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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云想衣裳花想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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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五年,十月三十一日,这一夜的华安路格外热闹。因为外国租界驻扎,外国人在这片土地也显得习以为常,国外的节日也渐渐走近繁华的商业区,这一天正逢万圣节前夜。
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三两结伴,四五成群。都是有些闲钱的年轻人,觉得赶时髦,出门找点乐子。迎来走往,每个人脸上似乎都带着笑容。
喧闹嘈杂处,也有些文人打扮的学者、学生们,批判着在他们看来有辱本国民族的行为做派,呐喊,咆哮,好像是这个时代的标志。
然而,对于真正深重隐忍的人,他们往往是讳莫如深,悄无声息地完成让世人惊叹的大动作。无人知道他们是谁,就像这街上打扮成妖魔鬼怪的人,没人知道戏服下他们的真正身份。
一群装扮格外扎眼的外国人路过两个西装革履的公子哥,油头粉面的公子哥们对着其中衣着暴露的外国洋妞吹口哨,引得哗声一阵。人群走过,街道稍显寂寥,其中一个公子哥儿望向不远处十字路口边一个金碧辉煌的四层大楼,由上至下亮着四个大字-万乐都会,对另一个说,
“听说今儿晚上万乐都会有新人出来。”
另一个点燃一根烟,透过飘渺烟雾望着那玻璃大门前络绎不绝的宾客,
“你知道一晚上得花多少钱吗?看得起吗你?“
被怼的人挠挠头,笑嘻嘻道,
“我最近被我爹管得是手头有点紧,不过我听说今儿晚上是万乐都的周年庆典!所有人都不收入场费,钱老板阔气不?“
这人口中的钱老板,正是万乐都会的老板,钱正坤。
“得了吧!进去开个座儿就能把你腰包掏空。“
“唉,别介,你这两天不是帮你爹管账呢嘛?你老爹能不多给你些零花钱?“
“打这注意呢你?“
“去瞧一眼,我有个认识的人在那工作,他说新来的姑娘美得跟天仙儿似的,就真不想去瞧一眼?“
被问的人心里痒痒,狠狠吸了口烟,
“走吧!就去瞧一眼,不好看就你买单!”
“我兜儿比脸还干净!”
两人边说边跑着,穿过一辆辆往来车辆,进了万乐都大门。
正巧这时,一辆黑色的庞蒂亚克稳稳侧停在了万乐都台阶前。半人高的轮胎中间,两盏圆形大灯在灯如白昼的街道上也闪的耀眼。这年头有这样派头的人虽然不少,但也不多,一时间吸引了路人频频回望。
驾驶座上的司机侧身对后面的人讲道,
“容三少,周小爷在二楼包厢等您。”
外面亮如白昼,车内却昏暗看不清后座那人表情,只能听到他清冷如玉的声音,
“有劳。”
说话间,副驾上的耿右已经下车,帮容祁若打开的后车门。
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从车上下来,黑色呢子大衣从他消瘦却宽大的肩膀披落至膝盖下方,里面着一套暗蓝色西装,同样黑色的毡帽遮住眉骨,毡帽下一副黑色墨镜卡在高挺的鼻梁上,正好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瞧不真切到底是什么模样,若是容家的人见到下车的容祁若,一时间也绝认不出他来。
耿右走在他右前方给清出一条路,容祁若拄着一个通体黑色的拐杖,撞击地面的声音沉闷有节奏,他走在耿右左后方两步远,步履虽慢,但气定神闲,让人只能联想到这大概是一个腿脚不太好的人。
大玻璃门旁边角落里,有个靠墙抽烟的男人,车停下时就扔掉手中吸了大半的香烟,用脚碾了两下,迎上前来对耿右点了下头示意,走到容祁若身前,
“容三少,周小爷让我带您上去。”
容祁若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一行三人进入玻璃门内,转眼间便在聚满人潮的大厅中消失了身影。
距离周年庆典还有一段时间,一楼大厅里人声鼎沸,相比较一楼的喧嚣,二楼就相对安静了些。
带路的人在一扇古香古色的门前停下,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动静才打开门,
“爷,三少来了。”
“可算是来了,我出来一躺可不容易,老爷子盯我盯的紧,你这个三不人士怎么出来一趟也这么费劲?”
耿右扶容祁若入座,接过后者褪下的外套。
容祁若没什么表情的问他,
“什么三不人士?”
周韦礼在嘴边点燃一根烟,吐了个烟圈,笑呵呵说,
“爹不疼,娘不爱,你又不沾女人,不是三不人士是什么?”
容祁若听了没讲话,也不打算理他,在周韦礼面前,他不需要维持礼节,这人只会蹬鼻子上脸。
周韦礼知道他的脾性,表面温和有礼,实际上冷淡的要命。周韦礼自认是他唯一的朋友,可他这个唯一的朋友至今也没觉得有什么是他真正喜爱的,对任何事的态度都是可有可无,对任何人也是礼貌却疏远,除了一直忠心跟随左右的耿右,还有他这个死皮赖脸的。
“听说你前段时间丢了?怎么回事?”
空气似乎寂静了两秒,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耿右看了眼并不太想提及此事的容祁若,然而另外一个明显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样子,他清了清嗓子,
“周公子,那天因为我去沪东办事,三少爷临时要改变交易,为了给我递消息这才出门。谁知道那天下大暴雨,那个丫鬟真是太不用心—-- “
耿右越说越起劲儿,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关心容祁若的人,势必要将他遭遇的委屈都一吐为快,容祁若开口打断他,
“樊五一个人在外面,你去跟他喝两杯吧。“
樊五是刚刚带他们上来的周韦礼的亲信。
耿右半道吞下一箩筐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唉。“
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略有些不情愿地出了门。
周韦礼轻晒一,瞥到他眉骨上淡淡的红痕,递了一杯酒到他面前,杯面恰好略微碰触到了他的手指。
“你这个手下挺好的。“
“你的也不错,陪你出生入死,还没恭喜你湘西大捷。“
周韦礼挑眉睨着他,
“光嘴上说说,好歹喝两杯。“
容祁若倒也半分没推脱,端起刚刚周韦礼放到他手边的酒杯
“敬平安凯旋。“
周韦礼展颜,端起自己的和他的碰了碰,酒杯发出清脆的悦耳声,两人都一饮而尽。
他知道容祁若不喜饮酒,喝了一杯后也没再给他续上,只是放了杯水在他手边,将自己的再次斟满。
“我这胜仗有你一份功劳,要不是你出军费,那么多弟兄哪能这么有劲儿干。“
“那是自然。“
容祁若倒也不谦虚,给了高帽就戴上。周韦礼哼哼笑了两声,还想说什么,外面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包厢的整个西面是酒红色窗帘,高两米多,从天花板的边缘垂落下来,底部边缘的水钻闪烁在地板上方。
周韦礼起身从中间一把将帘子拉到两边,一米多高的围栏外,一楼的盛景霎时豁然于眼前。
舞台中央,一位美人亭亭玉立。简单的旗袍,白底绣墨色梅枝图,碧玉发簪将一头黑发盘在脑后,只着一副同色碧玉滴状耳铛。
美人似玉,玉不如美人。
可惜,有的人没有眼福。
周韦礼侧过身,视线却依旧停留在舞台上,
“这是钱老板招来的新人吧?模样确实少见,但更少见的是这美人的气质。“
这身气度,说是前朝的格格也不过分。
台上的美人向二楼望了一眼,神情清清淡淡,眸子明亮似有细碎笑意,正好是他们这个方向,周韦礼正了正色,回想了下刚刚那一眼,正对着坐在正中央的人,这才转头看向坐在包厢中央的容祁若,携着耐人寻味的笑意。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一首《天涯》送给今晚的人,惟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世间如梦一场,
人生几度春秋匆匆,
游子异乡,
吾辈皆过客茫茫,
非此如是,
非此如是,
世间如梦一场,
人生欢喜悲乐跃跃,
吾之月光,
渡吾天涯咫尺皓皓。
两句开场白,一曲天涯如梦似幻。台下的喝彩就不停歇,争相说着再来一首。而台上的人只是浅淡一笑以致谢意,毫不留恋地转身要下台。
周韦礼思量一番,又觉得就算是格格也没有这般气场。端庄有矩,进退有度,虽在风尘却无半点风尘味,反而,更像是哪个名门望族家的小姐。
一曲歌了,钱老板竟然亲自上台送这位歌女下去,而后返回台上,
“感谢月容小姐的献唱,鄙人也感谢诸位来到万乐都会的周年庆典。接下来还有很多节目,大家尽情狂欢。“
透过这段简短的说辞,大家才得以知道刚刚那位美人的花名,然而,本来还想造次的人,见钱老板对她的姿态,尊重有礼,不似对待其他歌女那般,便也只得一时作罢。
“今儿来的算是值了。“
周韦礼转身回来坐下,对容祁若说道。
“哦?如何说?“
周韦礼知道他的脾性,本就是有感而发说一嘴,但他没想到一直未掷一词的容祁若尽然接了话茬。
周韦礼挑眉看了看他,有两秒的时间在研究对面人的表情。随后,半真半假的说,
“刚刚唱歌的,万里难挑出一个的美人,模样好,身段也好,露出来的地方跟能掐出水似的,对人笑就更是勾魂了。月容,云想衣裳花想容,名字取得也好,人如其名。“
周韦礼边说边看着他,别人不知道不了解,或许看不出那张脸细微的变化,他还能看不出对方越发冷漠的表情?
他忽然一笑,
“我觉得,我需要收回你是三不人士的说法。容祁若,你是不是认识人家姑娘?“
架空历史,以上内容纯属虚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