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屿心事【田柾国】》美咲阿

4、焦糖拿铁

　　返程回海滩的路上，他驾驶着快艇一句话都没有说，仿佛已经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

　　你也不愿意主动开口，披着毛巾坐在一旁，偶尔会看一眼他的表情。

　　停船靠岸，他下船后伸过来一只手，你看了一眼他的脸，面无表情，随后搭上去。也许是你想多了，他或许只是因为不好意思才不愿意主动开口跟你说话，可你还是不明白，你们都接吻了，他为何还能如此淡定得像个没事人一样。

　　你换好衣服从更衣室走出来，看见他正在和同事说话，你刚想上前走近，他却突然被人拉走了。
　　直到最后你都没有跟他说上一句话，只能提着包独自回家。

　　一路上你心情很郁闷，第一次浮潜足以让你体力耗尽，双腿没有知觉，但为了让大脑不要胡思乱想，你开始小跑起来。

　　田柾国是最后一个离开更衣室的人，他在昏暗的房间里发了很久的呆。

　　回到家天已经黑透了，父亲给他留的晚餐他也没有吃，直接走进房间关上门，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床上。

　　就在这时，田柾宇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小国啊，你说美咲会喜欢什么？是项链还是包呢？”

　　田柾国满脑子都是今天下午在海里的各种画面，他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好端端送她礼物干吗？”

　　“我打算这次跟她表白。”

　　“什么？”田柾国猛地坐起来，他又问了一遍，依然是刚才的答案。

　　“表……表白？”

　　“我对她挺有好感的，我之前在感情中一直都挺胆小的，这次我想好好把握，如果她也愿意，想以结婚为前提跟她好好交往。”

　　“等等……哥，你们才认识没多久，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小国，你还年轻，有些事你不懂。”

　　“有什么不懂的……你们总说我不懂？到底要懂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有些震惊，问道：“我们？还有谁？”

　　他不耐烦地抓了把头发，控制好情绪说：“没事，今天有点累了而已。”

　　“听叔叔说美咲下周回 Q 市，你到时候记得帮我问问航班号，我去接她。”

　　“知道了。”

　　“好了，这事儿别让她知道，我还有事先挂了。”

　　挂了电话，他的心突然凉了半截。

　　他不敢告诉田柾宇他心底的真实想法，他能感受到你和他的心有灵犀，他也能感受到你对他也是有着同样的情感。

　　这一刻，年龄，距离都不是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他喜欢的人也是田柾宇喜欢的人。

　　在出发前一晚，你打电话让他出来陪你散步，他没有拒绝。

　　永川岛的夜晚除了无尽的海浪拍打声，剩下的便是海风的呢喃，伴随着夏日的丝丝热气一起吹在每一个想要自由的灵魂上。

　　“我明天要走了。”

　　“嗯。”他看着地面简短回答。

　　你们往前走了几步，你突然停住拉住他。

　　“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说完你又补了一句，“比如，你明天会不会来送我？你以后还想见到我吗？”

　　他静静看着你，喉结缓慢地滚了滚。

　　“明天没事的话，我会去。”

　　“你那天……为什么……”

　　“美咲姐。”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礼貌地称呼你，“我想起今晚要陪我爸去泰亨家拿东西，可能不能陪你散步了。”

　　“什么？”你没想到他会突然打断你。

　　“明天我会去送你的，你今晚早点睡，把东西收拾好。”

　　“喂……田柾国……”

　　你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就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他刚才的眼神为何那样悲伤？他对你的态度又为何突然这样转变？你躺在床上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一个结果，那个吻是如此真实又如此心动，你怎么可能相信那只是年轻气盛的少年在那一刻的一时兴起。

　　况且以你对田柾国的了解，他不可能会做出那么唐突的举动，可如今这个答案，连你都想不明白，又会有谁能知道答案呢？

　　你对他所有的期待仅仅保留在登船的这一刻。

　　既然他说过会来送你登船，那他就不应该食言。

　　永川港口已经呼叫了你两次名字，现场除了父母和田叔叔，你并没有看到田柾国的人影。你给他发了几条信息，也给他打了几通电话，没有回复也没有接听。

　　直到你上了船，你再次拨通他的电话，他竟然接听了。

　　【你什么意思？你说好来送我的你人呢？】

　　【我今天临时训练，过不去了。】

　　【我看你是一点也不想见到我吧？】

　　【没有，我是真的走不开。】

　　他的语气平静地让你不敢相信，你声音逐渐开始哽咽，但你知道这一刻你绝对不能哭。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嗯。】

　　【你喜欢我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你的耐心也快用完了。

　　【我问你话呢。】

　　【不知道。】

　　【你有病吗！你喜不喜欢我你不知道吗？】

　　【对，我是有病。】

　　【我都要走了你非要这样气我吗？】

　　【我没有气你，你回 Q 市挺好的。】

　　【田柾国你到底什么意思？】

　　【美咲，我祝你工作顺利。】

　　你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下，但依然夹住哽咽的声音问。

　　【你会来找我吗？】

　　你总有种预感他会挂电话，你想问出所有的问题。

　　他心里的回答是“不知道”，因为从你给他发信息和打电话开始，他就一直坐在更衣室，脸上有几道干了又湿的泪痕，不知道刚才哭了几次。

　　沉默地回答对于成年人而言，答案已经足够明确。

　　【我知道了。】

　　电话那头仍然是沉默不语。

　　【田柾国，回你的大海去吧。】

　　嘟嘟嘟——

　　通话变成了刺耳的忙音，这是他接起这通电话后预测到的结果，如果电话那头的人是自己，想必不会做到这般忍气吞声，他恨透自己，厌恶自己，可他又能如何，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只是一场毫无意义的邂逅。

　　田柾国胜在太有自知之明，以为这样做才会让所有人都获得更好的结果，但在你离开之后，他的精神突然就一落千丈，整个人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对生活没有任何动力。

　　潜水工作区的老板担心他这样的状态带学员会出事，于是给他特批了一周的假。

　　放假期间他会早早爬起来晨跑，然后去咖啡店一坐就是一下午。

　　田柾宇打来的电话他不敢接，因为害怕听到那些他不愿意接受的消息。

　　咖啡店老板娘和老板是朋友，对田柾国自然也是熟悉，她见他最近总来咖啡店，便倒了两杯咖啡走过来跟他聊了聊。

　　“我记得你也认识美咲吧？她每次来店里也喜欢坐在你这个位置。”

　　听到这个名字，他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些情绪。

　　“难得看你来喝咖啡，你想喝点什么？”老板娘十分热情。

　　他想了想，笑着说：“来杯和她一样的吧。”

　　“焦糖拿铁？”

　　“是吧，跟她一样就好。”

　　其实，田柾国不喜欢焦糖，也不喜欢喝咖啡。

　　但他心里在意的那个人却喜欢喝他最不喜欢喝的饮料，尽管这样，他还是很想和她做同样的事，喝同样的一杯咖啡。

　　“她每次都在这里做什么？”他问道。

　　“她一般都是看书，或者听歌发呆。”老板娘拿抹布擦了擦桌子，又说，“她好像也挺喜欢潜水的，总是会问我一些潜水的事情，问你们的工作一般是怎么样的，问潜水时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危险。”

　　田柾国听完低头一笑，你明明那么怕水，却还想要知道有关潜水的事，这难道就是那天你突然说想要潜水的原因吗？

　　“你是不是对美咲有意思啊？”老板娘毕竟是个过来人，一眼看穿田柾国的心思，“你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在问她的事。”

　　他这一次并没有急着反驳，反而露出一种欣然接受的微笑。

　　“你这都看得出。”

　　“不过，美咲比你大吧？感觉她不像是会喜欢弟弟类的人。”

　　他面露沮丧，喝了一口咖啡。

　　“不过，感情这种事谁说的准呢？女人其实没你们想得那么复杂，很多女人真正要的并不是安全感，而是对方是否肯为自己勇敢。”老板娘索性坐了下来，“欸？要我帮帮你吗？”

　　和老板娘的这段短暂聊天里，田柾国并没有真的向她请教“如何追女孩”的方法，从头至尾他只在意那句“对方是否肯为自己勇敢”。

　　他答应了你会去港口送你，但到最后又怂了，怕见到你就会舍不得你走，更会担心自己的行为让你觉得他很幼稚，他想要在你面前努力做个成熟的男人，可到最后离开的时候，他还是用自己以为最好的方式伤害了你。

　　他想过要不要找你，可迈出这一步实在太需要勇气，离开海岛后，他还剩下什么呢？

　　他每天都会点开你的聊天界面，去看你近期发布的动态，有健身，有和朋友聚会，有一起去唱歌，也有一起去旅行，在这两个月，你的生活比在海岛上要更丰富，而他的生活，却只有潜水和大海。

　　睡前，田柾宇的电话又一次打了过来，他犹豫再三还是接了。

　　“田柾国你怎么回事？爸说你最近都不去训练了，你又给我闯什么祸了？”

　　“没有，我就是最近状态不好，需要调整一下。”

　　“你调整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在 Q 市还要担心你，你觉得我忙得过来吗？”

　　“知道了，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了。”

　　电话那头的田柾宇深深叹了一口气，又说：“我最近也没多好。”

　　“怎么了？”田柾国问道。

　　“我跟美咲表白了。”

　　他突然紧张了一下，紧紧握住了手机。

　　“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当然是被拒绝了。”

　　他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好奇，“为什么？”

　　“我不知道。”田柾宇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是有什么更在意的人吧。”

　　你心里还有更在意的人，会是他吗？

　　虽然这个想法太自恋，可他还是期待了一下。

　　“哥……我想……”他变得吞吞吐吐，田柾宇表示疑惑。

　　“我想去 Q 市。”

　　他想去 Q 市，他想去找你。

　　当时他有多害怕见你，如今就有多想找到你。

　　3个月过去了，他终于拿到了去 Q 市Golden潜水基地培训的机会，与此同时，诚哥还说Q市电视台想给永川岛出一期海洋保护的宣传采访视频，希望能邀请两名资深潜水员做内容分享。

　　他二话不说毛遂自荐，但其实，老板也早已经报他的名字。

　　这是为永川岛和他们的工作室争光的好机会，同时也让他有名正言顺的机会去找你。

　　回来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你没有去朋友推荐的那家公司，而是入股了另一位朋友的文创品牌公司做内容总监，而你们最近接手负责的一个海洋环保项目正好就和电视台有接触，当你在方案里看到他的名字时还愣了几秒，心想不会就这么巧吧？

　　但那个人不是他还会有谁，永川岛是出了名的最佳潜水胜地，而他们也是目前最优秀的潜水团队。过去你对田柾国的了解仅限于他每天都要穿着贴身的潜水服去海里待上一整天，如今你越了解潜水，就越明白他在这个行业有多厉害。

　　他来 Q 市这天，是田柾宇给你打的电话，他本来是要去接他，但因为工作走不开，想问你是否有时间去帮忙接，你很果断地答应了。

　　再见面已经过了三个多月，那天的事情还会时不时在你脑海里闪现，你本来以为自己只是对他短暂的怦然心动，在当你见到他时，那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和心跳加速让你不得不怀疑曾经的想法。

　　“怎么会是你？”

　　没有“好久不见”，也没有“嗨”，而是“怎么会是你”。

　　“你是有多不想见到我？”你听到他那句心里还有些不太高兴。

　　“不是不是！我只是没想到我哥会让你来。”

　　“你要是不愿意，我给你打个车。”

　　“你别多想，我没有不愿意。”他的语气很紧张，“我只是……”

　　——他只是觉得太不可思议，原来想见一个人真的可以见到。

　　“你还没吃饭吧？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没事，我不饿。”

　　“我饿了，你陪我吃行不行？”你懒得跟他兜圈子。

　　“行行行。”

　　是你的错觉吗？为什么感觉他和在之前在海岛的时候判若两人。

　　究竟是什么让他的性格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你。

　　你带他去吃了一家自己常去的面馆，他吃得很香，你却吃得很无味。

　　你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你其实很想问他那天为什么没有来机场见你，又怕自己表现得太在意，其实对方根本无所谓。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竟然都被电视台邀请做嘉宾了，是我以前小看了你。”

　　“没有……我只是学得早。”他谦虚地笑了笑。

　　“你之前来过 Q 市吗？”

　　“我以前在这边读过书。”他吃完碗里的面，用纸巾抹了抹嘴。

　　你愣住，表情是大吃一惊。

　　“你果然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他淡淡一笑，继续跟你说：“我爸妈离婚后，我就跟着我妈一起生活，有一年我跟我哥一起回永川岛，那是我第一次接触潜水，我觉得很奇妙，后来我就一直想着这件事，每年放暑假我就会过来，让我爸带我进去，后来我就决定辍学去潜水，一直到现在。”

　　“你为什么那么想留在岛上？”你知道这么问不太合适，但你就是很好奇。

　　“因为我喜欢潜水。”

　　“真的只有这个理由？”

　　他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摇摇头。

　　“我跟我哥不一样，我没有那么多远大的理想，也没什么想赚钱的心，我从小读书也不好，没什么爱好，偏偏就喜欢上了潜水。”他看着你继续说：“我高二就考上了潜水证，后来就一直跟着诚哥一起在永川岛做潜水教练，偶尔还会跟着渔船去深海潜，我觉得这样的日子挺自在的，比按部就班地工作快乐多了。”

　　你打心眼里佩服他这样的选择，你活到三十岁仍然在为自己这不安稳的生活而感到焦虑，而他却早已经把心和身体交给了大海，自由翱翔。

　　“好了走吧，我得带你去电视台了。”

　　你看了看时间，转身去结账，他突然跟上来拉住你的手。

　　“我来给。”

　　“一碗面而已，你也要跟我争？”

　　“不是跟你争。”他把你拉到身后，跟收银员付完款后转过身，“我不想再走在你后面，我想做那个可以挡在你前面的人。”

　　你还是不太明白那句话的意思，直到把他送到电视台，分别时他叫住你。

　　“美咲。”

　　你转过身，重新注视那双干净明亮的眼睛。

　　“我们还能再见吗？”

　　这个男孩依然保留着他最纯净稚嫩的一面，他始终还是那个想做就去做的人，包括再次遇见你之后，他这份难得的勇敢。

　　“随你。”你装作无所谓的回复。

　　他听完却笑了，露出一排整齐好看的牙齿，你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笑容，你觉得好治愈。

　　“好，你等我。”

　　回到家，你一直在想那句“你等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往嘴里塞了两块饼干，又摇摇头笑了起来。

　　“我在期待些什么？”

　　尽管如此，那个吻却是真实的。

　　你不能回避那个吻，他再怎么比你小，也已经是一个成年男人，他就算没有谈过恋爱，也分得清“人工呼吸”和“接吻”是两回事。

　　这天他工作结束，给你发了条“去不去看电影”的信息，你还纳闷为什么要约你看电影，他就发来两张买好的电影票。

　　你顿时一惊，想让他退票却发现电影票上面写着只能改签，你没办法只好应允了。

　　然而，电影快开场你却被工作缠身，你以为他会因为你临时不能来而感到生气，但他没有，还说让你先忙自己的事。

　　忙完结束准备回家，出了公司门你看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路边，光从背影你就能认出来是他。

　　“你怎么会来？”你很惊讶，现在都已经快十一点了。

　　“担心你没有吃饭，给你买了夜宵。”

　　已经很多年没有体验过下班有人等着，还送爱心夜宵这么温暖又浪漫的事，你接过他的夜宵笑着对他说谢谢，他说要送你回家，你拿出车钥匙晃了晃，说：“还是我送你吧。”

　　电视台给他订了一家酒店，这段时间他都是住在这里，你把车开到酒店楼下，他低着头沉思着。
　　“还不下车，是要跟我回家吗？”你开玩笑地说。

　　他无奈地笑了一声，故作认真地说：“我说要，你会带我回吗？”

　　你果然还是怂了，笑容逐渐消失，脸颊微微发红。

　　“开车小心点，我走了。”说完，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