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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谭小释反手一刀砍死老母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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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楠。”
“嗯?”
“你准备一下,我等你的直播ID。”
谭释挂掉电话,专心致志对付这个冤大头:在。
用户-53573:东西我要了,下个星期自取请帮我空置好房子。
谭释一怔,她点开一只香烟,吞云吐雾间和用户-53573敲定细节。
这么直接的吗?都不用什么问什么的吗?
神经病果然能遇上冤大头。
这个人千方百计要进川藏线和她千方百计要离开谭易龙,说不定是同病相怜?
她的地址设定在北京。北京啊……确实能逼人得喘不过气。
一口小酒一口肉,外边还下着白茫茫大雪的日子居然就要结束了,但是从此之后才也不用和谭易龙纠缠,这算什么舍不得孩子离不开狼。
周楠说要吃屎呢,直播间播这种东西会被封掉吧?
下个星期就要来了,靠!这么多东西一个星期怎么搬得完啊,要不让周楠来帮忙拖吧,大不了不直播,只在她一个人面前吃就行——谭释东想一下西索一会儿,看着夜幕慢慢降临在此山间,月光伴随着雪花一起洒在大山里,湿漉漉的水汽浸满了这间小小的房子。
嗯,价值一千万的房子了。
她蜷缩了整整三年的安全屋,今天因为另一个危险,她放弃了这个地方。
十一月份的北京,大雨打得人耳朵疼。主人把咸鱼网站关掉,端着一杯咖啡走进了卧室的桌子上的手机有着三十多个未接电话。
它又震动起来,备注上的“哥”字,白色的字体一下子有点流着血的惨白痕迹。
老人说过,出月亮的时候,第二天的太阳也就不远了。谭释第二天果然被太阳和其反射的雪地刺得睁不开眼睛。
她洗了把脸,到门外去丢厨余垃圾。
“小谭起床了啊!”
对面福来乐老板娘何月兰今年五十八岁,还领着一个八岁的孙子,她儿子和儿媳去北京打工,再过一个多月会回来过年,她男人在厨房里忙活,福来乐的烟囱永远是小坝子上最早开始冒烟的。
“嗯。”谭释点头,虽然是竞争关系,但是谭释这种八百辈子都进不去一个客户的死脾气实在是对福来乐构不成威胁,何月兰招呼她:“一会儿过来吃早点啊!你叔前两天进城里买了点三七当归,你也来喝点药汤。”
“好。”她点头,趁着这点时间吸了几口冰雪气息,把昨天晚上的酒气全吐出来,一番运作下来感觉神清气爽又是好汉一条。
何月兰皱眉道:“你以后啊,还是得好好穿衣服,虽然练太极对身体好吧,但是也不能抵外套啊,脸色总是不好,要不哪天让你叔领你去理塘县医院看看?”
“不用,”谭释摆手,她抻开手臂听自己的骨头从上响到下,缓慢呼吸的练了半天慢慢和何月兰忙进忙出的聊着天,“嬢嬢,我再过一个星期就要走了。”
“走?”何月兰自从三年前看谭释来了之后就没见她走出过小坝子这一亩三分地,她拿了大盆把菜全倒在里头,进去拿了一大瓢热水从没菜的边角缓缓注入,“你要去哪啊,你不陪嬢嬢这个老不死了?”
谭释撸起袖子,她的手臂修长结实,手肘关节处若隐若现一个狰狞的伤口似乎一直往上延伸,在冷白皮上格外血腥,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舍得在这样一个跟玉做似的人身上留下这么深的伤口,她走过宽达八米的国道,来到福来乐门口与何月兰一起蹲着洗菜:“有个朋友来接我,我把这个房子给卖了。”
“卖了?!”何月兰大惊,随后悄声问,“多少啊?”
谭释犹豫了一下,一千万是可以随便出口的数字吗?她撸起一颗浑圆玉润的大包菜:“嗯……二十万。”
她眼睁睁看着何月兰的瞳孔慢慢放大,带着些不可思议和艳羡,然后像是想了什么那股光芒又慢慢的熄灭下去,谭释听见何月兰嘟嘟囔囔着小声说:“这么多啊……”
还好没和她说是一千万,不然估计得被以为她被传销了呢。
我是ts:你为什么愿意出一千万买这个房子?
用户-53573:不是你定的价?
这个对话简直是谭释三十年来最失败的沟通和交流,难道真的是和谭易龙呆久了,正常和人说话都做不到了?
她和何月兰一起洗完菜,进去擦擦手接过刚满八岁的李岑岑递过来的药汤,刚喝一口就看见李岑岑端着一把葱神秘兮兮的窜过来:“师父!”
谭释:“噗——!”药汤撒了一地。
“你叫我什么?!”谭释顿时觉得这碗汤药里应该是放了什么致幻的药剂,最好是拿到科研院所去检查一下。
李岑岑长得虎头虎脑,年仅八岁却已经快有一米七七的谭释一半儿高了,他一脸严肃的用另一只手从后背拿出一把军刀,这把军刀通体漆黑既简单又精妙,它的刀锋凌厉且修长,流线型的刀身融入橡胶刀把中,这把直柄刀有个大名鼎鼎的称号:阿拉斯加捕鲸叉。
谭释的眉头略微挑起,面部不变,表达出了一个:你要怎样?的不屑表情。
李岑岑曾私下面对镜子练习了几百次这个表情——因为这太他妈帅了!!千军万马至于前,大佬一个平A之后微微挑眉:你要怎样?
谭释看着这个孩子眼里那份炽热燃烧的火光,她也时常有这样的火光,美其名曰:中二之魂。
“师父在上!弟子李岑岑!!”
“李岑岑。”
谭释立马抬脚拦住马上要软下去的膝盖,“你他妈把你家后院杀鸡的大砍刀拿过来是要我教你杀鸡吗?这个你爷爷不就行了?”
李岑岑脸都气红了,他鼓着气像只被戳到痛处的河豚:“我不是!!我是来拜你为师的。”
“杀鸡?!”
“对!”
志向远大,令人感动。谭释点头:“我杀鸡都是跟你爷爷学到的,你直接拜他为师还能跟我平辈呢。”
“不一样,”李岑岑把葱放到一边,凑近谭释,“师父,我之前看见你用一把小刀,就这样这样!一刀飞过去,就把那只鸡钉死在了鸡笼里。”
谭释盯着一直在她眼睛前面晃来晃去的阿拉斯加捕鲸叉,她一把抢过这把刀,在手里非常漂亮的挽了一个刀花,速度之快出了残影。李岑岑眼睛都看直了,他瞪着谭释细长有力的手指,电光火石之间,食指和中指同时用力,大拇指向上一拧无名指和小指往下一错,军刀直直飞了出去!
李岑岑视线跟上军刀,他被桌角一绊,摔倒在地,那军刀如同不受控制的横向飞了出去,他不觉得疼似的抬起头盯着这个抛物线似乎有些奇怪的飞刀,随后——
这把刀果然不出所望的被横横丢在国道中间。
李岑岑:“……”他转头呆呆的看着谭释。
“……”谭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孩子看多了TVB电影,把小坝子当成是Hong Kong码头,每天穿着老头汗衫,大短裤踏着二加一,提溜着一把菜刀巡视来往加油的汽车,要不是冬天国道上来往的人少,非得被他这一副□□的样子吓一跳。
谭释年纪不老大,对香火传承也不大着急上赶着的徒弟实在是不想收,更何况前三十年的谭释早就应该死掉才对,脱皮换骨剥出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已经是不容易,千万不要再回去。
李岑岑此时有点委屈,他就是眼睁睁看过谭释一飞刀过去把老母鸡钉死在鸡笼里,那眼神跟杀过人似的。
爷爷奶奶也不知道她的来龙去脉,谭释的小餐厅是以前修公路时候工程队住的简易建筑,一直闲置着,突然有天来了伙人就把它支棱得风风火火,搬进了一个半死不活的谭释。
那个时候谭释那间小餐厅被小坝子的孩子们誉为鬼屋,她至少是有半年时间牢牢住在里头,孩子们都以为这是女鬼在吸收小坝子的天地灵气呢。李岑岑艺高人胆大拿着他爷爷挂在床头的大铁剑,足有二十斤,一路拖着走进了小餐厅要和“女鬼决一生死”。
在被一楼窗帘莫名飘起,二楼拐角突兀的嶙峋盆栽吓到快要尿裤子之后,终于见到了身着一套灰色长袖长裤,头发长的可以上吊面如纸色的谭释,谭释伸出快有三厘米长的指甲抓了抓脑袋,歪了歪头问:“这也要收房租?”
李岑岑的爷爷奶奶听到他尖叫后也从对面福来乐跑了过来。
当时拿着二十斤都提不起来的大铁剑,提着一只还在扑腾的老母鸡,以及攥着一把大蒜把她从死气沉沉的餐厅里拉出来的李岑岑一家,是没让谭释就那么死在屋子里的大恩人,在真正触碰的阳光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还是活着的。
“释姨”李岑岑挠头,眼里不忿嘴巴也微微撅起,“你是不是觉得我根骨不佳,不想教我功夫。”
“啊?”谭释早已经过去和何月兰洗碗了,俩人商量着今天晚上包点饺子正好能把那点新鲜猪肉给用了,聊家常的时候倒是没注意到青春少男の自卑,何月兰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瞪大,眉毛如同倒八字似的竖了起来:“嘿!你个祝短命的又去吵你释姨了?!”
“奶奶!我错了!”李岑岑万万没想到还有自己奶奶这一关,他连忙跑出去捡刀子,“我去帮爷爷捡杀鸡刀!!”
举起的擀面杖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何月兰只能叹了口气走回来继续和和面的谭释说话,她犹豫了半晌才从嘴里小声说出来:“阿释啊,你嬢嬢我不会说话,心么都是向着你们的,你以前是啥子样的人,我和你叔我们都不介意!我们也不会多嘴去提你的伤心事儿,”她擦拭着一个瓷碗,把它们整整齐齐的叠在橱柜里,她们家的橱柜永远都是干燥清新的,“但是呢,岑岑不知道,他啊年纪小,不知道成年人都有点这个……难言之隐,他以后再缠着你问这问那的,你就揍他一顿就行。然后呢,也别告诉他了,也别教他什么,他就这样挺好的——真变得和你一样,你和我叔,还有他爸他妈,我们舍不得,我们就是普通人……”
乡下女人对外人总是带着几分怯懦感,对谭释又带着几分宠爱和畏惧,这番话怕是在胸口捣鼓了几年才出口,谭释没说话,她乌黑的头发刚好遮住了下巴,那张白玉似的脸在擦碗使力间若隐若现,过了很久才轻轻应了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