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佰]天地无恙》赐剑咸阳西

15、我将死去（十五）

　　笔尖沙沙响，大雪铺天盖地，高敬文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再醒就是日本人要求会见谢晋元了。
　　“团座，我去把白马牵回来。”
　　高敬文一听小湖北提议让谢晋元骑马去与日军指挥官会面，她马上站出来主动请缨，那匹马应是在仓库后面。
　　“高姐，我们一起去。”
　　不等谢晋元准许两个孩子就奔向外围，齐家铭看出朱胜忠的担忧，他拍拍对方肩，然后端着枪跟上高敬文，如果日本人此举有诈，说不定仓库后方也布置了天罗地网。
　　“马在那儿——”小湖北学七月那样吹起口哨，白马立在一堵离他们几十米远的断墙后头，它对少年的哨声无动于衷。
　　高敬文探出头仔细观察四周，雪地里除了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唯剩寂静，她看不出那些炸毁的建筑物里有没有埋伏。
　　小湖北扭过头无奈道：“姐，这下怎么办？”
　　“算了，不能让团座干等，我去牵！”
　　“牵啥牵，你他妈咋啥热闹都凑？”
　　随齐家铭赶过来的朱胜忠在关键时刻把准备跑出去的人拽回来，“高敬文你不要命了？”
　　“不要。”她回答的很干脆，“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现在你闭嘴。”
　　“你能回来？你能确定外面没有陷阱？万一你出去成活靶子咋办？”
　　朱胜忠一连串的质问惹得本就紧张的高敬文更加烦躁，她挠头，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对方。
　　“俺看外面没啥不对劲，俺去吧。”
　　齐家铭脚才踏出门口就被高敬文拉住，他一愣，又看向朱胜忠，后者则看向小孩。
　　“你好手好脚的就别冒这个险了，我估计快死了，所以你们别送死让我去。”高敬文力气很大，她拽着齐家铭往里一推，把站在他后面的朱胜忠撞了个踉跄，趁人不备她快速冲出去，小湖北不仅没抓住她反而也跌倒了。
　　“回来！你给老子回来！”
　　“姐！”
　　在身后人的叫喊声中高敬文一脚蹬上障碍物翻了过去，雪地里的她就像一只灰兔子，如果这个时候哪里打出一梭子弹便是百分百的命中率。
　　好在没有危险，是他们多心了。
　　羊拐待在窗边，他的位置只能看见仓库后方一角，瘦弱的身影不顾一切冲过去，刀一样利落无半点拖泥带水。
　　“妈的，这个仗打的……呸，狗日的日本人。”
　　烟烧到头，烫得羊拐赶紧甩掉，他的眼神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高敬文。
　　马牵回来了，谢团座带着小湖北走出去，高敬文一面想着保护团座，一面又怕小孩出事，她要保护弟弟，于是也跟在他们后面，然而这次朱胜忠没再让她耍横，他把人拽住拖回角落。
　　“你是不是欠抽？”他怒道。
　　“不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话你难道没听过，是你你也会去的。”
　　高敬文十指绞在一起，她看地面不看他。
　　朱胜忠恨不得给这人一脚好叫她长长记性，可是这么多人在，他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让她难堪，他实在气恼，蹲下来抬起高敬文的下巴，她眼神淡漠，甚至还对男人笑了笑。
　　“你听着，你是女的，不是匹夫。”朱胜忠看见那抹代表无所谓的笑容越来气，他一把捏住小孩的脸，“你是女人你做点女人该做的事不好吗？”
　　他承认，所有的军纪条令他无法施加到她身上，他希望她做个“逃兵”，想她好好活着。
　　“我是个军人。”
　　“军你妈个鬼，你他妈咋混进部队的你自己清楚，信不信老子抽你？狗崽子净找事，活腻了吗？”
　　朱胜忠手劲大的快要把高敬文的脸蛋掐变形，她挣开往旁边靠靠，略带笑意说道：“来吧，早死晚死不如现在就死，一开始把我毙了多好。”
　　男人手僵在半空，他心被这话刺了一下，人有些懵。
　　高敬文看朱胜忠不动，她揉揉生疼的脸，捡起地上的枪走到狙击位置趴下，她锁定目标，聚精会神盯着日本人的一举一动。
　　不需要翻译高敬文也听明白日本人的意思，她期待又忧心的最后一战终于到来，其实早就该结束了，她这样想，留给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她无声地笑着，视线越来越模糊。
　　撤进租界的命令下达后上官志标便听从谢晋元的指示让人烧水，让战士们洗洗身子，这次任务非同寻常，很有可能大家都会死。
　　“老子喜欢你，想讨你做媳妇。”
　　朱胜忠还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他觉得如果不说，如果自己死了，抱憾而亡他连眼都不会闭上。
　　“额知道你是大户人家的娃娃，不一定看得起额这种靠几个军饷过日子的穷当兵的。”
　　高敬文有些发愣，她看着脸红透了的男人，脑子里轰隆隆打雷一样混乱，她刚刚听见了什么？他说他喜欢自己，怎么会有人喜欢她高敬文呢？
　　“你还小，现在就要你跟额也不行，不过额可以等你长大的，这次全身而退后如果你愿意，额能等。”
　　“朱班长，你在开玩笑吧。”
　　小孩心底涌出阵阵苦涩，面上仍然装作轻松。
　　朱胜忠摇头满脸认真，他其实是个面皮很薄的人，这才没一会儿连耳朵根都红透了。
　　“你喜欢我什么啊，喜欢我打人骂人？喜欢我跟你对着干？你是受虐狂还是没被气够？哈哈哈这个笑话简直就是惊吓。”
　　“额就想护着你，护一辈子不行吗？”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高敬文收起笑容，她把那双寒潭般清凉的蕴含深情的眼睛记在心里，“朱班长，你知道真正的高敬文是什么样的人吗？”
　　朱胜忠急着回答：“现在不知道以后多接触不就知道了，你也不要怕，你冲桥时跟着额，不会死。”
　　高敬文悲哀地摇头，果然，这个人还是想着救她，她不能拖累他。
　　“朱班长，我跟你说实话，我的身子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