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郎君倒插门（种田）》杜重摩

4、4.一份临时工作

　　4.一份临时工作

　　面对忽然落泪的救命恩人，舒景山一下子落了个手足无措，站在旁边安慰也不对，无视也不对。

　　“你别哭啊！我没打算干涉你的私事。不过你若是需要帮助的话，我可以……”

　　陆忠行自觉失态，抬手狠狠抹掉眼泪，出声打断他的话：“你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离开？”

　　“你这是想赶我走？”

　　舒景山低下脖子与之平视，目光扫过对方发红的眼眶以及咬破了的唇瓣，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倒是想要报答恩人一家，但是人家未必愿意把自己的隐|私展示于人前。所以只能选个折中的说法：“下井乡距离此地尚有百里之遥，就算要走也得等到衙门派发抚恤。所以我走之后，短时间内仍然会在沧乡盘桓，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如你所愿。”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陆家哥儿听完却是脸色微沉。也不知道想歪了多少，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多了一丝戒备。

　　舒景山也明白，自己那话听上去就像是赖着不肯走似的，也难怪人家不待见自己。可他心里放不下这对兄弟，也只能厚着脸皮再待一些时日。

　　不过有件事情他还是要说清楚：“从明天开始我会自己出去找活计，该还你的我都会尽量偿还。”

　　小哥儿直直地盯着他，上下打量了足足有四|五遍，才勉为其难答应让他继续住在这里。

　　桌上的米粥已经晾凉了，陆忠行干了半天的农活，又受了不小的惊吓，早饿得骨头发软了。可是当着舒某人的面，他却难以放开手脚。

　　舒景山瞧出他的窘迫，于是不再多问，径直出了厅堂。迈过门槛的时候才抛下一句：“我去烧点热水，待会儿洗洗吧。”

　　陆忠行背对着他伏在桌边，颤抖着双手捧住碗筷，将他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得清清楚楚。尔后低头喝了一口煮得化渣的粥水，鼻子蓦地一酸，眼泪便滑进了碗里。

　　且听他小声哽咽道：“我怎么能不怕呢？汉子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又何必装得那么和善，假惺惺地哄骗我……”

　　………

　　景山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人品遭到了质疑。

　　那日之后，陆忠行一连三天都刻意回避他，他们连面都没有见到过。遇到需要交流的情况时，全靠小宝这个免费信使在中间传话。

　　比如陆忠行想让他帮忙做点什么家务，晚上提前教给小宝，第二天小宝就会学给山山哥哥听。

　　或者舒景山有什么话想跟对方说，白天告诉小宝，晚上就能传到陆忠行耳朵里。

　　就这样，两个人正式闹上了别扭。

　　舒景山可谓说到做到，那天之后果然偷偷溜出了村子，跑到邻村谋了一份打更的差事。如此一来，他就只有白天在家，傍晚就得飞奔到隔壁村子。

　　沧乡依水而建，有一条名叫沧水的大河贯穿全乡。陆家所在双桥村位于沧水河的中游，而他要去的地方则是位于下游的张家村。

　　两村之间少说也隔着四里地，加上村子本身的大小，舒景山每夜得跑五里左右，来回便是十里。也就是说，光是赶路就得一个时辰，而且还要避开双桥村的村民。

　　幸好他体格强健，近来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否则断然不敢如此奔波。

　　打更人兼顾巡逻之职，这就导致白天无法正常下地干活。因此本地住户都不愿意放着家里的农事不干，跑去挣这点辛苦钱。也只有像舒景山这样的外来者为了谋生才会暂时接手这项工业。

　　这次南边发大水，淹没了十几个村子，此外还有好几个周边乡镇受灾。大批灾民流落异乡，这也使得这种原本没人接手的差事变得抢手起来。

　　舒景山长得要比普通汉子高大一些，加上面相英武，这才被张家村的里正一眼看中，许了这份差事给他。

　　这天，他再次来到村口的草篷里，拿上铜锣和防身的木棒准备开始巡夜。没想到里正却在外面等他，悄无声息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两人一见面，里正便举着灯笼笑脸相迎，拽着他的胳膊小声说：“小九啊，俺知道你是老实孩子，这几天辛苦你啦。”

　　张家村的里正已经上了年纪，头发花白，嘴巴下面挂着稀稀拉拉的山羊胡须，眼神却比普通人犀利得多。别看他现在老态龙钟，人家可是在张家村当了几十年的村头，在十里八村都有一定的威望。

　　舒景山摆出笑容，低下脑袋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您有事情找我？”

　　“嘿嘿，是这么回事……”里正笑眯眯地说道，“俺看你体格不错，手脚又干净，难得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就想问问你，老家有没有定过亲事？”

　　“啊？”舒景山错愕了一瞬，转而失笑，“您该不会要给我做媒吧？”

　　“臭小子，净想美事呢！”里正板起面孔给了他胸口一拳，随后表情一转再次笑道，“俺们村里最近还算太平，也没有贼人|流窜，巡夜的差事怕你做不长久。俺就寻思着，要是你在老家没有亲人留恋了，不如就在俺们这里安个家，将来也好重新落户。”

　　舒景山听到这里眼睛顿时一亮，他现在最缺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毕竟身为穿越者最大的麻烦就是身份问题，一旦被发现是黑户就有可能被官府当成敌国奸细或者逃犯。

　　不过转念一想，里正这番话说得虽然动听，但是背后肯定藏了算计。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南边的洪水即将退去，官府发布了勉民政|策，据说光是用来赈济灾民的物资便耗用了百万两雪花银。为了让这些流离失所的灾民重建家园，官府规定每个人都能领到一笔相当可观的抚恤金。

　　里正说不定就是为了这笔抚恤金才下定决心将他留在张家村的。

　　舒景山又不傻，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是自己凭借人格魅力交上了好运。对方不知道的是，他其实根本没有户籍，一旦接受盘查就会穿帮，更别说领取官府的物资了。

　　遂听他模棱两可地说道：“多谢老村长抬爱。只是我现在心系失散的家人，暂时不作他想。”

　　里正的表情当场垮了下来，态度也发生了明显转变：“嗯……你是个重情义的年轻人，不错不错！那就继续干吧，过几天俺跟大伙儿商议商议，要不去镇上买几条大狗代替巡夜。如今天灾不断，俺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庄户人家为了防备盗匪，要么自发地组织巡逻队，要么凑钱聘请舒景山这样的便宜劳力。当然也有养狗防盗的，遇到贼人好歹可以叫唤几声提醒主人。

　　舒景山早就想到里正别有用心，眼下听到这种类似要挟的言辞倒也毫不意外。

　　人无完人，百姓为了生计做出任何事情都在情理当中。何况他在逃难的过程中不知看过多少人欺人、人吃|人的景象，心理承受能力已经相当强大了。

　　或者说……他其实并不排斥黑暗，仿佛自己本身就来自于深渊之中。

　　想到这里，景山使劲甩了甩头试图摆脱又有发作迹象的头痛症。而后辞别里正，仍旧认认真真地穿戴好蓑衣和护具，拿起铜锣走出了草篷。

　　外面已是漆黑一片，夜雾笼罩着静谧的小山村，凭生出一股寂寥之感。

　　立秋之后，天气一天凉似一天。夜里又有冷风吹袭，加上露水沾衣，值夜人必须穿上蓑衣抵御寒气。

　　舒景山已然熟悉了这份工作，只将三尺来长的包铁木棍别在腰带里，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拎着铜锣，沿着村中小道走动起来。

　　每走一会儿便得停下来左右查看一番。然后把灯笼找个地方挂住，再用铜锣敲打三下，高声呼喊：“值夜巡查，匪盗退散！”

　　如此循环往复一整夜，从村头走到村尾，再由村尾环线村子一整圈。大概等到四更左右，村里的公鸡叫过第一遍之后，他的工作才算完成。

　　其他人巡夜的时候仔细与否跟他无关，反正他自己做事的时候必定力求完美。每座院落都在他的巡视范围之内，另外，田地里面有无野猪、黄鼬肆虐也会看上一看。

　　他就是这种性格，想来是改不掉的了。

　　景山走在泥巴小路上，抬眼看看雾气遮挡的夜空，心中幽幽想道：“里正的话给我提了个醒，官府派发抚恤物资的时候肯定会设法验证大家的身份。不然什么人都能冒领，多少银子也堵不住贪婪之口。”

　　他没有户籍，在这个世界就是隐形人，肯定经不起查验。到时候还得想个办法及早脱身，不能让恩人一家因为他的关系吃上官司。

　　“如果有人可以证明我是下井乡的村民就好了。死在洪涛中的灾民不计其数，只要有了人证，我就可以冒名顶替，获得一个正当的身份……”

　　舒景山皱起一双剑眉，心中既有无奈又有期待。

　　他在逃难途中有意无意地帮助过许多人，只图留下一个好印象。其中几个性格不错的年轻人经过他的重点照顾，跟他建立了一丝交情。

　　只是不知，那些谋算是否能在将来起到作用。

　　唉！尽人事，听天命罢……

　　“值夜巡查，匪盗退散！”景山再次敲响铜锣，大步迈向无边夜幕。

作者有话说

　　改了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