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简釉

3、Chapter003

　　走廊弥散着消毒水的味道，气味像一把无形的刃，有那么一瞬间，许乐颜察觉盛泽闻似反感这锐利的味道，眸光划过不愠。

　　说完宋淮之的事，许乐颜紧张拘谨站在他面前。
　　现在有人故意陷害宋淮之，不管是泰丰内部，还是外面的同伙，想要调查清楚事实真相，全看盛泽闻是否同意深挖。

　　盛泽闻眼神幽深：“所以，你是想拿骨髓，和我做交易？”

　　许乐颜不安捏住衣角：“对。”
　　知道自己有和盛泽闻谈判的条件后，第一时间便想到这个方法。阿姨说得对，与其相信虚无的骨头汤，不如用“钱”来得更快。

　　她的“钱”，就是骨髓。

　　盛泽闻将她的局促尽收眼底，眸底最后一丝趣味随着真相揭开，彻底消失。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他薄唇中淡然吐出致命打击。

　　许乐颜诧异抬头。
　　他不救自己妹妹了？

　　“许小姐，”李维从旁解释道，“我们已经配型成功了，不过那个人，不是你。”

　　许乐颜不可置信望着两人，怎么巧合到这种地步？
　　“那，”她努力抓住这根救命稻草，“盛先生难道不想抓到公司里真正的蛀虫吗？”

　　盛泽闻：“许小姐怎么肯定你的男朋友，就不是这条蛀虫？”

　　“因为我相信他，”许乐颜眸光灼灼，“淮之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

　　盛泽闻：“既然如此，那许小姐安心等待。相信不久，警方就会还你男友一个清白。”

　　许乐颜垂下眼睫：“盛先生不愿深挖，是不想影响自己在泰丰的地位吗？”

　　她唇线抿直：“我以为盛先生和外界说的一样，是位善恶分明，心怀仁爱的好老板。”

　　李维听得一惊，许乐颜这话，就如同指着老板鼻子骂他包庇罪犯，指责他与人同流合污。

　　盛泽闻怔愣一秒，侧身对李维递了个眼神。李维走远，将空间留给两人。

　　许乐颜抬起头，直直看向他的眼睛。随着男人富有侵略性的威压逼近，雄性气息不断靠拢，许乐颜不得不往后退步。

　　“许小姐一向这么天真？”盛泽闻在半臂长的距离停住，淡然打量她的眉眼，“我不过是个商人，明知是赔本的买卖，何必多费心思。”

　　见许乐颜面色一白，他优雅颔首：“抱歉吓到你了。”

　　手心忽而一沉，多了张小巧的硬质卡片。

　　“许小姐如果有其它麻烦，”盛泽闻轻描淡写，“我很乐意帮忙。”

　　黑色的卡片上，没有抬头没有姓名和电话号码，仅印了个地名。

　　别澜公馆。

　　许乐颜瞳孔微缩，手上收紧，将纸片捏皱。

　　*

　　陈雅兰听到钥匙孔转动的声音，慌慌张张把药藏进抽屉，将桌上的诊断书团成球扔进垃圾桶。

　　许乐颜进来后直奔客厅：“阿姨，是不是淮之有新消息了？”

　　看到陈雅兰唇上起皮微微渗血，她给陈雅兰倒了杯水。

　　陈雅兰握着水杯点点头：“律师马上就过来。”

　　等了两分钟，文愈赶过来。
　　“现在对方咬准是送宋淮之签的合同，对接人是他，所有的证据也都指向他，情况非常不利。乐颜，你找盛先生谈得怎么样？”

　　许乐颜把两人对话重复了一遍，刻意瞒下后半截的内容。

　　文愈毫不意外：“盛泽闻刚接手泰丰就出事，肯定希望小事化了，小事化无。”

　　“那他就放着自己公司有个偷家的不管么？”陈雅兰激动问。
　　在她认知里，明知有人在偷家里的钱，怎么能视而不见？最好马上抓起来，丢进警局，把牢底坐穿。

　　文愈：“泰丰是家族生意体量太大，牵一发动全身。随便扯个人出来，不是叔叔，就是舅舅。盛泽闻刚上任，正是要稳定人心的时候，如果这次查到底，真挖出点什么，他肯定没法和老盛总交代。”

　　盛家共四个孩子，老大盛暄由现任夫人所生，宋淮之出事时，他正准备和盛泽闻交接。

　　老二盛泽闻和四女的母亲，是盛老先生前妻。老三盛延祺有传是私生子，真假未知，不过因其女友基本都是小明星和网红，算是里头最高调的那个。

　　泰丰集团内部盘根错节，文愈觉得，现在最想事态平复的人，一定是刚上任的盛泽闻。真闹下去，股市又是一波动荡。
　　他不明白宋淮之为什么会把希望放在盛泽闻身上。

　　“不过这些都是我们的推测，”文愈已经不抱希望，“陈阿姨，如果宋淮之承认犯罪事实，我会尽最大努力向法官争取减刑。”

　　陈雅兰怒然拍桌：“文律师，你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要我儿子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

　　说着说着，陈雅兰开始呼吸不畅。许乐颜赶紧扶她坐下，给她拍后背顺气。

　　晚上，许乐颜不放心陈雅兰独自在家，守在客厅等陈雅兰睡着。她左立难安，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膝盖撞到沙发上的包带，一张皱巴巴的硬质卡片露出一角。

　　许乐颜眼神一冷，将卡片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

　　盛泽闻和许坤找的那些男人别无二致，什么佛面君心，乐善好施，本质不过是趁火打劫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外人都被他营造出的假象骗了，想起来都令人作呕。

　　她余光扫过，定在垃圾桶内侧的纸团上。旋即蹙眉拨开碎纸片，捡起纸团展开。那是张心脏检测报告，患者姓名一栏写着“陈雅兰”三字。

　　专业名词艰难晦涩，许乐颜对着手机输入查了查。
　　阿姨的心脏问题已经到了必须手术的地步。

　　“颜颜。”
　　陈雅兰不知何时起床，正扶着门框看她。
　　“答应我，别告诉淮之。”

　　许乐颜捏着报告单，怔怔摇头：“阿姨，趁着发现得早，我们还可以做手术。”

　　陈雅兰走近，抽走她手里报告单。因心脏不好，她唇色比一般人深，看着像是受了极寒：“我本来也没多少年头，搭桥手术最少也要十来万。我要把这钱用了，淮之怎么办？”

　　许乐颜：“您不能这样想，钱还可以再挣，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傻孩子，”陈雅兰摸摸她的头发，“阿姨是想着，等淮之出来，再攒点钱，把我们这小房子卖了，去外头买个更好的。我这身体自己有数，到时候手头转过来了，再做手术也不迟。”

　　陈雅兰这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小区位于海州郊区，都是老破小，周围鱼龙混杂，不适合孩子成长。陈雅兰自己吃过这苦，不想许乐颜和儿子还在这儿吃苦，那八万块钱就是给两人攒来结婚的钱。

　　至于她的身体，拖一天都是赚到，没必要多花。
　　只是遗憾，不知道闭眼前有没有机会抱孙女孙女。

　　思及此，陈雅兰宽慰她：“你和淮之好，我就安心。别的，阿姨就不奢望了。”

　　许乐颜喉咙哽得说不出话。

　　淮之的案子马上就要开庭，如再没有新的证据出现，结果已是板上钉钉。

　　许乐颜回到学校，老师帮忙介绍了个翻译的小活儿，她连着熬了两夜把东西赶出来。对方看后很满意，在微信上问她最近有没有空，给个法国人当导游，带着在海州老街道逛两天。

　　费用报得很不错，许乐颜正要毫不犹豫应下来，没想接到通医院的电话。
　　陈雅兰上班时心脏病发，被路人送到医院去了。

　　她焦急赶到医院，陈雅兰还在昏睡中，医生说：“上次来特地交代她不要负重，身体扛不住这么折腾。你是她女儿吧？好好看着你妈妈，那两桶大豆油重要，还是身体重要。”

　　许乐颜猜有可能是她又超市门口排队领大豆油，为了多拿两桶，大冷天的吹了一上午。许乐颜没反驳，全部受下，末了，问手术的事。

　　医生：“手术当然是越早越好，病人年龄增大，身体素质肯定会相应变弱。你妈妈最近几回检查，结果都不太乐观，你们做孩子的，回去多劝劝她。”

　　陈雅兰醒来时恍惚片刻，嘴里念叨着“我油别洒了”。许乐颜过去包住她的手：“东西都在呢，阿姨。”

　　“颜颜？”陈雅兰环顾四周，“我，我怎么在医院？”

　　许乐颜把上午的事告诉她，陈雅兰掀了被子就要下地：“走走，咱们回去，不用费这个钱。”

　　陈雅兰在省钱这事上态度非常坚决，许乐颜连忙软声说：“咱们今天的费用已经交了，起码得把今天待够才行，对吗？”

　　陈雅兰这才重新躺到病床上。

　　等她睡着，许乐颜愁眉不展坐在窗边。她思忖一会，在手机输入“别澜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