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夜临》无念之念

6、第6章 阴谋

　　皇帝寝宫。

　　荆日律回到寝宫，想起今日南离之事，又怒从心起，大发雷霆，侍从皆不敢靠近。

　　宛儒林既入内，屏退左右。

　　“陛下还在为南离之事生气呀？”

　　荆日律横了他一眼，道：“你这是明知故问，这卖鱼贼欺朕太甚！方才应无恙之言，朕看你对华伦出言刁难，你是觉得有何不妥吗？”

　　“并非我以为不妥，是陛下觉得不妥而已，我只不过是将陛下心思表达出来而已。”

　　“那你倒是说说朕什么心思。”

　　宛儒林给荆日律倒了杯酒，不紧不慢道：“陛下本就不喜行兵家之事，若要兴兵早些时候烈阳求援之时便是天赐良机。既没帮援烈阳，此刻又何必大费周章呢？不过今日确实是南离触怒龙颜，是以陛下动了用兵的念头。但陛下若当真起兵，只怕到时候离恨天公然反叛，胜负难料，陛下恐失去南离，天国分崩于陛下手中，成世人笑柄。留着离恨天，左右不过一个强权诸侯，尚可伺机而治之。这便是陛下的心思。”

　　荆日律冷哼一声，并未否认，想了想道：“方才你说的从长计议是何意思？”

　　宛儒林答道：“陛下不想兴兵，耗费钱粮，又想出气，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荆日律冷哼一声，不耐烦道：“有话你便直说。”

　　宛儒林便凑上前耳语一番。

　　“陛下以为如何？”宛儒林又给自己斟了杯酒。

　　荆日律双眼盯着宛儒林看了一会儿，道：“朕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宛儒林笑道：“我这完全是替陛下着想，这一来二去可以替陛下解决两个累赘，何乐而不为呢？陛下须知，有些人留着就是祸害。”

　　荆日律旋转着手中酒杯，思忖片刻，忽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叫裴厉进来。”

　　宛儒林脸上闪过一丝笑容。不多时，小黄门便领着裴厉进来了。

　　“裴厉拜见陛下，不知陛下寻臣有何事？”

　　裴厉礼毕，看见宛儒林立在一旁，面露不悦，瞪了一眼旁边他。他恼怒此人夺去皇帝的恩宠已久，不知道此刻又安的什么心。。

　　荆日律起身扶起裴厉道：“裴卿，平身。裴卿剑术无双，方才又一显身手，朕大开眼界。忽然记起□□天始皇帝传下来一柄宝剑，名曰圣谕，可惜朕不懂剑道，裴卿帮朕掌掌眼，看看有何玄妙。”

　　说罢，小黄门捧来一个剑匣打开。只见那剑匣置于黄帛之上，乃檀木所制，雕龙画凤，里面放着一柄精美的佩剑。剑鞘玉石镶嵌，金丝勾勒，剑柄镶着一颗绚丽的红宝石。

　　裴厉自然久闻这柄宝剑，传说这把剑极其玄妙，但他在宫中已久，却从未在宫内看过这把剑，却不知荆日律从何处取来的。他看到一旁的宛儒林，便想多半跟这厮有关。

　　他自然知道看剑只是噱头，正事还在后面。但既精剑道，得遇宝剑，自不会错过。他小心翼翼拿起宝剑，倏地拔出。呼的一声火气升腾，那剑身通红，竟然燃烧起来，裹着薄薄的一层红色流动的火焰。火魂之剑，当真名不虚传。他持剑挽花，火焰尤存，恍若空中一簇火焰之花。

　　“试试。”荆日律指了下旁边一把玉凳。

　　他怕有损剑锋，不施大力，然而剑锋划过，玉凳应声切开，恍如砍瓜切菜。好锋利的剑！他心中赞道，再看那剑锋仍丝毫无损，不由得啧啧称奇。

　　荆日律放下酒杯，道：“所谓宝剑配英雄，这剑朕便赐予你。你替朕完成个事情。”

　　终于说道正题了，剑他喜欢，但荆日律此番以如此贵重物品交换，这个事情定非比寻常，不禁惶恐道：“不知陛下有何吩咐？臣恐能实力不济，有辱皇恩。”

　　“你去暗中帮我取离恨天那卖鱼贼的项上人头来。”

　　荆日律淡淡道，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刺杀当下如日中天的南离王离恨天？开什么玩笑？这不异于自寻死路吗？裴厉当场被他所言之事震住，面露难色。

　　“怎么，裴卿不愿？”荆日律到他的反应。

　　“不是，臣……臣身为掌都副使，身居要职，需时刻保护陛下安危，恐怕……”

　　裴厉想要推脱，但宛儒林却直接打断了他。

　　“裴大人多虑了，我这个掌都使还在呢，陛下安危自有我来保障，只等大人带着好消息归来。而且我也已替大人想好计策了，大人带着这柄宝剑过去见离恨天，就说使者所求之事陛下有密旨相传，到私下的地方再把他杀了。料想大人一身本事，又兼有神兵在手，想必不会是什么难事吧？你若得手，南离王府外面马上会有人接应你，陛下也会第一时间将离恨天意图谋反昭告天下，南离诸城断不敢为难大人，大人还有什么好担心呢？”

　　若单打独斗，哪怕没有神兵在手，他也丝毫不惧离恨天，但刺杀不管事成与否，都会陷入包围追捕之中，届时不论你武艺再高，也得死于乱兵之下。南离如今目中无人，岂会将一纸诏书放在眼里。

　　“你说得倒轻巧，刺杀之后，焉能轻易善了，而且南离境内想要脱身谈何容易……”

　　“裴厉，难道朕让你办件事都这么难吗？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荆日律面露不悦，顿了顿，声音缓和道，“若你事成，掌都使的位子便重归于你。”

　　掌都使的位置本来就是他的！裴厉低头不语，但他明白，要重新赢回皇帝的宠信，只能应允冒险了，所谓富贵险中求，只要谋划细致，或许有机可乘也未可。他思忖良久，才应允。

　　“朕便知道裴卿必不负朕所望。”荆日律龙颜大悦拉起裴厉的手，又转头对宛如林道，“你下去吧，我跟裴卿还有要事相商。”

　　宛儒林躬身退出。既出宫门，宛儒林吩咐随从前往祁贤楼，找个窗户正对宫门的位置。路上却看到应无恙在一处路边酒摊喝酒。

　　应无恙入宫之时尚曾意气风发，欲在堂前一展抱负，没想到出宫门时竟依旧还是个布衣之身，不禁有些失意感慨，正路过酒摊便坐下来喝酒解闷。

　　宛如林让随从停车驻马。应无恙听得马嘶，回头见是宛儒林后有些诧异，朝堂一见应无恙对其并没什么好感。宛儒林径直来到应无恙身边坐下道。

　　“不知宛大人找我何事？”

　　他看着宛儒林坐下，便开口道。

　　“你下朝出来，既未安排职务，不去仕林院待命，独自在这里喝酒却是为何？”

　　宛儒林拿过酒壶和茶杯，却是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去了，仕林院掌吏说并未有人要来，我便被赶了出来。”

　　他苦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哦？那看来是来这里借酒浇愁的。”宛儒林倒是有些意外，但随即了然，“如此说来，曹嵘成让人没给你引路，这老匹夫倒是小肚鸡肠得很呐。”

　　“鄙人才疏学浅，不予录用罢了，这跟别人又有何干系？”他虽对曹嵘成此类趋炎附势之徒没什么好感，见此人公然将同僚称作老匹夫颇有些无语，不过想他在朝堂上的模样，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得罪了人却还替人开脱，也是可笑。”宛儒林嘲讽道。

　　“得罪人？”应无恙闻言不解。

　　“昨日祁贤楼之事你忘了么？”宛儒林玩味道，把玩了下手中酒杯，继续道：“昨日你得罪的便是曹嵘成的儿子曹恒。这小子打听到你是举仕而来，便与他老子说了。”

　　应无恙方才醒悟，怪不得曹嵘成下朝时瞪了他一眼，想来便是为此，仕林院既归他管，仕林院自然不收他，但宛儒林告诉他这些又是为何，这人可不是路见不平仗义之辈？

　　“宛大人怎么知道祁贤楼发生了什么事？”他话说出口，便觉得问得愚蠢。宛儒林在朝堂上叱咤风云，在皇城自然耳目众多。

　　“别说祁贤楼了，你昨日入城后在九歌城中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楚得。”宛儒林炫耀道。这话却是不假，他早知道山河城举仕之人要来，是以他一入城便有人盯着。看应无恙眼中有疑问，便也不藏着掖着。

　　“我欣赏你的才学谋略，你若肯为我办事，朝堂之上便有你一席之地，富贵荣华，唾手可得。”

　　“若不然呢？”应无恙脸上有挑衅之意。

　　宛儒林脸色一寒，冷冷道：“若不然，你就只能继续在这种地方喝酒。我总不会留颗沙子在我眼中吧？你好好想清楚。”

　　“如此多谢宛大人提点。”

　　他顿觉心灰意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留下两个铜板酒钱在左上，起身欲离开。手下欲拦，宛儒林挥手示意放行。

　　“孺子不可教也，不知天高地厚。”

　　宛儒林颇有感慨道，随即登上马车往前往祁贤楼。

　　约莫一个时辰，宛儒林在祁贤楼上看见裴厉从宫门出来，便下楼拦在路中。

　　“裴大人气色不错呀。”宛儒林戏谑道。

　　“让开。”裴厉寒声道，“你这厮害我不浅！”不用想刺杀这主意肯定是他出的，若非怕触怒龙颜，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哪里的话，大人得陛下厚爱，我好生嫉妒。现在来送送裴大人。”宛儒林戏谑道，“今日一别，怕是要好些日子见不到面了。不知裴大人几时启程呢？”

　　“关你屁事。”他冷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殿上断剑之事做了手脚，欲行借刀杀人之事，可惜了未能如你所愿。”

　　“裴大人，当真会冤枉人。明明自己起了杀心，却赖在我身上。”

　　宛儒林争辩起来。裴厉不再理会，强行催马向前。宛儒林自不敢强挡，连忙让开。

　　裴厉纵马方出，突然勒马，转头对宛儒林道：“我若回来，保证第一个找你。”他打定主意，若能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杀了这人，到时候功过相抵，皇帝也不会把他怎样，而这也是这份差事唯一让他觉得痛快的地方。

　　宛儒林看着裴厉远去的身影，喃喃道：“那敢情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