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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没有见过太阳的向日葵始终处于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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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蓝伸手要抢,张张手快藏到身后,情急之下许蓝抄起桌上得水瓶抬手要砸过去,理智让他突然清醒,水瓶截停在张张额头上方。
“班长!”许落落不可置信地叫出声。
印象中,班长一直是温柔体贴的,其他人都不敢相信班长会露出身上的尖刺刺向他人。
张张没说话,攥紧了手里的试卷跑到办公室。
临近上课时间,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王老师在和另一个女人说话。
女人穿着不菲,都是一些大牌子,她和王老师聊得热火朝天,却被张张得敲门声打断。
“老师,我有问题想请教您。”
张张拿着试卷的手背在身后,王老师看见张张,眼里闪过一丝厌恶,随即平静如水。
她跟女人轻声说了几句,女人扭腰笑着离开。
“中什么邪了变得好学好问?”
王老师不紧不慢把桌上的礼盒收进包里,丝毫不避讳着自己的学生。
张张把两张试卷摆平在桌上,王老师扫视了一眼,心知肚明,却装傻充愣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张张天真,指着试卷道:“老师,这四条小问我都做对了,为什么才得六分,而班长只作对两问就得十分,是不是改错了?”
王老师假装认真审题,心里却打着小算盘,张张见她看了好久,手上没有一点动作,心里不安。
“老师,我确定过了,全都是对的,你把成绩改回来吧。”
王老师把试卷叠在一起,放到一旁说:“我觉得你现在的成绩挺好的,没必要为了那几分斤斤计较。”
张张皱着眉头问:“凭什么不能斤斤计较,一分也是分,在高考一分可以甩开几千人。”
王老师反问:“现在是高考吗?”
张张摇了摇头,心里积了火。
“你也知道现在不是高考,那你计较那几分有什么用?你现在要了你这几分高考就能考那么多分是吗?”
张张握紧了拳头,忍着怒气:“就算是几分也是我辛辛苦苦得的。”
王老师看见张张急了,心里更加高兴,她又道:“你辛苦别人就不辛苦?你知道自己考第一就得了,别人知道对你有什么好处?还不是几句夸赞?但班长考第一就不一样了,他会让全班同学都光荣。”
“凭什么班长考第一全班就光荣,而我不能?”
“班长家境好,人也好,现在再加一个学习好,这样一个完美无缺的人放在哪个班级里不是一份荣誉?你好好想想,这只是一次月考,丢几分不会影响你高考的水平,如果你非要为了这几分争个头破血流,那老师劝你不要高考了,不适合。”
张张被气得无话可说,呼吸变得沉重。
“你回去啊,傻站着干什么?”
张张慢慢退出办公室,她叹了口气,看见许蓝站在不远处,似乎是在等他。
“班长,你的试卷。”张张把试卷递给他,一脸愁容走回教室。
许蓝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藏进了心里。
下午放学,张张提了很多袋水果去看林乐之。她正躺在床上玩手机,听护士说她刚吃完午饭。
床头柜上放了一些营养品和水果,张张不在的时候有别人来探望过她。
“怎么还在玩手机,护士说你需要休息。”
林乐之知道是她,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我都无聊死了,再玩一会。”
“有人来看你怎么会无聊?”
“你不在,谁来都无聊。”林乐之放下手机拉张张坐到身旁,“你快跟我讲讲你考了第几名?”
“全市第四,班里第二。”
林乐之高兴道:“那也不错了,但你看着怎么愁眉苦脸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张张摇头说没事,但林乐之不买账,她捧起张张的脸逼她与自己对视,对峙之下,张张松了口。
林乐之听了事情经过,义愤填膺要打电话去给她要回公平。张张却阻止:“王老师一句话说的很对,这只是一次月考,并不会影响我高考。”
“你真不在乎?”
“不在乎。”她点头。
林乐之“啧”了一声,“那你不在乎怎么愁眉苦脸的。”
张张扯了扯嘴角,假笑了一声,“这样总行了吧。”
“你有你的决定我就不干涉了。”林乐之无奈道,她调整了一下身后的枕头,想要给张张倒杯水,想着她一路赶来都没时间喝水,些许是有些口渴。
水壶灌满了水,放在最里边。
林乐之单手去拿,力不从心,手臂不小心撞倒在一旁的玻璃杯,只听见“啪”的一声,玻璃碴子碎了一地。
张张下意识踮起脚,两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过了一会张张失声大笑,林乐之随后也跟着笑起来。
“我去找扫把来扫干净。”还未说完,张张已快步走了出去。
林乐之脸上的笑容在顷刻间消失,她叹了口气躺回床上,望着白茫茫一片的墙壁出神。
不多时,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林乐之看见张张手机屏幕亮着,是一个陌生电话。
林乐之拿在手里,正犹豫着要不要接通,张张就回来了。
“我好像听见我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电话,你接不接?”
张张拿回手机,来电号码她不认识,想了想还是接通了。
几分钟后,张张从外面回来,她愁着脸,郁闷地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很大的声响。
“怎么了?”林乐之问。
张张自顾自拿起扫把扫地,似是屏蔽了林乐之的话。
她一声不吭让林乐之不由得害怕,抓起手机拨了回去,那一边无人接听,手机里一直循环着那句固定语。
林乐之一气之下抢过扫把甩到墙边,响声砸醒了张张,她说:“许蓝约我见面。”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约你就去,我不信他能吃了你。”林乐之抱着手,气愤张张的不争气。
“我就是担心,他看见我跟王老师争辩的时候好像不太高兴。”
林乐之疏导她道:“你没有错,没理都要争三分,你有理你怕什么?”
张张沉思着,还是拿不定主意。
这时电话铃声又响起来了,林乐之比她还要激动,伸长脖子要看,见她背过身去,气道:“你现在去见那小子,告诉他你没有错。”
张张挂了电话,回头看了一眼林乐之,“那我走了,你记得要听医生的话。”
张张走出医院,此时已是黄昏,云层染上了画同样的颜料,慢慢地眩晕开来,远的是火一样的红,近是小姑娘酒窝的羞红,惊鸿一瞥,足矣沉醉。
“班长!”
仍在远处,张张就举手打了招呼,许蓝坐在湖边那被铺满枯叶的木椅上,落日的余辉照在他身上,根根发丝发着光。
幼时张张随母亲到灵隐寺,那是刚日落,阳光照在佛像身上,便是眼前这般。
许蓝在这坐了许久,他看见张张向他走来立马坐不动了。
“你来了?”语气温和,丝毫没有责怪她晚来。
许蓝又将手里的饮料递给她,关心地问:“你应该渴了,我问了许落落你应该会喜欢和这个。”
张张看着手里握着的青梅绿茶,暗自窃喜。
“让你久等了吧?”
“没有没有。”许蓝赶忙矢口否认,“我也刚来,路上堵车了。”
张张不忍拆穿他,饮料的瓶身都被他捂热了,就是等了很久。
两人边走边聊,傍晚的湖边多是情侣散步闲聊,张张有些怕被熟悉的人认出来,好在天色渐暗,人人隐入夜里。
“张张,谢谢你。谢谢你没有继续追究分数的事。”
“有什么好谢的,回去后我也想通了,你家境好,人也好,父母疼爱你,这一些很多人努力一辈子都达不到,再加上学习好,你这样的人在那都是无上的光荣。”
她低下头,踢了踢路中的石子,“而我很小就没了父母,吃的用的都是最差的,更别说看过世界了,这样的我只有学习好是最致命的一击。”
许蓝摇摇头表示不明白,他所学的寒门出贵子,别人所坚信的读书改变命运,怎会在她思想里如照镜子一般变成致命的一击呢?
“你没有成绩,你可以比家境你同样可以胜过千千万万的人,但我只有成绩,我只会做题,除了做题我一无是处。”
“怎么会呢,你学习好可以考个好学校,毕业后出去找个好工作,那时候你已经不再只有做题了。”
张张找了地方坐下,无奈的笑了一下:“你很少有烦恼,这些你不会懂的。”
许蓝也坐了下来,夜里起了风,湖水随风动,水光粼粼。
“我也有烦恼,从我读幼儿园起,我一直一直被困在一个笼子里,那是个名为为你好的笼子。”
许蓝背着光,张张看不清他的表情,隐隐约约觉得他眼角泛着光。
“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我爸妈带我去测过智商,结果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不是他们口中的塑造的神童。他们不甘心我平庸,他们觉得一个高学历的家庭不可能生出一个普通的小孩,他们到带我去证明血缘关系,知道我是亲生后甚至想把我扔掉。”
说到这,许蓝的哽咽声已经盖过他的声音,张张拿了把纸巾想塞进他手里,可他的手紧紧握着,指尖仿佛要嵌入手心。
“班长,你别哭。”张张安慰女生易如反掌,但面对男生哭泣她却慌了神,脑海里只有一句“别哭!”
好在许蓝的调节能力强,喝了口水后不久就恢复过来来,他继续道:“他们扔不了我,于是他们就给我报了很多辅导班,一周七天,我只能睡五个小时,除了上学就是上辅导班。你知道吗,我连吃饭都要一口背一个单词。”
“我看见那些只用做完老师布置的作业就能拉着好友在路边点份小吃聊到天黑,我就好恨,我恨他们为什么不用上辅导班上到吐,生病都要看书。我好恨他们为什么可以有那么好朋友,而我只能孤单一人。”
许蓝说着说着就大吼了一声,吓到了路过的行人,黑暗处飘来一句“有病治病。”
许蓝听见了,他突然跪地朝暗处磕了个响头,诚诚恳恳道着歉。
张张看着很心酸,他的家庭教育已经严格到这种地步了,他一辈子会这般低声下气的活着。
许蓝顺势坐的地上,扶有扶不起来,他看着湖水,眼神隐藏着可怕。
张张担心他突然想不开,安慰道:“其实他们也未必过得快乐,他们也会因为成绩被父母打骂,也会因为吃超了预算几个人窘迫的借钱,都是有正反两面的,你现在……”
“其实我也很羡慕你的。”许蓝知道她要说什么,出口打断她的话。
“羡慕什么?”张张不解,富人羡慕穷人,疯了吧?
“我羡慕你父母双亡,孤儿一个。”
张张惊呆了,这人怕不是真的疯了。
“如果我也父母双亡,我就不用害怕回家,我就不用听他们骂完才能吃饭,我就……”
忽然一道刺耳的铃声想起,许蓝把手机拿出来给张张看,冷笑地说:“看吧,他们又逼我回去了。你知道吗,我今天是逃了辅导班的课来见你,现在他们说不定要打死我。”
许蓝又叹了口气,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真把我打死就好了,不然我迟早也要死的。”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你有光明的未来,好好活着。”张张动用全身力气去拉他,拉了一会也无力地跌倒在地上。
许蓝盯着手机里那个称呼,太刺眼了,真的是太刺眼了。
他手指在屏幕上一化划,瞬间恢复安静。
“张张,你先回去吧,等会他们就来找我了,我不想连累你。”
“你一个人行吗?我怕你想不开跳湖。”张张还是担心他,迟迟不肯走。
许蓝很乐观的说:“你放心吧,那么多年我都过来了,不会干傻事的。”
张张忧心忡忡的走了,她握紧了手里的饮料,三步一回头。
至于后面的事,许蓝也不开口,第二天在教室见到他时,他依旧是那副阳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