞走着，楚温遥只觉无聊。她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到随行护卫的周封正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如同一只随时爆发的豹子。
　　“还有多久才能到？”楚温遥将下巴放在窗沿上。
　　“回公主，大概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周封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任何起伏。
　　这小侍卫还真是无趣，可惜那张俊脸。
　　楚温遥忿忿地想，一阵冷风吹过来，刺的她打了个喷嚏。
　　“公主快撂下窗帘吧，等到了臣自会通知。”楚温遥只好乖乖缩回去。
　　回到咸阳宫第一件事就是打赏下人。五公主宫里的赏赐一直是最好的，众人们领了赏欢欢喜喜地给楚温遥磕了头便下去了。楚温遥看了看周封，还是那副表情，像座冰山一样。
　　“你初来咸阳宫，就先封个二等侍卫吧。”这刚到就从无名小卒封到二等侍卫，平常人早高兴的跳脚了。可周封仍无动于衷，面上看不出一丝喜色。“臣谢公主提拔。”周封跪下去，礼仪规矩找不出一丝破绽。
　　算了，日后再说吧。楚温遥挥手让她下去，又将人叫回来。“本公主宫里可没像你这么寒酸的人。”楚温遥看着穿粗布衣裳的周封皱眉，“来人，给她做几件新衣裳，布料要那种结实耐磨的。”话音刚落，一排宫女鱼贯而入，三两下就给周封量好了身型，没等周封反应过来就退下了。
　　楚温遥走到一箱箱贺礼前，左挑右挑，翻出来一块极好的玉佩，直接蹲下身来将它系在周封的腰上。“等新衣服赶制出来也算像我咸阳宫里的人了。”楚温遥抬头笑着看她，周封无法推脱，只得谢恩。
　　周封虽是二等侍卫，没有轮值的时候就住在咸阳宫中的侍卫值班房子就行。但作为影卫，不得离主上过远。于是她出了寝室，在附近的偏殿里找了个光线暗的地方靠着柱子小憩。
　　她平日里睡眠浅，为的就是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快速醒来护主。但今夜却被噩梦缠身。梦中她深处荒郊，四周都是死状可怖的尸体，突然她的脚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回过头，一个被挖去双眼的女尸正长着嘴，仔细一看，正是自己的母亲！
　　“啊！”周封一声惊呼醒了过来，她环顾四周，红柱白墙，还是咸阳宫。
　　不过是场噩梦，周封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她醒的太早，天才刚刚擦亮。周封自知睡不着了，干脆趁这时间看看这咸阳宫的布局构造。
　　周封身轻如燕，翻墙爬树自是发不出多大动静，谁知那公主送的玉佩系的并不牢固，随着周封的动作竟不知何时已经松了，眼看就要掉在地上摔个稀碎，周封心中一凛，直接扑到地上接住那玉佩。看到玉佩完好无损，周封松了口气。
　　她从不佩戴任何挂件首饰，一是行动不便，二是易发出响声。周封擦了擦玉佩上的灰尘，揣进怀中。
　　咸阳宫看得差不多了，当真是奢华。这好命的公主，自是能一辈子衣食无忧，天真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