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拂过的世界》谒晚

10、第 10 章

　　二人离开托勒家族的店铺。
　　“金豹冒险团很有名吗？”迪伦从未听说过，边走边向伊里安打听道。
　　“金豹冒险团对鹰城之战的胜利做出过很大贡献，对鹰城之战略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伊里安简明扼要地解释。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自己是探险者？”
　　“因为我才想到我是。”
　　“……”这是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理由。
　　两人走着走着，便来到了河边。
　　阳光铺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一波一波的水浪像是约定好了似的，有节律地上下伏动着，划出优美的纹理。
　　河岸向洪河倾斜，岸边种了不少迪伦不认识的树。时维深秋，不少树叶飘落到泥地上。树根盘曲虬结，缠在一块儿；树枝倒挂着，如同无数只手探向河面。从侧边望河，树枝像是给整条河镶嵌了一个边框似的。河水上有两三只野禽，咕咕地叫着。
　　远处，一座座楼房背光矗立；市场正开张，光着膀子的男人、戴着头巾的妇女、步履蹒跚的老人在摊位上挑挑拣拣，购买食材器皿。
　　此处视野开阔，景色秀美。
　　伊里安斜倚着树，正陶醉在这美丽的景色中，忽被迪伦不解风情地打断：“明天我们去一趟普洛斯街吧。”
　　伊里安意犹未尽，没立刻回答。
　　迪伦误以为他正想法子拒绝，有些着急。
　　让他一个人去风俗街，他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犯怵的。
　　可是他又不得不去。
　　普洛斯街，似乎是托勒家族散布这些消息的渠道。可为什么不发布官方文件，或把悬赏挂到冒险者工会呢？
　　偏偏是普洛斯街，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
　　“伊里安？”迪伦语气急促地唤道。
　　伊里安转过头来。
　　迪伦把他的惊慌全都写在脸上了，伊里安忍俊不禁。
　　他忽地起了几分玩弄的心思：“你求求我，或者撒个娇，我就答应了。”
　　“求…该怎么……？”迪伦低下头快速搜索着记忆。记忆中的自己好像也曾求过人，只不过是很久远的事了。
　　求？又该如何求？
　　如何撒娇？这更不知道了。
　　“别想靠这个蒙混过关。”伊里安俯视迪伦的发旋，调笑道。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伊里安看向迪伦抬起的头，发现他的表情严肃认真，并没有开玩笑或耍赖的意思，“你难道没恳求过人帮你做什么？”
　　迪伦点头。
　　伊里安也没遇到过教别人求人这类事儿，便随口道：“求人啊……首先，你需要一个友好的微笑来表明你的诚意，然后大大方方地说一句，伊里安，我可以拜托你明天和我一起去普洛斯街吗，这样就可以了。”
　　迪伦复低下头，脸部肌肉动来动去，似乎在酝酿表情。
　　从伊里安的角度，能看见少年一双桃花眼低垂，隐藏在高挺的眉骨下深陷的眼窝之中。
　　迪伦抬起头，粲然一笑。
　　他有些稚拙地重复道：“伊里安，我可以拜托你明天和我一起去一趟普洛斯街吗？”
　　伊里安忽然觉得之前的景色也不美了。
　　“荣幸之至。”伊里安微笑地说道。他本想调侃一番迪伦的笨拙的，但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不过，不用等到明天，我们今夜就可以过去。”
　　迪伦有些为难、有些畏惧。犹如夜晚的那些店里住着会吃人的洪水猛兽一般。
　　“那些店，白天一般不开门，想打探消息还是晚上去更方便。”伊里安解释道。
　　见他一副踌躇不决的神奇，伊里安挑逗道：“小骑士，你不会害怕了吧？”
　　“谁怕了？！”少年人最是经不起挑衅，迪伦立刻高声回应。
　　“就知道你不怕。”伊里安拍拍迪伦的肩，缓缓道，“此刻，抛却一切顾虑，欣赏风景吧。”
　　迪伦这才发现，原来岸边的景色，是如此秀丽。
　　斑斓的河水、盘曲的树木、自在的野禽、远处的人烟组成一张恬淡静雅的画卷，展示在他面前。
　　过去的我，错过了多少这般良辰美景呢？

　　夕阳西下，残阳将天空染得通红。
　　迪伦与伊里安步行回到了托勒家族的店铺前。
　　店铺前还围了不少人，有看热闹的，也有第二轮筛选被淘汰的。
　　“为什么我被淘汰了？”迪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呵，你自己心里清楚。”管家标准圆润的声音透着轻蔑。
　　“我……”
　　见男子还想再闹事，管家不耐烦地说道：“你连最基本的术法都不会施展，还敢大言不惭地称自己为术法师？”
　　迪伦想起来了，是布兰格。他借助风听过他与管家的对话。
　　布兰格被赶走后，管家立刻换了副嘴脸，笑吟吟地向迪伦与伊里安走来。
　　“二位请随我来。”他毕恭毕敬地说道。
　　管家领着二人，走到了托勒家族店铺的后方。那里已有十来个人坐着，他们正随意闲聊着。见二人入门后，便用探究的目光把二人浑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
　　管家手中拿着一张纸，将纸上的姓名与人都一一对照后，引导众人出门，左拐右拐，来到了托勒家族的府邸前。
　　入门后，映入眼帘首先是一个小院子，地上铺着白沙石，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
　　再向前走，走过略狭窄的门扉，众人鱼贯进入屋内。屋内装饰着不少橱壁画像。有几人左顾右盼，感到十分新奇。
　　管家带领众人，走入接客厅。
　　接客厅内摆着一张方形大桌，桌上铺着一块棋盘、一卷牛皮纸与一页信。牛皮纸上画有几个浓厚的黑点。
　　方桌对面，托勒家族的两位兄弟——特郝本和舒特，正在下着棋。
　　兄弟二人长得相似，都又白又胖，华丽精美的贵族服饰也掩盖不住他们圆滚滚的肚子。
　　十几人一下子涌进屋子里，将屋子挤的满满当当的。迪伦站在人群靠后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身形，唯恐碰落了墙上的肖像画。
　　管家将众人带入后便退出了。
　　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托勒兄弟慢条斯理地收起了棋盘，抬头看向众人。
　　因为脸上肉多的堆积，托勒兄弟的眼睛被挤得很小，远看过去就如同一条线一般；他们的双颊宽厚，嘴角因脸部松弛的肉被压得下垂。从迪伦这个角度看去，二人长得猥琐，像水中的鲶鱼。且左边那位比右边的略胖些。
　　“这是来自安娜女士的感谢信。”左边的托勒伸出粗壮的手指，指了指那一页信纸，“这是藏宝图。”
　　“还得劳烦各位帮忙找到宝藏的所在。”右边的托勒有些讨好意味地笑笑，眼睛眯得快完全看不见了，“各位可以先研究一下原本，我也为各位准备了复刻本，等会儿走的时候会分发给各位。”
　　众人一哄而上，全都围到了藏宝图边上。有人趴在桌子上，一点儿一点儿地观察图的细节；更有甚者拿出了放大镜，不敢错过一丝线索。迪伦正想随大溜走去。却见伊里安先行一步，径直走向那封信。他的脚步似乎也比之前要更急促一些。
　　迪伦也被吸引了注意，向那封信走去。
　　书信是薄薄的一张纸，纸上的字不算好看，只能说是工整、小而秀气，像是女人写的。纸页看着光滑整洁，边缘的泛黄像是刻意做旧的一样，并不均匀，一块儿黄，一块儿暗黄，颜色变化得突兀。
　　伊里安只淡淡瞥了一眼便离开。
　　迪伦又观察了会儿，也走向藏宝图。
　　藏宝图画在一张牛皮纸上。这张牛皮纸有些旧，边缘有磨损破裂的痕迹。但这些磨损很规整，有些像刻意撕扯出来的；图上黑点的墨迹看上去是新的，迪伦甚至怀疑，用手摸一摸还能把那些点糊晕。
　　“这么新？”显然，有人持有与迪伦相同的想法。
　　“因为保存的好，毕竟是安娜女士的馈赠。”右边的托勒有些讨好地搓手。
　　那人也没深究下去。
　　不一会儿，几位探险家们便开始了小声的议论与交流，想从对方那儿获取些什么自己没注意到的线索。也有几位不愿交流，不肯将自己的发现公之于众。
　　“这也太难猜了吧。先生，你怎么想？”
　　“我觉得这墨点可能是某种特殊的暗号。”
　　“也有可能是地点……”
　　门外传来的三声敲门声打断了众人的思路与讨论。
　　“进来。”左边的托勒喝令，因为胖，他的声音很虚。
　　进门的是管家，他走到托勒兄弟面前，恭敬地告诉他们，用餐时间到了。
　　见托勒兄弟没有宴请诸位探险家的意思，也有不少人说要离开。
　　离开之前，有人终于忍不住提道：“托勒先生，有关报酬……”
　　“三七分，”右边的托勒比了三个粗壮的手指，“所有冒险者三，我们七。”
　　“那如果只有一个人找到呢？是一个人得到三，还是大家一起。”
　　左边的托勒觉得有些好笑似的，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那当然是一个人。”
　　此后，托勒兄弟低声吩咐了几句，管家便将复刻的藏宝图小纸片分给十几人，每人都有一份。
　　拿着小纸片，众人离开了托勒家族的府邸。
　　刚踏出门，迪伦与伊里安便被拦住了。
　　“嘿！”只见门口一人笑着对他俩挥了挥手，似乎是早就在这等着他们一般，“我是探险者米歇尔?埃森。二位怎么称呼？”他的语气激昂。显然，寻找劳斯家族的宝藏这件事让他十分兴奋。
　　“我是迪伦?奈特。”
　　“伊里安……”伊里安顿了一下，“雷西。”
　　雷西？
　　迪伦转头，吃惊地看了伊里安一眼。
　　“两位也是探险者吗？”
　　“不是。”
　　“是的。”
　　迪伦很快反应过来：“我不是，他是。”指了指伊里安。
　　“哈哈，原来是这样。那二位打算从哪儿开始寻找宝……”
　　“米歇尔！”前方清脆的女声传来，饱含着喜悦。
　　迪伦看向她。
　　女子生得眉清目秀，穿着蓝色长裙戴着头巾，一副少妇打扮。她的怀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
　　“戴安娜，你怎么来了？”米歇尔的声音有些惊慌、失措，唯独没有惊喜。
　　“我待在旅馆闲得慌，就带着乔治来找你啦。这两位是？”
　　“哈哈…”埃森干笑两声，“这两位是我新认识的朋友。都是探险者，啊不，其中一位，迪伦先生不是…”埃森说得有些语无伦次。
　　“两位先生好，我丈夫还请多承蒙你们关照了。”
　　“好了我们刚才说到藏宝图的探索……”埃森有些生硬地打断戴安娜，想继续刚才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