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疆》遗响悲风

13、第 13 章

　　　　牢车内，姬氏缓缓睁开眼。
　　她身下是粗糙的稻草，周围是坚硬的木栏。她睁大眼睛，惊恐第地向前爬去，脚踝处却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看，是沉重冰冷的镣铐！姬氏大叫一声，伸出双手——手腕因为紧扣的镣铐已经变得紫青。
　　“不可能……皇帝舍不得杀我的……”她膝行至前，紧紧握住那木栏，对着押送的士兵破口大骂道：“下贱坯子，胆敢这样对本宫，日后本宫定会让你们狗头落地！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士兵们本对这个将死的疯婆子不欲多言，谁知这疯婆子竟骂个没完，年纪最小的一个士兵忍不住朝她淬了一口：“还娘娘呢，皇帝都下旨送到大理寺依法论刑了，你做过的缺德事留个全尸都难。”
　　姬氏听到这话顿时没了音，紧握的手渐渐松了力，最后瞪着大眼缓缓倒了下去。她不信，不信皇帝会无情至此。“我为他诞下一位皇子！大楚的皇子！”姬氏嘶吼道，整个面部扭曲着，原本曼妙的身姿却如同将死的蛇。
　　“皇子？被贬为庶人了。不过我猜用不了多久你们母子二人就能在大理寺牢房里相遇了。”小士兵踹了一脚牢车，他是大理寺的人，自是听说这大理寺少卿的亲妹妹死于这贱人手中，气不打一出来，又狠狠的踢了一脚牢车。
　　姬氏此刻如同案板上的鱼肉，随着牢车的颠簸前后滚动着。她不敢信，二皇子居然被贬为庶人了。她眼珠一转，随即拉低了胸前的衣裳，露出白花花的前胸。“官爷，官爷！让贱婢与楚石说句话吧！官爷……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姬氏伸手去拉一士兵，结果又挨了一脚。
　　从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姬妃，如今如酒楼里的婊/子般，任谁都可踩一脚。
　　姬氏咬咬牙，又爬过去声嘶力竭的喊道：“官爷……你让贱婢做什么都行，官爷……”
　　牢车突然停了下来，姬氏将整个脸都贴到木栏上遥望，只见前面的士兵统统跪下了，一位身着朱红官服的高管朝自己走来。姬氏眼前一亮，干脆抓破了自己的衣裳，凄惨道：“官爷……让我跟儿子说句话吧，贱婢做什么都愿意！”
　　姬氏低头哭叫着，眼睛盯着那朱红官服越走越近，直到在牢车前停下来。
　　她猛地抬头，愣住了。
　　那男子生得一副狐狸眼，眸子却是棕色发黄，两弯眉浑如刷漆，薄唇紧闭，似野狼般只看一眼就觉发颤。
　　姬氏不由自主向后缩了一下，但被男子攥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做什么都行？”男人那双眼光射寒星，手上的力越加越大：“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姬氏抖的如筛子，眼里全是恐惧。
　　男人见她此状嗤笑出声，居高临下地瞥着那衣不遮体的女人，“我是大理寺少卿，季云风。”
　　季云风……姬氏只觉那名实在耳熟，随后季云风的一句话让她彻底绝望：“凌侯府季云衣，是我的亲妹妹。”
　　“这案子若是论罪，娘娘必死无疑了……但若是按私人恩怨，还真不能让娘娘死得这么利索。”季云风此刻如阴曹地府的阎王，浑身幽幽地散着冰冷的寒气，“五公主要留她贱命一条，你们千万别直接折磨死了，给五公主留□□气儿。”说罢转身离去。

　　楚温遥再醒来时已经第二日中午了。她环视了一圈，大致回忆了一下。姬氏送到大理寺，楚石贬为庶人……她轻轻勾了勾嘴角。母后，云衣，你们在九泉之下也可安息了。
　　周封端着药走进来，发现楚温遥正睁着眼，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她站在门外叫了一声：“殿下。”
　　楚温遥听见周封的声音，马上撑着身坐起来，开口就嘶哑地厉害。
　　周封急忙将茶水送过去，低声道：“殿下，姬氏死讯已经传开了，大理寺少卿刚刚派人来信说，希望殿下快点动手，姬氏恐怕撑不过明日。”
　　“他那折磨人的手段能让姬氏活到现在，都是顾及本公主的面子了。”楚温遥轻笑一声。她想到儿时三人一起做坏事被发现后，季云衣处处袒护自己，而季云风处处袒护季云衣。
　　往事不可追。
　　楚温遥扶着周封的胳膊站起身，慢慢绕到屏风后。她穿了件烈红金丝长裙，头簪金镶青金石云蝠簪。
　　“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命人再备些好酒，给季云风带去吧。”楚温遥坐上马车，吩咐着周封。
　　马车缓缓驶向大理寺，一路上楚温遥都平淡的出奇，似乎她不是去索两人的命，而是真的去找季云风小酌一杯。
　　皇宫离大理寺不远，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楚温遥掀开门帘，就见季云风早早地在外候着了。
　　她眼眶一涩，走到季云风面前将人扶起。她一见季云风那张与季云衣三分相似的脸，蓦地掉了眼泪，“对不住……没将云衣姐姐护好。”
　　季云风听到这话也红了眼眶，他自成年后就再未见过楚温遥，她脸上的稚气褪的不剩多少了，但样貌却还没变。
　　“这怨不得殿下，要说怨，那大牢里的人还给殿下留着呢……”
　　楚温遥一听，面上当即冷了下来：“那劳烦少卿带路了，这大理寺的大牢，本公主还是第一次来。”
　　一进地牢，血腥味扑鼻而来。楚温遥皱皱眉头，但仍一言不发往前走着。她看向四周，一排排带血的刑具，远远地一个狱司正将烧的通红的烙铁向一人胸前按去，登时惨叫声似要穿破牢房般凄厉。楚温遥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周封在身后察觉她的小动作，不着痕迹地错身走到她身边，挡住了楚温遥的视线。
　　季云风在一间牢房前停下，推开大门。楚温遥向前一步，虽做足了心里准备，但还是惊了一下。
　　她看惯了颐指气使的姬妃，如今这苟延残喘的姬氏，她当真有些认不出来了。楚温遥蹲下身，推了推姬氏：“哎，醒醒，看看谁来了。”
　　姬氏许久后才睁开眼，见到楚温遥的那一刻似看到了活阎王，尖叫着后退。
　　“喊什么……”楚温遥厌恶的皱起眉，“七年前，你敢在我母后香里动手脚，你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听到皇后，姬氏倒不怕了，猛然大笑：“明云？那根本得不到皇帝喜爱的贱人，也好意思坐在那后位……啊！”
　　没等姬氏说完，楚温遥已然抽出把匕首狠狠地扎进姬氏的腹中！速度之快连周封都愣了一下。
　　“你也敢配称我母后的名讳？”楚温遥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她看着姬氏痛苦地缩成一团，像恶心的毛毛虫。
　　“对了，你的死讯已经传出去了，碍于天家情面，对外说绞死的，不用谢本公主。”楚温遥幽幽一笑，那杏眼中似有地狱业火，“而你，将会死无全尸，身首异处……你那不争气的儿子，本公主也马上送她上路！”楚温遥抽出匕首，朝着姬氏的前胸又是一刀！
　　周封与季云风看到这一幕都傻了，连杀鸡都不敢看的五公主与面前的活阎王居然是同一个人。周封想上前阻止，她怕楚温遥反过劲儿后怕，但却被季云风拉住了。
　　“第一刀是替我六妹的，第二刀是替季云衣的，这第三刀……”楚温遥抽出那匕首，她已然杀红了眼，顾不上那鲜血染了自己满手，也不怕身下的姬氏浑身白骨可见的血窟窿。她高高的抬起拿着匕首的右手，朝着姬氏的脖子狠狠扎下去！
　　“这第三刀，是替我母后，大楚王朝的明云皇后！”楚温遥一刀扎在动脉上，登时血溅了她一脸。“你切记，这皇位永远是明家的，流着姬家血的下贱坯子，本公主一个不留。”说罢，将匕首一扭，姬氏彻底断了气。
　　楚温遥转过身，面无表情的望向两人：“赶紧砍了头和四肢，随便扔在哪个乱坟岗。”说完脸上的血珠顺着下巴滴下来，朝楚石的牢房走去。
　　她直接踹开牢门，将缩在角落里的人一把捞起，笑着指向自己脸上的血珠说道：“二哥，你看这血红不红？”
　　楚石平日只见他这五妹撒娇卖惨，今日一身红衣浑身沾血如刚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魔。他颤抖地说不完一个完整的句子：“我从没……从没想害过你……是我母亲……我从没想害过你……”
　　楚温遥闻言笑容凝固住了，只听楚石那颤不成声：“我只想……当个王爷……我从未……”
　　“当真窝囊！”楚温遥怒吼道：“你那贱母说什么你便做什么，你从没想过反抗吗？你配姓楚吗？”她垂眼看着倒在地上的楚石，狠狠地踢了一脚。“你是没想过害我，你帮你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妈杀了季云衣……本公主的人，你也敢动？”楚温遥一脚踩在楚石的下身，对方登时惨叫连连。
　　楚温遥松了脚，拢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她转身抽出周封腰间的长剑扔到地上：“你若还有点血性，就自己动手。”她睥睨着楚石，那一刻，楚石恍惚间像看到了楚温遥身着黄袍，站在九阶之上睥睨苍生。
　　“这天下，本就是你的……别人再争……也无用……”没人听清他临死前嘟囔着什么，下一秒楚石终于做了这辈子最利索的事，捡起长剑快速地抹了脖子。
　　楚温遥背着身听到剑砰地一声落到地上，叹了口气。“给他留全尸吧，不过别跟他娘埋在一起了。”
　　楚温遥对面色僵硬的季云风和周封笑了下，“今天是个好日子，我特意带了好酒给少卿助兴，我们回去喝一杯？”
　　季云风回过神来，此刻楚温遥脸上的血迹已经干了，笑着的模样却还像儿时那样甜美。
　　潜龙勿用，现龙在田。
　　他心中一凛，暗自庆幸韩凌侯与五公主是同一艘船，随后大笑道：“殿下的酒，臣定是要好好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