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云见清》白子冉

8、反目

　　次日，夏朝瑞在早朝时向夏开意请奏出使江朝，夏开意有些意外但也同意了，随即下旨让礼部准备相关事宜，尽早派人出发。
　　下朝后，夏开意召来锦衣司指挥使许永光。不一会，天骄殿内，许永光向夏开意稽首禀道：“陛下，臣无能。秦王出了皇城后，骑上了快马去了郊外，我的人怕骑马跟着会暴露，所以便回来了。”
　　殿内安静了片刻，让许永光内心慌乱了不少，忍不住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坐在龙椅上的夏开意。夏开意身着玄色衮服，拿着奏折的手停下，凤目微眯，强压下怒火说道：“本来朕也没想让你们一直跟着秦王，可你们连秦王去郊外的什么方向都没查明白就回来禀报。朕要锦衣司究竟有什么用，难不成跟前朝东营卫一样让你们专权议政吗？”
　　许永光内心一滞，急忙说道：“臣不敢！臣这就派人去郊外查清秦王的踪迹！”
　　说完，许永光准备起身离开。夏开意狠狠地将手上奏折摔在桌上怒道：“现在去有什么用！依秦王办事的速度，这个时候早就回都城了。他能一出皇城就骑快马去了郊外，说明郊外有什么人或者消息对他来说很重要，你查到他那两个侍卫带着玄英卫去了邙山郡，再加上给皇后定期下落回毒的人也在他回来后就离奇失踪，若他没查到幕后主使，恐怕他今日去郊外就跟这有关。”
　　许永光听完夏开意的话也跟着思索起来，自己跟下毒的事毫无关系，陛下亲自派人去的，谁都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于是许永光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所以陛下臣应该怎么做？”
　　夏开意想了想说道：“你派人去试探一番，若他怀疑了，刚好在他去江朝的路上找几个高手除掉，若是他没有怀疑，那这落回毒该由他享受了。”
　　“可是秦王是陛下唯一的嫡子，有文武百官支持又深得民心，若是突然出事，只怕所有人都觉得秦王之死蹊跷啊。”许永光害怕地说道。
　　“你做得干净一点，有人觉得蹊跷也找不到证据自然就无事。这嫡子一死朕还有庶子，况且皇后也时日无多了，这贵妃为皇后，那么北安郡王自然也是下一位秦王甚至是太子，”夏开意起身负手而立，语气狠绝地说道：“朕才过不惑之年，如今朝中文武一半都是秦王的人，左相和大将军是他的忘年交，武威将军是他的刎颈交，右相又是他推举上位的。虽然北安郡王才能不如秦王，但至少北安郡王能被朕掌控。而秦王若是查到皇后的落回毒是朕让人下的，以他的性子和能力，弑父杀君只在一念之间！所以秦王必须死在去江朝的路上！”
　　许永光一阵胆寒。尽管早就知道陛下对秦王会忌惮猜疑，却也没想到陛下对秦王早已暗下杀机，锦衣司为陛下办事，只怕事情搞砸了，自己不仅会被陛下责骂，还会被秦王记恨，此事需得想个两全的办法。于是许永光应道：“陛下英明，臣谨遵陛下旨意，定将此事办妥。”
　　夏开意见许永光应下又开口嘱咐道：“此次务必不要暴露踪迹，这一计不成还有下一计，万事都不能急。你先下去准备吧，刺杀之前就不必来见朕了。”说完，夏开意便离开了天骄殿。
　　羽都，许府。
　　“相爷，府外二爷家的四公子求见您。”许府管家向正在与夏朝瑞交谈的许遥初禀道。
　　许遥初想也没想地拒绝道：“果然是当鹰犬当久了该有的礼数都不懂，我不见他。”
　　许府管家微微点头准备离开。夏朝瑞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这位四公子可是许相的亲侄子？”
　　许遥初不等管家回答，自己向夏朝瑞解释道：“回殿下，如今许府有三房，长房便是我这一脉，而二房和三房都是先父妾室所生。我二弟才能平庸在前朝时得了先父一个荫职，不过前朝被灭后，他的荫职就被陛下裁撤，到今日仍是白身。只不过，刚刚管家说的来找我的四公子叫许永光，不知道因何原因得了陛下青睐，成了锦衣司指挥使。我记得二房的嫡子也才刚刚上任东州知州，这锦衣司指挥使是正三品，东州知州是正五品，我从未见过同辈的庶子官职高于嫡子，但我也不是很强调嫡庶之分的人，许永光应该是有实力才当得上锦衣司指挥使。”
　　夏朝瑞若有所思片刻后说道：“那许相和这位指挥使关系好吗？”
　　许遥初想了想犹豫说道：“很好，许永光是由我夫人带大的。只不过自从他成为指挥使之后我们就断了联系。”
　　夏朝瑞心中了然，猜测道：“既然许相在他成为指挥使之后就断了联系，那今日他来求见许相想必事关许相甚至是越州许氏的安危。我认为许相还是见一见他比较好。”
　　许遥初不再犹豫，点点头，挥手示意管家请许永光进来。夏朝瑞随即起身躲在屏风后面屏息静气等待许永光进来。
　　片刻后，许永光进入屋内，许遥初示意所有下人退下，许永光便开口道：“伯父，陛下忌惮秦王也忌惮您和秦王交好，现在陛下对秦王起了杀心，要我在秦王出使江朝的路上除掉秦王。可大伯知道以秦王的能力自然能查到是我做的，而陛下看到秦王安然无恙，定会怪罪于我。越州许氏逃不过这一劫，还请伯父早做准备。”
　　“除掉秦王？陛下他怎么想的啊，先不说身份地位，单论才干，另外两位皇子谁能比得上秦王，若秦王一死，谁能压制昌州杨氏、并州萧氏这些有兵权的世族，”许遥初愤怒地说道，“如今满朝文武都以陛下和秦王为尊，就算没有了秦王，广平王和北安郡王无论谁都无法在百年后坐稳皇位！若陛下不想宁朝只经历二世便亡就不该除掉秦王。”
　　许永光早就想到这些问题，但实在想不到好的办法，这才来告诉许遥初，他无奈地说道：“伯父说的话，我也暗示过陛下，可陛下就是对秦王如今能够压住陛下无法压制的世族才不满的，这是一个死局啊伯父！秦王压制不了世族定然会被陛下以能力不足为由废掉秦王之位，秦王能压制世族便会被陛下忌惮从而失去性命。总之秦王和越州许氏都难逃此劫！”
　　“谁说的本王难逃此劫！本王早就知道我这位父皇想除掉我，而且不是一次两次了，”原本夏朝瑞躲在屏风后打算等许遥初叔侄俩谈完话再出来，结果没想到谈话的内容居然跟自己有关。眼见叔侄俩正在犯愁想不到办法，夏朝瑞才走出来说道，“拿出你锦衣司的真本事来刺杀本王，这样可以让本王看看以后为我办事的人究竟有什么能耐。”
　　夏朝瑞的突然出现让许永光愣在原地，许遥初皱了皱眉头呵斥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跪下向殿下行礼！”
　　许永光被许遥初的呵斥拉过神来，急忙对夏朝瑞跪地叩首道：“微臣拜见殿下！请殿下恕臣失礼之罪。”
　　“许指挥使，免礼。你并未失礼，是本王在屏风后突然出现说话吓着指挥使大人了。”夏朝瑞微微偏头和许遥初对视了一番而继而说道。
　　听到夏朝瑞开口，许永光也不在多想赶紧起身。但他刚起身一抬眼，内心微微震惊，秦王素来好白衣，府中除了朝服和亲王礼服是按制置办其余大多都是以月白色锦袍做为常服，今日则却是很罕见的穿着玄色窄袖锦袍，袖口用金丝绣着腾云祥纹，秦王改变往日的穿衣风格。让许永光暗自思索，玄色耐脏窄袖便于行动，莫非秦王去郊外不是为了见人而是去杀人，可恨这些无能的下属不将秦王今日的装束不回报司里。
　　想到这，许永光又不得不说道：“多谢殿下，想必殿下在屏风后都听到微臣与许相的谈话。微臣还请殿下明示，此后微臣遵殿下令！”
　　“锦衣司只听皇帝号令，如今你说你要遵令于我，可是锦衣司遵令还是只有你一人遵令！”夏朝瑞冷嘲道，“不过，我有玄英卫为我做事，要锦衣司有何用。”
　　许永光头冒冷汗，慌忙说道：“在众臣眼中陛下早就确认殿下才是未来主君，只是陛下猜疑太重想除掉殿下。殿下登上大宝才是微臣所希望的，奈何锦衣司只听皇命，还望殿下救救微臣，救救越州许氏！”
　　“本王说过了，你就按照他的要求去做，本王不会死，此事之后就是本王的反击到时候越州许氏也不会有灭族之祸，说不定还有从龙之功，”夏朝瑞开口说道，“届时，我会假装死去以此扰乱都城，你们若能让都城的水更加浑浊，就能为本王争取时间。”
　　“臣等领命，定能助殿下谋此大事！”许遥初叔侄俩齐声应道。
　　夏朝瑞淡淡一笑，随即以负责京中推行新政为由离开了许府。
　　夏朝瑞离开后，许遥初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着许永光开口。许永光也很直接的说道：“为什么伯父不直接告诉侄儿，您和秦王早就有了关系。”
　　许遥初闻言睁开了双眼，略作思索后，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淳化十五年夏，殿下生于越州临平郡，一个月后被人接回至当时的帝都也就是现在的羽都城内，并被淳化帝亲封为宁王世子。
　　淳化二十五年夏，世子突然失踪，当时宁王也就是如今的陛下可没少派人搜寻，刚好暴露了自己豢养私兵被淳化帝和东营卫忌惮，被迫交出长子也就是如今的北安郡王做为质子困于帝都，虽然宁王一直被朝廷忌惮却也没有影响宁王的势力大大增长
　　淳化二十七年秋，西州叛乱，叛军攻下西州，宁王瞅准时机率先出兵入西州平叛，从此摆脱了朝廷的束缚，如同有神人相助实力大增。不久，宁王率一队奇兵暗中进入帝都与其他三王发动宫变，从此淳化帝成为傀儡，而宁王也权倾朝野直至如今成为了皇上。
　　世子失踪之后宁王的一切事情斗太顺利了，这让我不得不怀疑，殿下是以失踪为借口暗中相助宁王，而宁王则是为了不让殿下成为质子对外宣称殿下失踪并暴露自己豢养私兵让长子成为质子。
　　淳化三十一年春，世子在淳化帝遇刺后马上在宁王府出现，乐广帝第一个率军攻打的便是在京州时郡的宁王，他应该也是知道世子失踪就是宁王谋反的信号，但他已经来不及了。
　　同年冬，乐广帝兵败自杀，紧接着就是四王陆续宣布登基，自此恒朝灭亡。在陛下举行登基大典的前一晚，殿下便来找我了，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就是陛下坐不了多久皇位，还请许相助我。
　　那时我便明白了，殿下的失踪是陛下想让殿下永远消失，而殿下应该是被人救下了，而那人为了护着殿下，只好与陛下商议助其成就大业，陛下也不再对殿下动手。
　　想来陛下侥幸的以为十岁孩童记不住事，才跟殿下继续上演父慈子孝的戏码，殊不知殿下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而且如今的势力让他根本无法控制，今日才让你动手除掉殿下。
　　伯父今日给你讲这么多，只想让你知道殿下早就有了谋算，你锦衣司监察百官，殊不知殿下也在监视你们。你就听殿下的话，先为陛下好好办事。”
　　许遥初的话让许永光楞了很久，连许遥初悄悄离开都没有反应过来。许永光苦笑着自语道：“难怪殿下在朝中支持者甚多，估计一大半都是看着殿下的面子才留在宁朝，若是没有殿下，如今的天下便是三国并立了。”想到这，许永光收敛了情绪走出了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