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拂过的世界》谒晚

11、第 11 章

　　“所以，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吗？”埃森问道，“那张图上提供的线索真的很难看出来。”
　　“我们…”迪伦迟疑。他们接下去要去调查的是普洛斯街，而这与藏宝图提示的线索并没有直接的联系…说了会不会有暴露目的的风险？
　　说起来，当时伊里安都没问为什么要去普洛斯街，便答应了…
　　可能是因为这也是“旅行”？
　　“暂时…还没什么打算。”迪伦不会撒谎，诚恳的他向来不会隐瞒消息，说着脸便红了一大片。
　　“对了，你是从普洛斯街那里听来的消息吗？”
　　去普洛斯街调查也只是听信了酒馆老板一人的说辞，还没问过其他人的说法。因此迪伦也想向埃森打探打探这个消息。
　　沉默。埃森没有回答。
　　于是迪伦追问道：“或者是酒馆吗？”
　　埃森低低地“嗯”了一声，回答的含糊。
　　迪伦没再多问。
　　几人多聊了几句后，就此道别。

　　“你姓雷根？还是雷西？”走在去普洛斯街的路上，迪伦问道。
　　“都不姓，瞎编的。”伊里安十分坦诚。
　　“那你究竟姓什么？”
　　“我没有姓。”
　　“那你父亲姓什么？”每个人都有姓，更何况贵族世家，伊里安一定也有姓。而姓，一般都跟随父亲。
　　“我没有父亲。”伊里安头一次，有些生硬地回答。
　　“啊？”迪伦惊呼一声，立刻意识到气氛不对，止住话题，“抱歉。”
　　伊里安摆摆手示意无事。
　　两人继续并肩走着，远处传来了恬淡飘渺的弦乐声。
　　这是迪伦没听过的音色与曲子，与领主大人城堡中所有的乐器都不同。他好奇地向远处张望，但还看不见远处的人儿，只有逐渐变得响亮、变得清脆的乐声散播在大街小巷。
　　迪伦走近了看，是一个有着一头黑发的中年男子。
　　很罕见的发色。迪伦想。
　　男子身着一袭黑衣，衣衫褴褛。说是黑衣，但也许说黑破布更合适。衣摆的破布已被拉扯成丝状，但仍能看出，其是由上好的料子制成。他正低头抚琴，这琴是迪伦没见过的，如同一块方正的石头般，正被男子横摆在面前弹奏。琴上有不少弦，粗细不一。男子灵活的手指如同蝴蝶一般，轻舞琴上。
　　琴声清脆而欢快动听。
　　男子的周围有不少人围观，但看打扮大多是旅客。费博纳的本地人似乎已见怪不怪了。
　　一曲终了，男子长舒一口气，抬起头来。
　　有不少人深吸一口气，还有小孩尖叫一声跑开。
　　只见男子的脸上自上而下斜贯穿了一道刀疤。伤疤从额头起，越过眉心向下延伸至脸颊。虽已基本愈合，但这伤痕仍然很狰狞。男子的脸上还有许多细小的刀痕，有的是横七竖八的乱划，有的是精准的平行线条。他的右侧的下颌角处有一条赤色的胎记，面积不大但狭长，隐藏在一众刀疤之中，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男子的皮肤偏黄色，眼角已有些许皱纹爬上，但这些都掩盖不了他儒雅随和的气质。
　　迪伦继续观察着他的五官。他的双目黑得透亮，黑得纯粹，如同吸尽了世上一切污垢一般，却又透着明达的天真。男子的面部相较于所有人都较扁平柔和，有着别样的韵味。他的头发很长，挂到胸前，干枯得如同稻草。
　　迪伦直觉，没有伤疤时的他一定是位英俊的男儿郎。
　　他的目光随和，仿佛毫不在意周围人的反应一般，浅浅咧开嘴角，向众人道：“谑谑各位朋场。”他的标准语带有奇怪的口音。
　　他的声音不响，但却悦耳动听，如同温润的玉石一般。清脆透亮却不圆滑。
　　迪伦很喜欢他身上的气质。念及他生活贫寒落魄，迪伦走上前去，为他投入了两枚银币。
　　银币落入布袋，没有清脆入罐的响声。
　　这种感觉，与施舍钱给其他乞丐时完全不一样。迪伦心想。

　　普洛斯街距离城主府并不远，两人走到时太阳还没落山。
　　在附近快速吃完一顿饭后，两人踏入了普洛斯街。
　　普洛斯街街巷周围的墙壁上被画上了各类低俗的涂鸦，街道上也有不少垃圾，又脏又乱。
　　酒馆与特殊服务场所大多还在准备阶段，店员正在筹备着开张。也有的饭馆已经开张了，两三个人聚集在摆在街边的长椅上喝酒，喧哗。
　　太阳还没落山，人群陆陆续续走入普洛斯街，看他们细皮嫩肉的脸庞以及花钱时的大手大脚，估摸里面得有不少王公贵族。
　　迪伦以羞涩又新奇的目光向四周张望着，并警惕着周围。
　　二人先把整条街道都逛了一圈，天色也渐渐暗沉下来。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街上的喧哗声也越来越大，迪伦看到了街道上不少红着脸的人走过，看样子是喝醉了酒；还有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响起；风俗店的女郎也渐渐开始上街揽客。
　　险险避开一名女子勾上来的手，迪伦直接往大街的正中心上走。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形映入眼帘。
　　“埃森？”他忽然看到远处，米歇尔?埃森正跟一位女子勾肩搭背地走着。
　　从背面看去，女子有着一头弯曲的金发，衣着暴露、身姿纤细。
　　迪伦想到了他的妻子，随即又想到，也许他的目的也是探听消息。犹豫后，正想追上去，却发现两人早已七拐八拐，消失在目光之中。遂放弃。
　　传言的散播点…“我们该从哪里找起呢？”迪伦自言自语。整条街道店铺是多，但越是多越让人找不准方向，不好探查。所有的店铺都大同小异，有的无非是装潢与人员的差异。
　　一阵风刮过。
　　伊里安侧目，眼神对上了二楼窗户上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神色黯淡，充满了绝寂的无望。
　　女子眉眼精致，鼻梁高挺，正向前靠在窗户边俯瞰街道。对上伊里安的视线，她如同胆小的老鼠一般，立刻移开了目光，转身离开。
　　“你在看什么？”迪伦问道。
　　“没什么。”
　　“我们随便进家店看看吧？”再走下去可不是办法。
　　两人便选定了一家装潢相对不错的店铺进入。
　　室内嘈杂，有一股浓浓的酒味。
　　“听说北边又爆发瘟疫了，死了好些人呢！”
　　“啊…可怕，希望那些人不…这儿来！”
　　“老婆，你还不相信我吗？”
　　“皇帝陛下…财富…”
　　迪伦竖起耳朵，无奈听不清什么，人们的对话常常有了上半句没下半句。断断续续地听，令人烦躁。
　　他刚想选定一个声音，借风探听，忽觉一阵头晕目眩，差点直接倒在木桌上。
　　他手肘抵着桌面，半晌，吃力地把头抬起。
　　甫一抬头，便对上了伊里安的目光：“今天别再与风共情了。”他说道。
　　迪伦点头。他今天在听几位候选者与管家交流时与风元素共情，耗费了大量精力。
　　只能先休息一晚，明天再来了吗？虽然不甘心，但也别无他法。
　　迪伦想着，起身去结账；伊里安拿着一杯酒，也起身，却一把将他拉走。
　　他跟着伊里安，来到了店铺内部的一桌人前。
　　“没位置了，介意拼个桌吗？”
　　得到回应后，二人坐下。
　　这一桌人都红着脸，聊得热火朝天。他们在谈着有关藏宝图的事。其中有一人负责主要的叙述，内容和二人今日从托勒兄弟处获得的相差无几。想必讲述者也是一名受托勒委托的探险家。
　　“最近有不少外地人来这吧？”听了一会儿后，伊里安笑眯眯地说道，语气随意轻佻。他英俊的脸庞天然就能博得他人的好感。
　　“是啊，多着呢，一批接着一批。”很快有人应了。
　　“全是为着那传言来的。”
　　“是啊，消息传得真快。才几天呢，全大陆各地的人都跑来了。”
　　“那是几天呢？”
　　“好像也就四五天的样子…”
　　“嘿呀你老糊涂了，你老婆生的那天呀，不是七天前。”
　　“哦哦对，那应该是七天。”
　　“这事儿，也是在普洛斯街传开的吧？”
　　“是啊，那天也不知道是从哪家店开始说的。”
　　“33号？还是28号？”
　　“一下子大家都知道了。”
　　迪伦在一旁听着，喜于套取信息的顺利，看着伊里安一句一句将话题引向他要打听的事，而且是他们很兴奋地告诉他的，也暗暗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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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里安很快融入了这桌的聊天，只有迪伦沉默地坐在一边，一言不发。他们正聊着北部新起的疫情，而迪伦对此一无所知。
　　刚踏入店铺时，他还警惕着四周。随着时间安然地度过，迪伦的眼皮渐渐开始耷拉起来。
　　“哈…”在打了不知第几个呵欠后，他是在抵挡不了困意，向店铺外走去，打算吹吹凉风提精神。
　　门外凉风习习。街道上人来人往，不断有人被街道上招揽生意的女郎拉入店内；灯光暗沉，营造出一股诱惑的氛围。
　　灯光映照在其中一名女郎脸上，照亮了她的脸。迪伦惊奇地发现，她的脸庞格外的稚嫩。
　　他正想再看一眼，于是向前走了两步，路过了一个黑暗的小巷。
　　身边传来脚步声，随后，他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