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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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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曼曼被正式解除职务并接受调查的消息已在Rheinburg内部公告,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沈梵的工位变得格外安静,以往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和议论消失了。
那些核心文件回到了她的案头,仿佛林曼曼从未存在过。
但沈梵并未感到安心,她知道这是裴灼强势介入的结果,自己仿佛被无形地罩在了他的羽翼之下。
她依旧住在裴灼的公寓客房,两人作息时间似乎刻意错开,除了早餐桌上不可避免的碰面,几乎鲜有交流。那种沉默的、充满张力的氛围始终萦绕在偌大的空间里。
周五下午,沈梵正专注地核对一份最终版的技术附件,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她迟疑了一下,接起电话。
“喂?请问是……沈梵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些怯懦却又带着惊喜的女声。
“我是。你是哪位?”
“真的是你!沈梵,我是许纯!高三的时候,在储物室里我被郑星耀欺负,你帮我过的,你不记得了吗?”对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哽咽。
许纯?
记忆的闸门缓缓打开。沈梵想起来了。那个总是低着头、性格内向温柔的女生。高三那年,她被一个男生缠上,威胁恐吓,被躲在储物室抽烟的沈梵偶然撞见,沈梵帮了一把她。
沈梵的声音柔和了下来,“我记得你,你找我有事吗?”
“我……我前几天在财经新闻上看到Rheinburg和霁川合作的报道,里面有你的名字和职位,我就试着打了Rheinburg的总机,辗转问到了你的分机号。”许纯的声音压抑着欢喜:“你回来了真好!你……你晚上有空吗?我……我想请你吃个饭,真的,一直很想谢谢你当年帮我……”
沈梵本想拒绝,她不想应付任何社交,但听着许纯话语里那份真挚,她心头一软。
“好。”她听见自己说,“地点你定,发给我就好。”
下班后,沈梵按照地址来到一家环境清静雅致的家常菜馆。许纯已经到了,坐在一个靠里的安静位置,见到她进来,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温婉而欣喜的笑容,微微颔首示意。
多年不见,许纯的变化不大,依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穿着素雅的针织衫和长裙,只是眉宇间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岁月沉淀下的宁静,只是眼底似乎藏着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疲惫。
“你来了,快请坐。”许纯为她拉开椅子,动作轻柔。
饭菜是地道的家常口味,温暖熨帖。许纯话不多,偶尔问起沈梵这些年在国外的生活,也简单说了说自己——毕业后进了出版社做校对工作,生活平淡但也安稳。她提起当年的事,语气里满是真挚的感激,却没有过分渲染,只是轻轻地说:“那时候真的很难熬,谢谢你愿意站出来帮我,你说的话也给了我很大勇气。”
沈梵并不觉得那是什么值得铭记的大恩,但对方珍藏至今的感激,让她感受到一丝久违的暖意。
或许是环境让人放松,或许是连日来的压力需要一个看似安全的出口,当许纯体贴地为她盛了一小碗暖胃的汤时,沈梵没有拒绝。席间,许纯要了一壶店家自酿的、据说热度很高的甜米酒,给她也斟了小半杯。
“这个听说不醉人的,暖暖身子。”许纯微笑着说。
沈梵尝了一口,清甜甘洌,带着米香,确实感觉舒服了些。
一杯,两杯……她觉得好喝,多喝了几杯。
她并没有意识到这酒后劲柔和却持久。酒精缓缓地松弛了她紧绷的神经,连日来的疲惫和高度紧张后的空虚感悄然浮现。她的话依然不多,但眼神渐渐有些迷离,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时刻保持着距离感。
许纯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疲惫,不再多问,只是体贴地陪着,偶尔说起一些高中时期的琐事,提到几个同学的名字,比如班长周科宇,比如闵诗青……那些平淡的回忆,在酒精的微醺下,显得格外宁静遥远。
餐厅里流淌着低回的民谣,灯光温暖。沈梵靠在椅背上,感觉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视线有些朦胧。
“……能再见到你真好。”许纯轻声说,眼神温暖,“你看起来……好像变了很多。”
这句话轻轻戳中了沈梵。她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地又抿了一口酒。酒精放大了那种无人可说的孤独和沉重。
她的眼眶微微发热,低下头,声音有些含糊:“是吗?”
许纯打量着她,很认真地说:“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酷的女生,被流言蜚语包围着,也能活出自我,嗯…我的意思是说,你看上去虽然蔫,但是眼睛里依然能看出生命力,跟现在不一样了。”
沈梵仰头把杯中残存的酒液喝光,笑了笑,打趣她:“许纯,你的意思是,我像奥特曼那样眼睛里有光吗?”
许纯愣了愣,随即被她逗笑了,没多久又担忧地看着她,安静地没有再打扰。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裴灼的信息。沈梵醉眼朦胧地看了一眼,没有回复。
又坐了一会儿,沈梵感到一阵眩晕。她撑着桌子想站起来,身形微晃。
“小心。”许纯立刻起身扶住她的手臂,语气关切,“是不是不舒服?我送你回去吧?”
“没……没事……”沈梵摆摆手,脸颊泛红,“可能……这酒有点上头……我去下洗手间……”
她独自走向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清醒,但收效甚微。她靠在墙上,只觉得浑身无力,内心那片巨大的空洞在酒精的浸泡下,愈发清晰得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她摸索着接起,声音软糯含混:“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裴灼低沉冷硬的声音:“在哪?”
听到他的声音,沈梵莫名感到一阵委屈:“在外面吃饭。”
“地址发我!”裴灼的声音瞬间绷紧。
沈梵迷迷糊糊地报出了餐厅名字。
不到二十分钟,裴灼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餐馆门口。他面容冷峻,周身的气场与这间温馨的小馆格格不入。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很快锁定了那个明显状态不对的沈梵和扶着她的许纯。
他大步走过去。
许纯看到来人,被他身上迫人的气势惊得微微后退了半步,但仍保持着礼貌:“裴……裴灼?!
裴灼的目光只在许纯脸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所有的注意力便回到了沈梵身上。他俯身,闻到淡淡的酒气,眉头紧锁。
许纯站在一旁开口:“沈梵刚才觉得米酒好喝,多喝了几杯,可能醉了。”
“沈梵。”他拍了拍她的脸。
沈梵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清是他,依赖地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含混:“你……来了……”
裴灼一把将她小心地打横抱起,对许纯道:“多谢照顾。”语气虽冷,但维持了基本的礼节。说完,便抱着沈梵大步离开,留下许纯一个人呆立在原地。
回到公寓,裴灼沉着脸将沈梵抱进客房,想把她放在床上,沈梵却死死搂着他的脖子不放手,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松开。”裴灼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不松……”沈梵摇头,温热的呼吸夹杂着酒气喷洒在他皮肤上,“裴灼……你别走……我难受……”
“几年不见,酒量变得这么差?”裴灼语气很冲,试图掰开她的手,却又怕伤着她。
她听着裴灼的声音,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他的锁骨上,滚烫,“裴灼…你欺负我……我只有一个人了……”
她的哭诉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却像一把把钝刀子,割在裴灼心上。
他掰扯她手臂的动作停了下来,身体微微僵硬。
“谁说你一个人?”他声音沙哑地问。
“就是一个人……”沈梵哭得更凶,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在酒精的催化下彻底崩溃,“你一次都没找过我……六年多……你一次都没联系我……你现在……你现在也只是恨我那时候抛下你走了……又想折磨我……我都知道……”
裴灼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疼得窒息。他猛地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按进怀里。
“我没有不要你!”他低吼出声,像是要将这六年的悔恨和痛苦都吼出来,“沈梵,是你不要我!我给你发了这么多信息,打了这么多电话,去找过你这么多遍,可是……”
他将脸埋进她带着酒气的发丝里,声音嘶哑而痛苦。
沈梵似乎听进去了些,迷蒙的泪眼看着他:“真……真的?”
“真的。”裴灼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肯定地回答。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相碰,呼吸交融,“那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你那时候明明说了,等我好了你就会回来的。你骗我。”
沈梵忍住不适,缓缓开口说:“这几年你妈妈都有给我发你去治疗的照片,说你治疗不顺利,如果我回去了,你就会彻底毁了。”
沈梵回忆起那段时间,只觉得浑身冰冷,自己心理上的痛苦又被叠加了另一层痛苦,她简直痛得要死掉。
她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浓烈情感——痛苦、悔恨、还有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她灼伤的爱意和占有欲。
酒精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最本能的反应。她微微仰起头,生涩地、试探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这个轻轻的触碰,如同点燃炸药桶的火星。
裴灼的呼吸骤然粗重,所有的自制力在那一刻土崩瓦解。他猛地噙住她的唇,不再是暴风雨般的掠夺,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渴求和深入骨髓的思念,疯狂地汲取着她的气息。
沈梵笨拙而急切地回应着,双手胡乱地扯着他的衣服,仿佛只有最亲密的接触才能驱散心底那无边的寒冷和不安。
衣物零落坠地,体温交织攀升。
这一次,凭借着最本能的爱意和酒精赋予的勇气,疯狂地靠近、纠缠、融合。
裴灼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栗,每一次都仿佛在诉说着六年的空白与思念。
当最后的浪潮席卷而过,世界归于平静。沈梵累极了,蜷缩在裴灼的怀里,沉沉睡去。
裴灼却毫无睡意。他侧躺着,用手臂支撑着头,就着昏暗的睡眠灯光,仔细地、贪婪地描摹着她的睡颜。指尖轻柔地拂过她微蹙的眉头、红肿的眼睛、挺翘的鼻梁。
心底那片冰封了六年的荒原,仿佛终于照进了阳光,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他悔恨自己原来从不知道她在承受的痛苦,甚至不敢想她是怎样在国外治病、怎样在国外独自完成学业、独自承受母亲带给她的压力。
他低下头,极轻极轻地在她额间印下一个承诺般的吻。
夜色深沉,客房内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却仿佛与他们无关。
这一夜,心墙坍塌,过往的隔阂似乎被短暂地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