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玉枷》浮世泊烟

18、第 18 章

　　第十七章
　　当柳子虚再一次见到秦婼秋的时候，秦府里已然换上了一派盛夏的景象。花陌丛里芳华落尽，空气里竟是氤氲着不知名的香气。他换上一件宽松的薄衫，衣角坠地，掩住腰间的长剑。
　　转入后院里，一眼便看见她卧在窗口的清凉软榻上，手中抓着一本书，指间已没了力气，书正摇摇欲坠的要落下。另一只手松松的垂在身侧，手肘向下的手臂展露无余。细细的手腕，缠绕着一卷红丝，连缀着几点珠石与细长的流苏。
　　她头上的发带松了，几缕秀发垂在肩上，又绕至身后。雪白的肌肤。依稀可见突兀的锁骨与瘦弱的身形。窗上罩了几层云纱，光线蒙蒙地泛出些白。柳子虚在这时才看清她安睡时的宁和模样。那种静谧深深感染着他，也使他，宁静下来。
　　于是，轻轻接下她指间晃晃悠悠的书，又轻轻地坐在她的身侧。
　　感觉好像······他们早已成了亲，正平静地在一起度过夏日慵懒的时光。柳子虚有些恍惚，惊觉自己，对这种充实感的依恋与满足。那么，自己爱上她了吗？这个想法一出现，柳子虚立刻被自己吓了一跳。为了强掩惊慌，他立刻低下头去看书，仿佛是怕别人看到他慌乱的表情。
　　······
　　不知是过了多久以后，秦婼秋睁开眼，耳边突然有书页翻动的声音。柔软的纸张，在谁的手里缠绵过。一页页掠到耳后，像是突然，置身于一个柔软的世界，周围是柔和的光，书页的声音是空气里荡漾的，软软的歌唱。
　　就在这样的气氛里，抬眼看到他。那样猝不及防地看到他充满了英气的眉眼，低头看着手中的书，书页软软的停靠在细长的手指间狭长的缝隙里。
　　那么这样的他，十来扰乱自己十年不曾更迭的生活的么？
　　她突然害怕，感到恐慌。没有注意到他突然抬起头时，脸上纯粹的宠溺的笑容。他丢下鞋子，只穿罗袜，飞快地跑回寝室，脸贴在门上剧烈的喘着气。门外响起衣衫擦地的窸窣声，她本能地抵住门，“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柳子虚在门外微怔，良久道：“在下韩雨森，半个月前曾与小结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小姐可还记得？”
　　“对不起，韩公子，”秦婼秋冷冷道。“小女子一向记忆力甚是不好，不记得曾见过公子一面。”韩雨森，这半个月来你去哪里了呢？她有些绝望地想到冯家大公子临走前说的那句话，“男人都是朝三暮四的，老实说，我也不例外。你又如何能肯定，你的心上人不会在外面风流快活？”
　　对不起，韩公子，我不能肯定，你是否也是游子之心······
　　“那你开门好吗？”柳子虚方才大好的心情被搅得一团糟，“我要带你出去，离开这里，到外面去。”
　　“外面？”她苦笑，“我从没有出过秦府，爹不许我出去的。”她的声音又变得冷漠，“韩公子不必劳心了，婼秋是不会出去的。请回吧。”
　　心中顿生怒气，年轻气盛的柳子虚几时在女人面前碰过这种钉子？！“我在后院门那里等你。如果你不来，我就一直等下去！”
　　脚步渐远。她有些颓然地瘫倒在地。
　　他。他走了么？
　　看着落日隐去，她也觉得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的冷了。手指无意的抚上了那本掉落在地上的书。苍黄的封面。柔软的纸张，一行行记录着别人的悲欢离合。那么，自己的那些事呢？该以怎样的结局去迎接时间的冲刷洗礼？
　　强按下心事，惶惶地度过了一天。第二日用过了晚膳，沐浴更衣。秦婼秋穿上一件宽宽大大的半长袍，取了一条凉凉的软丝斜织绢束腰，随便挑了条软纱裙，便独自提了灯，向正屋走去。
　　路经中庭，扶疏的草间，能看到后院的那一扇漆红雕金的对开檀木门。心中蓦然一颤，她迟疑着，期待着，走上前。大门吱吱呀呀的呻吟。十几年从未开启的门······
　　一张有些落寞，有些孤清的脸，在她灯火的照耀下闪烁，“你、你还在啊？”涩涩的开口，却不知用上了怎样的语气。
　　他笑起来，英气纵横在脸上，隐约有些骄傲的样子。“不等到你，我怎么会走？”柳子虚伸手揽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来吧，我带你离开。”
　　耳边传来婢女惊恐的唤声。手中的灯摔碎在地上。她轻轻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回望了一眼生活了十几年的秦府。
　　爹，女儿不孝，你多保重啊······
　　决绝的闭上眼，“走吧，离开这儿。”
　　柳子虚无声地轻笑。眼角闪过一丝隐约的恨。怪怪的小羊，我要让你犄角犯下的罪过，得到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