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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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不知名液体忽然从边上倾泻浇灌，平铺到整个画布上。
迪伦一惊，转头看向液体来源处。
是伊里安。
他正抬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木桶，将桶中黄绿色的液体向画布上倒去。
他这是要毁灭这条线索？
“喂？”迪伦惊怒，不经向伊里安大吼出声。又怕刚离开的两个人会折回来，自己和伊里安被发现，于是他赶忙压低了声音，“你在干什么？”
伊里安扔开木桶，面无表情地指了指画布。
“你看。”
只见画布上，呈银色的线条渐渐变得深刻；一些原本看不见的画痕也随着液体被吸收，显露出来。
像术法显现一般，画布上的线条逐渐变多，纵横交错间，勾勒出了一个不同于费博纳人，或者说西大陆人的面孔——一张较为扁平的脸。
是他？
迪伦脑海中立刻响起那欢快豁达的弦乐声，想到那位演奏出如此韵律的儒雅琴师。
他端详着这幅画像——画上男子的下颌角处有一块胎记，与那位琴师一样。
迪伦用手抹了一把画卷上黄绿色的液体。
是橄榄油。
待男子的画像呈现完全，又有许多文字开始渐渐显现——
你们口口声声说着尊重女性，可我从小到大，哪一件事是能由我自己决定的？
现在，你们连我的爱情都要干涉。
百年世家，却连那些只受过十几年训练的骑士都不如，真是枉为贵族。
你们，要这族谱何用？
艾薇?弗罗曼
这字迹斜体偏长，写得隽秀而潦草，看得出书写者心中气急。
“弗罗曼？”迪伦脑海中没有这个家族。
他看向伊里安。对方神情严肃，沉默不语。
伊里安轻轻一挥袖子，在迪伦看不清的瞬间，许多水滴在画布上方突然凭空变出。
迪伦还来不及惊叹伊里安的术法，就看见画布上用水淋上的地方，又显现出了几个黑点。
想到了什么，迪伦有些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托勒兄弟给的复刻的藏宝图纸片。
迪伦对照着画布，旋转着纸片的角度——
这些点，跟纸片上的完全重合！
他惊奇地瞪大了眼，将手中的纸片递给伊里安看。
伊里安接过，向他点了点头。终于，他露出了他进屋以来的第一抹微笑。
看着画布上的三层信息——一名琴师；几行书信；几个黑点——迪伦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几个片段——
托勒兄弟展示的藏宝图边缘磨损规整；墨迹看上去十分新鲜；“因为保存的好。”这是托勒兄弟的回答；安娜女士的答谢信颜色古怪，像是刻意做旧的一般；安娜女士用一种非常规的方式——赠与藏宝图来报答托勒兄弟的救命之恩；消息是从普洛斯街这种地方开始传出的；以及其他种种想着别扭的地方……这些细节串联到一起，迪伦恍然大悟——
“所以，所谓的宝藏，其实是弗罗曼家族的族谱，跟安娜小姐没有关系；弗罗曼小姐爱着那位琴师，却遭到家庭阻挠？托勒兄弟在撒谎……”他喃喃出声，“而且，他们只发现了用水浇灌出的那层信息，没有发现用油浇灌的那层。那安娜小姐……”说着，他忽然噤声。该死，又没忍住，差点说出口，但随即便释然——被伊里安知道又如何。他连对奥斯汀的统治有谋反之心的话都隐隐约约说过，而这不过是搜集些安娜小姐的情报，被伊里安发现也无可厚非。
这么想来，倒也豁然开朗。
“安娜小姐的那封信和那件事也是假的。”伊里安肯定道。
迪伦没想到他会接过这话茬。
“为什么？”
“因为那字迹是假的。”
“你又知道了。”
“是啊，我又知道了。”伊里安笑道。
他上前一步，拎起湿透的画卷。霎那间，画卷底下忽得生出了熊熊烈火。画卷上头冒出滚滚水汽，不一会儿，画卷便恢复往常，也就是两人刚进屋时那般简洁暗淡的模样。
他想到之前，好像也有那么一个瞬间。伊里安一挥手，客栈内的柴火便燃了起来。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把它点燃的，现在想来，事实并非如此……
他忍不住惊叹，对伊里安的崇敬加深了一分。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还有之前的风，刚才的水，都是术法吗？”迪伦觉得自己有些傻乎乎的，赶忙清了清嗓子，又加了一句，“你是…学会了四类术法吗？”
“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吗？”
看着眼前这人儿成熟中透着稚嫩的脸庞，夹杂着疑惑与崇拜的神情，伊里安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小骑士，迪伦，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孩子。
实在是可爱得有些过分。
收起画卷，他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揉了揉迪伦柔软的茶色头发。
对方有些抗拒地闭上了眼，但也没反抗，任由其抚摸。
伊里安久违地玩心大起，将迪伦的头发揉的一团糟。
“我是人，如假包换。”他笑道。
迪伦睁大着一双秀气的桃花眼，再一次认真地上下扫视了伊里安一番。
他的目光扫过他与伊里安初见时就觉得突兀的、伊里安脸上三颗硕大却从侧面看上去扁平的痣；那一头与脸颊不那么贴合的深棕色头发；想到他那忽很沉忽沉的声线。有了一些猜测——
“你不会已经很老了，易容过了吧？”
迪伦的猜测不无道理。术法师的修炼之路总是艰辛而困难，他们往往要碰上许多壁、遇上许多挫折才能驱使一类元素；按照常人的领悟力，许多人直到中年才总结出一些经验、了解一些法则，参悟与元素共情的方法；到老年才能驱使一类元素的人比比皆是。而成为术法师后，与之相报的便是相较于常人更长的寿命。
像迪伦这般，年仅16岁就能够与风元素共情并驱使它，已是罕见，归功于他的天资聪颖与领主大人的教导有方。他也是因此才才这么小就被领主大人册封为骑士。
而伊里安，从外貌看去，年纪也就比他大上十多岁。比领主大人年轻上许多。而领主大人只能驱使火这一类元素，在伊里安这个年纪怎么会能驱使四类元素？
“……”
“时候不早了。”伊里安转移话题道，“我们该回去了。你也不想露宿在这荒郊野外吧？”
“等等，你还没回答……”
“这不重要。”伊里安一把搂过迪伦的脖子，顺手狠狠揉了把他的头发，另一手拿起了画卷。
“你打算把它拿回去吗？”
“是啊，这就本不是属于他们的东西。他们没资格保存。”伊里安回答道，语气略有不满。这在几乎从不表态的伊里安身上，已经算是一种很罕见的情绪外露了。
耀阳高悬，林间风呼啸而过，迪伦驱策着逐风，跟随伊里安返回费博纳市。路途中，他以好奇的目光在背后琢磨了伊里安一路。
他为什么会四类术法呢？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莫非全靠自己领悟？不大可能吧。估计是遇上了高人指点。
关于他的年龄，他不回复应该是默认了吧，那他的外貌应该也是假的。他的实际年龄会有多大呢？
可就算他的实际年龄很大，也没听说过有哪位高人会四类术法……
伊里安，伊里安这个名字应该也是假的。是啊，他连姓都是乱报的。这个名，又有几分可信度呢？
迪伦后知后觉地想道，心底泛起一阵后怕。
我也是天真。迪伦自嘲地笑笑，就这么，和盘托出了自己的真名，身份。就连同伴交代任务时，都没让他避嫌。现在想来，这么草率地就将他判定为“可信赖的人”，真是愧对领主大人的授封。
他真想回到过去，给那时大大咧咧的自己扇上两巴掌，清醒清醒。
只盼望此行真正的目的还没暴露吧。
至于伊里安的身份…会是贵族吗？
他话里话外都有些亲近奥斯汀的意味在，他不会真的，是奥斯汀的人吧？
迪伦这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对他一概不知，而对方已经掌握了他的身上所含有的大部分重要信息。就像自己站在阳光底下的大街上，而对方身在木屋内。自己被他看得透彻，可对对方，却只能看到门缝后的一只眼睛。
想到这里，迪伦吓出了一身冷汗，被深秋的风一吹，有些刺骨，心底更是凉飕飕的。
他已经知道有关我的不知多少消息了。虽说没直接告诉他领主大人究竟是谁，但我来自纳特国这件事是他早就清楚的，况且我会使用术法，这“领主大人”可完全不难猜。
但也不能全往坏处想。迪伦试图安慰自己，他的体内没有属于奥斯汀的术法烙印；况且，他若是早就对我的身份与目的有所怀疑的话，当初我被绑架时直接抛弃我就好，何必来救我；还告诉了我这么多线索；也为我分担了不菲的客栈费用……他从未害过我，与之相反还帮助了我许多，即便是在知晓了我和同伴的打算之后。
他真是奥斯汀的人，不会这么善良吧？
他对我这么好，要是真的因此暴露了一切的话，也不赖我吧。迪伦试图为自己开脱。
可不能这么想。迪伦转而想到。
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因自己而起；领主大人的一切深谋远虑要是因自己而暴露的话，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错。
领主大人是因为信任自己才册封自己为骑士的，这也是册封骑士后执行的第一个任务，可千万不能辜负领主大人的青睐。这也是对领主大人…养育之恩的报答。
所以，千万不能搞砸。
我不会搞砸的，他安慰自己道。要是发现，伊里安真的是奥斯汀的部下，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杀死他的。迪伦想道，哪怕为此丧命亦不会后悔。
不过，要找个机会向领主大人汇报伊里安这个潜在的危险吗…
不，算了，以后小心行事便好。
内心好一顿谋划，迪伦长舒出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