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宠》七蔚

8、好戏为悦身边人

　　容祁若收回放在桌面上的手，两手交叠放在胸前，双肘撑在扶手上，眼帘低垂，这副姿态明显是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周韦礼笑了笑，一口饮尽杯中的酒，也不过多追问。外面的歌舞还在继续，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过了半响，周韦礼试探道，

　　“不如，我把新来的美人叫过来怎么样？”

　　容祁若避开这个话题，慢条斯理道，

　　“你家老爷子估计正在来抓你的路上了。”

　　“啧，就你这样怎么能让人姑娘喜欢？无趣！无聊！”

　　“我这么无趣，你还找我陪你喝酒？”

　　周韦礼被怼得一口气别在胸口，明知道容祁若那张嘴若是不想你好过，谁也讨不到便宜，他这是明知故犯，自找苦吃。

　　默不作声地倒了杯酒，有一搭无一搭地喝着降火，感觉气顺了大半，突然外面传来很有节奏地敲门声，周韦礼一听就知道是樊五。

　　敲门声刚落，门被被推开。没有问经允许就开门，显然是有重要的事，

　　“爷，老爷马上寻来了。”

　　樊五说话间，周韦礼就猜到了，看了眼坐在身边悠哉瞧乐的某人，

　　“乌鸦嘴。”

　　临走前，头也不回道，

　　“车子留给你，太扎眼了不好躲。”

　　容祁若对着声音的方向举了举杯子，没有说话。

　　樊五留心将包厢门关上了，没有了周韦礼的聒噪，空气一瞬间寂寥下来。

　　容祁若早就习惯了空荡，寂静，黑暗。很多时候会想很多，很多很多。有时他会想，他这样的人，是否死去才是最好的归宿。人，终有一死。于他而言，早些与晚些，都没有区别。很多人想活，是因为有活着的理由。他呢？没有活着的理由。现在的活着，只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那么，怎样死去，才不那么明显。其实，暴雨那天是他等待很好的契机，只不过，出现了一个意外。

　　而现在，他只能等着下一个契机。

　　一杯茶快喝完了，耿右还没回来，他想趁此离开。

　　容祁若思索，这时，门外传来的争执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们骗我是不是？怎么就全满了？我瞧着这个就没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唬我是不是？”

　　说着就要往里冲，管事儿的带着人眼疾手快地给拦了下来。

　　是他那个废物二哥，容嘉禾。屋内的人不慌不忙地摸索到桌上的茶壶，径自倒了杯水，而后动作不轻地放下。

　　声音，自然是传到了外面，外面地动静暂停了两秒。

　　这个时候，钱老板抽着雪茄，笑着走过来，

　　“容二公子，今儿怎么没提前打声招呼？不然还能事先留个位子。“

　　容嘉禾心里门清自个理亏，但输人不输阵，里子能丢，面子不能丢。

　　“钱老板，我可是这儿的常客，今儿万乐都会周年庆我能不来吗？都这么久了，还让我提前打招呼。“

　　钱老板面上挂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那是我们工作不到位，阿四，“

　　管事儿的忙答应了一声，

　　钱老板双目测过去一眼，

　　“打明儿起，清竹轩就常年包给容二少爷了，“ 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对容嘉禾说， “容二少，咱们万乐都的包厢包一年都是预先付款的，您看是您现在付一下，还是明天我将账单送到容府上？”

　　容嘉禾心里早就慌得打鼓了，刚被老爹教训完，这时候再搞出事情来，老爷子肯定不会再让他插手生意上的事了。他现在就是打肿脸充胖子，装腔作势，

　　“什么竹轩？那间我不喜欢，赶明儿再说。”

　　钱老板心里冷笑，面上依旧不变，

　　“那行，改日再说。今儿晚上想喝酒还是想姑娘，这边阿四给安排，绝不扫兴。”

　　钱老板边说边让阿四领他下去，本就要转身走了，被容嘉禾一句话给留了下来，

　　“我听说刚来了个新人，模样不错？”

　　钱正坤顿了下身，脸色也有些淡了，

　　“容二少，只要按这里的规矩，姑娘们愿意，随你选。但这位，不行。”

　　万乐都会生意能一家独大，背后没有靠山鬼也不信。瞧钱正坤的脸色变了，容嘉禾心里也有些怵，心思暂时作罢。

　　人散了，耳边清净了不少。

　　容祁若知道这个挂名的二哥是个吃软怕硬的主，但没想到，这么，废物。

　　没钱，就别充相。

　　想想耿右，这么久还没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韦礼把车留下了，司机应该还在等着。

　　思量一二，容祁若准备离开，打算让司机瞧瞧出了什么事。然而，刚起身，房门这时被推开，有人进了来。

　　都说，上天是公平的，你失去一样东西，就会得到一样东西。尽管这种公平，不由得人选。

　　一个失去视觉的人，他的其他感官都会异常灵敏。

　　容祁若握着水杯的指腹不自觉地挤压杯面，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她。

　　来人没有说话，只是不徐不急地走近。他也一言未语，然而越来越清晰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充斥着他的感官，让他不自觉的敏锐起来。是一种很陌生的矛盾感，既想接近，又排斥。

　　容泠月在他对面坐下，撑着下巴看他警觉的模样，莫名觉得可爱。在她以往的记忆里，前世的他从来不会有这种样子。

　　“怎么不问我是谁？你就这样让一个陌生人进来，不怕有危险吗？”

　　容祁若双手交握于双腿之上，身子向后远离直到靠在椅背上。

　　“若我现在要求月容小姐离开，小姐会离开吗？”

　　“唔，你刚听到了？可是我不是告诉过你，要叫我月牙，或是牙儿吗？”

　　容祁若不想跟她争执这个问题，萍水相逢，最好的结局就是相忘于江湖。

　　“月容小姐，我先走了，您自便。”

　　话音还没落，容祁若便已经站起来。容泠月笑着没说话，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将椅背上的大衣穿好，她这才站起来，三两步就拦住他的路。

　　容祁若没想到她会这么近地堵他，险些要往后仰躺倒下，然而，身前的衣襟被人攥紧，整个身躯又不由得向前倾。下巴和嘴唇贴上一团触感绒绒的东西，是她的发顶。突如其来的近在咫尺，毫无防备的致命气息，让他丧失语言。

　　偏偏身前的人，依旧紧紧攥着他的衣服，不让他离开，还理直气壮地说，

　　“我说了，叫我月牙，或是牙儿。”

　　不论如何，他想摆脱这种境地，只得妥协，

　　“月牙。”

　　容祁若期待身前的人能松开他，可是这个让他唤她月牙的人，像是定住了一般，久久未动，他试着往后退了一步，衣襟随后便被人松开了，容祁若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左手被人牵起来，她的手柔软却冰冷。

　　“走，带你去听戏。”

　　容祁若眉头蹙起，她紧紧握住的手和毫不停顿的步伐让他想拒绝的话作罢，几次接触让他了解这个人的固执，她是不会放弃的，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出门时，她顺手将挂在玄关的帽子和墨镜给他戴好了。不知道走的是哪条路，路上倒是没遇到什么人，大厅的大半喧嚣声像是被一道墙壁隔绝了，路好像不是那么的宽敞，只能堪堪两人通过。他猜，大概是内部员工通道。

　　容祁若几乎没有被人这样牵着走过，年纪尚小的时候大约有过，但年月久远，他已经记不清了，所以，这种感觉很新奇，路途中他也不自觉地握紧那只牵着她的手。

　　耳边有风，空气空荡，他们似乎来到了户外。

　　世界黑暗，左手被牵着的那只手，是他唯一可以依赖的方向。

　　她的步伐慢了下来，目的地到了。容祁若下意识想松开她的手，但是对方却一把抓紧了他的，同时，一根冰冷的手指贴到他的唇上，

　　“嘘—”

　　容祁若这才把一直集中在她身上的感官放到周围，然后，他听到，一些不堪入耳的，□□，

　　“哦，冤家，你可想死我了，嗯~”

　　“想我了？是想我了还是，想它了？嗯？”

　　“哈~都想，都想—”

　　本来他想立马走掉，可是突然发现，里面的男人是容嘉禾。

　　容祁若轻轻挑了挑眉，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得按捺下来跟她一同坐在地上，且听听看吧。

　　大概有几分钟，他确定自己待不下去了，男人女人叫得难听。这时，耳边附上来她的气息，

　　“这两人叫得要把鬼都吓跑了。”

　　容祁若心里哼了一声，亏她还知道，他想开口说离开，却不知怎么，感觉她的气息离得这么近，焚香的味道似浓又淡，让他将话咽了下去。他想，他们大约是在外围窗户的墙脚下，风一阵一阵，有些冷，可是两人贴着这么近坐在一起，被她的气息包裹着，又觉得心里很热。

　　她的唇又一次附上来，悄声道，

　　“来了。”

　　专注于身边人的容祁若，灵敏的听觉瞬间被一阵猛烈的踹门声吸引了去。

　　“我擦你她-妈-的！狗日的竟敢背着我偷人！”

　　“你们俩把这对狗男女按住！我看看这小子有什么能耐，偷人偷到我刘老四头上？！活腻歪了？！”

　　接着，暴打声，怒骂声，求饶声，叫喊声，后面又来了一些人，听着动静有钱老板，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一群人在里头，争执叫骂，真真是乱成一锅粥。

　　容泠月偏头看向身旁的容祁若，看他听得津津有味，唇角上扬，

　　“怎么样？这戏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