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拂过的世界》谒晚

6、第 6 章

　　伊里安领着迪伦，来到了酒馆的柜台前，曲起食指敲了敲柜台的木板。
　　“先生您好，您有什么需要吗？”酒馆老板立即站起身，热情地迎接。
　　“老板，我想问问最近皇帝和财宝的事。”
　　酒馆老板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
　　“成交。”伊里安利落地从口袋中摸出一个金币，扣在柜台上。
　　老板咧开不对称的嘴，友好地笑笑，将钱收入囊中。
　　“其实那传言，也不过几句话的事。
　　托勒家族上一辈在皇帝的生母安娜危难时期救了她一命。安娜醒来后万分感激托勒家族。她还穿了托勒家族提供的衣服，并对此爱不释手。几天后为报答救命之恩，亲手写了一封信并附了一张藏宝图给他们。这张藏宝图画得含糊，托勒家族解不开，于是想寻求探险家的帮助。并且他们愿意分出其中一部分以酬谢那名探险家。”
　　“托勒家族是？”
　　酒馆老板摆了摆手：“继续听我说下去。”
　　“托勒家族世代经商，买卖的多是布匹丝绸等商品。是我们费博纳市这儿算是比较有名的富商家族了。不过如今这名气呢，”酒馆老板顿了顿，似在斟酌着措辞，“总之不是很好。几十年前经营得不错，但如今已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此话怎讲？”
　　“这个家族自起家以来有一百多年历史了，之前一直做些小买卖，直到几十年前。嗯…当时费博纳还不是自由市，是隶属于纳特的一个贸易市，托勒家族是唯一一个知晓如何去往另一个大陆——也就是如今我们所知的东大陆——的家族。他们的祖先带着仆从冒死开辟了驶往东大陆的航线，并从那里带回了丝绸锦帛和其他一些新奇玩意。回来后，他们将这条航道的信息严格保密，为了不让这条航线泄漏出去，还杀了好些人。唉……
　　之后，他们每年两次前往东大陆进行贸易。
　　不过，不得不说，他带来的那些绫罗绸缎是真的很惹人喜爱。当时我也摸过一次，那……冰丝般的触感，真的很难忘。”
　　说罢，酒馆老板还摩挲了下手指，仿佛在捻那一层轻纱似的。
　　“这些货物很抢手，甚至有贵族差遣仆人在店铺开张的三天前就在门口排队。那时我也见过几次店铺开张，就好像全市，整个费博纳，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店门前一样。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酒馆老板一拍脑袋，继续道：“哦，对，万人空巷。总之，这些异国的货物抢手的很。
　　那丝绸价格，自然也很高。我们虽然不知道他们从东大陆那里是几分钱买进的，但在我们这儿，一匹布要上万金币，但即便是这价格还是难求。这些大多都是供给贵族们使用的。至于我们小孩啊……”
　　酒馆老板沧桑的面容上浮现出淡淡的怀念。
　　“我们可喜欢那些小玩意儿了，那竹蜻蜓、纸鸢……当时我们穷啊，就几个小孩凑一块儿，一起玩。谁家小孩闹脾气哭了想安抚，给他这些东西玩，准没错。扯远了……
　　之后啊，托勒的生意越做越大，人也不那么和善了。不仅对我们趾高气昂，而且还常常偷斤少两地卖东西，哦，我指的是他们原本卖的布匹。也常常卖些破损的玩具给我们。但那些小玩意儿毕竟只有他们那儿买，我们想买只能忍气吞声。不过那里的布匹倒是渐渐没人买了。
　　他们这么大笔赚钱，自然惹得同行眼红。后来，有人偷偷跟踪，不知怎的找到了那条航线，航线慢慢传开，所有人都知道了——在东海的另一端，有一块东大陆，那里的人们生活富裕安康，有数不尽的珍奇玩意儿。大伙儿疯了似的乘船到那儿，购买绸布，到这儿售出。渐渐地，托勒家族便没落了……现在持家的是一对兄弟，特郝本和舒特。”
　　“说来还真是唏嘘呢。”酒馆老板干笑两声，随手倒了杯酒，一口入肚。他的眼角已有几束纹路了，白胖的皮肤也已显出淡黄，老人斑隐隐若现。
　　迪伦看着他，心莫名地抽动了一下。
　　酒馆老板放下酒杯，用袖口擦了擦嘴。
　　“不过说也奇怪，这俩兄弟年轻时花天酒地挥霍无度，也是嚣张跋扈的性子，陛下的母亲居然会跟他们交好。”
　　“这倒是挺新奇的，这样的家族却得到了安娜女士的青睐。”伊里安接话。
　　“他们拿出的那封信和藏宝图给你们看了？”他慵懒地倚着柜台，随意却不失优雅。
　　“唔…这事儿是挺玄乎的。你们是想去寻宝的探险家吗？”酒馆老板反问。
　　“是的。”
　　“嗯，你们从这里往城主府那个方向走，会经过托勒家族的店铺。你去那儿跟托勒家族的人交流下，应该能看见传言中所说的书信和图。不过听一些去过的探险家说，这事儿似乎挺真的。”
　　“虽说这样……可按理说，安娜女士和托勒家族的这件事，早几年就该流传了，为什么现在才传出来？”迪伦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小伙子，你想啊，这条消息里最吸引你的是什么？”酒馆老板看向迪伦，直勾勾地看进他的眼睛。
　　迪伦一愣。
　　奥斯汀的母亲。
　　他险些脱口而出。
　　咽了口唾沫，他把这句话吞到肚子里。
　　有关奥斯汀的生母，安娜女士的消息少之又少。大家只知道安娜?冯?劳斯出生于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苛于礼教知识渊博，在奥斯汀年少时便撒手人寰。
　　在现在这个时间，传出关于她的消息……
　　酒馆老板也没在意他的沉默，继续笃定地说道：“还不是那藏宝图。他们要是没这么没y……能找到那笔财富，怎么会透露出这个消息？”
　　“可二者有来往，与寻找宝藏，这是两件事。”
　　会不会把目的暴露地太明显了，不会被他发现吧。
　　迪伦用余光撇了眼伊里安，后者注意到，疑惑地回看。
　　迪伦立即移开目光。
　　酒馆老板愣了愣，复又抓了抓头：“这不就是一件事？”
　　看他茫然的样子，迪伦知道他也答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了，便轻甩头，说道：“没什么。”
　　酒馆老板又想到了些别的消息，话锋一转：“你们来的还算早，陆陆续续会有更多的人过来。那几个门口守城的人今天还在说，自消息传开以后，这几天外地来的人越来越多了，什么小偷盗贼流氓地痞都来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更严格进城限令。”
　　“你看城里，在路上走的，看看酒馆里的人……很多都是来碰运气的。”
　　“大概一两天前吧，来了一个很有名的探险家，据说专为别人找到这些隐藏的宝藏，现在已经大致确定财宝的位置了。这几天去那儿报道登记的探险家估计也有百来个了……过几天应该会更多。”
　　“不管怎样，先去登记了对吧，万一运气好，误打误撞就找到了不是？无论是私吞还是交给托勒都很划算。”
　　“不过听说登记还是要些门槛的，听说这几天要求也会提高。”酒馆老板上上下下把两人扫了一遍，“你俩要是有点履历应该没问题。”
　　“那这些消息最开始是从哪里传出的？”迪伦反复思考了下，怎么想都有些不靠谱，总有些奇怪的地方不通顺。
　　“普洛斯街。”
　　普洛斯街？
　　回忆起刚才三个大嗓门儿的对话，迪伦问了一句：“这条街很有名吗？”
　　“哈哈你们外地人也没听说过？”酒馆老板挑了挑眉，打起精神来，“这是条有名的风俗街。”
　　迪伦红了脸。过去的日子他几乎都在领主大人的城堡里度过，哪里知道这些风流事。他有些难堪地转过头去看伊里安。
　　伊里安也在笑着看他，一副早已知晓的模样。
　　“……”
　　离开柜台，两人又回到了窗前的桌边。
　　迪伦从口袋中摸出50银币，递给伊里安。
　　“谢谢你。”
　　伊里安摆摆手，将50银币推回到迪伦面前。
　　“钱就不用了，请了我这杯酒就好。”说着还晃了晃酒杯。
　　“这怎么行？”
　　这杯酒再贵也不会超过一个银币。
　　“真的不用。”
　　见迪伦仍一脸坚持地要把钱给他，伊里安有些无奈地解释道：
　　“在打听消息前，我都没问你的意见。试问，如果是你，你会用这一个金币去买他的消息么？”
　　迪伦沉思，摇了摇头。
　　“要是我真收了你的钱，岂不是你亏了。”
　　迪伦被说服了，把钱收回了口袋。
　　他低下头，开始细细思索酒馆老板刚说的那些话，整理思绪。
　　看似合情合理的流言若是从安娜女士的角度来解析的话，就会存在许多不合理的地方。
　　诚如酒馆老板所说，安娜给世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温婉和善的，她怎么会和那两位纨绔子弟交好？
　　更何况她用以答谢的不是直接的金钱，而是一张难解的藏宝图？关于这点，她是没落贵族因此手边可能没有金钱，这个解释倒是勉强合理。
　　还有，为什么直到这几天，这个消息才被公布？
　　迪伦越想越觉得这消息不可靠。
　　“就只听他一个人说的，就够了吗？我们是不是该再问些人。”他看向伊里安。
　　原本正在注视着杯中液体的伊里安闻言，抬眸笑道：
　　“迪伦，风可以成为你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