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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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忽然之间
【01】
还是二零零五年，九月生日。
这一年我一集不落追完了至今我依然愿意重刷的古装剧《大唐双龙传》，按照原著黄易先生的定位，准确来说应该称其为玄幻武侠类型。
不谈诸多逻辑史实，只当故事来读，我觉得是值得一说的。
电视剧中男主角由林峰和吴卓羲扮演，女主角由唐宁、胡定欣、杨怡和李倩主演，按剧情走向来说，每个角色都有具体的设定和与之而来的“任务”，每个人都算得上是主角。
故事讲述隋朝末年，隋炀帝暴政昏庸，以致群雄割鹿，烽烟四起，不止朝堂动乱，江湖之上也因突然现世的武功奇书《长生诀》而群雄混战，结果这本书因缘际会之下，被扬州城两个相依为命的孤儿兄弟练成。一位叫寇仲，一位叫徐子陵，其实看名字也能猜出个性格大概。
仲，伯仲之间。自然是好战好强，野心仗义之人。
子陵，光是这样的字样，已经不难看出温润儒雅，淡泊宽恕的气质。
如果要简单归纳成一句话，那就是两个生在乱世的少年，凭借机遇和勇敢善良，练就一身绝世神功，被误卷入党政、武林之争，经历了爱人相识、友人相知、亲人相离，最终相忘江湖的故事。
剧情不详述，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去看看。
我归纳一下这部剧我理解的“恋爱关系”。
1、寇仲x李秀宁。
一个是扬州街头落魄讨生活的孤儿少年，一个是李渊第三个女儿，太子李建成的妹妹，也就是唐朝的平阳公主，儿时辅佐父兄争夺天下，太原起兵之前嫁给富可敌国的柴绍。
二人相识之时，寇仲连天策府的家仆都算不上，只是一个船泊岸间，一眼万年的相遇。
既是落魄少年与出尘公主的懵懂爱恋，更是初出茅庐的胆识与属于政治的野心相碰撞。他们的BE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这让我想到我沉迷了多年，至今走不出来的另一对——卫青与李夫人。
这个我就不多写了，写卫青或者说写给卫青的东西，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一两句话很难讲清楚这个在我少年时代像白月光一样存在的角色。
当年我觉得他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为他们没有在一起而可惜。
但多年后我再看，我跟陈易燃说，“我觉得很难过的一个点在于，李秀宁出身高贵，自幼除了天下，什么都有，吃过见过，但是她不愿意为了寇仲放弃，至少不坚定，但是寇仲相反，他其实从小什么都没有，因为《长生诀》才修炼神功，闯出名堂，为了秀宁他攻城略地，其实是用她需要的方式在努力，而且最后他想归隐江湖，只跟爱人在一起，我觉得这个写法很了不起，他没有变成那个贪恋权势的人。”
要知道，他有贪恋权势的根本原因，就是他从未拥有过。
一丝一毫也没有过，这算是他真正靠自己打下来的江山。
“野心”在他们身上呈现出了差异，所以他们只能片刻相爱，在彼此不清醒的时刻。
跟陈易燃就此讨论了很久。
我最终说：“所以说，爱情可证的方式之一，就是人品、三观甚至是理想的契不契合。”
他没有赞同，他在这件事上有着极端的理性和极端的幼稚，坚信“喜欢本身”的力量和意义远大于我所谓的“契合”，“爱情，婚姻，我在这些事情上很难特别理性。”
“怎么说？”
“我赞同人品、三观和理想上的契合，至少保障了在这段关系里的底线，依然是高的。纵然是分手，从形式、过程上，都能够彼此更加体面一些，至少不会是因为冷暴力、欺骗、朝三暮四这样的问题。”
我想了想，说：“那相当于，你其实还是觉得喜欢是比合适更重要，因为合适相当于更多一些考量和筛选，降低了分手的可能性，包括伤害的程度，就是你说的，底线依然是高的。”
“嗯，没有喜欢，一切合适都是白搭。”
“……你这学术能力让人很担心啊。”我拿话逗他，“陈老师，你不是搞物理的么……天上虚无缥缈的星星都能研究清楚，把爱情想得这么玄乎！”
陈易燃把投屏关了，让我赶紧睡觉。
黑暗之中，我们闭着眼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几句，这是我们的相处方式，无论是讨论还是闲聊，都没有彼此说服的意味，多年如此，不分观点高下，只用作消磨时间。
我快睡着时，陈易燃突然轻轻说，“你睡了吗？”
我想回答他，但却没能发出声音。
停了几秒，他才认命似的感慨说，“有时候我会想，你不觉得玄乎，是因为理性，还是因为你从小习惯了跟我在一起，这是最安全、最合适的选项，也许是最优解，但不是唯一解。”
我觉得是他想多了，因为我都没想到这层，我轻轻说，“那不是。”
“嗯。”他轻轻叹气，“对我来说，只能跟最爱的人结婚。”
我说，这个“最爱”的程度首先就没办法定义。
陈易燃说：“这就好比有人拿捡贝壳举例。我捡到一个满意的就离开这片海滩，这辈子都不会再去了，那我自认为的‘最漂亮’、‘最喜欢’，其实就相当于用有限的词汇去定义‘永远’、‘最爱’，这是另一种科学理性的绝对，不然不会有那么多写山写水，其实是在歌颂爱情的句子。”
“那可能靠的是自我约束，就还是回归到人品、道德上的契合。”
“前提是，我得找到我认定为最满意的那个贝壳，‘认定’本身就更接近爱情，相比人品这些。”
无声之中，我抱紧他的腰，蹭到他怀中，“我觉得有句话可能不恰当，但很适合我现在的心情。”
我慢慢给他听——
你曾经对我说，你永远爱着我。
爱情这东西我明白，但永远是什么。
安静了几秒，我说，“……就这个意思。”
他笑了笑，不再继续说，只是亲了一下我的额头，说，“懂了，不一定信爱情，但是信我。”
“切——”
我笑出声，但我认为，确实是这样的。
有时候不得不说，陈易燃这个人，如他所说，除了在感情里感性地一塌糊涂，其他时刻，总能用一两句话精准表达我所想，这大概就是理科生的……偷懒，简洁。
2、徐子陵x绾绾x师妃暄（石青璇）。
注：原著中师妃暄和石青璇是两个人，在TVB版中将两个角色合二为一，多加了师妃暄的身世这一段，这种改编我觉得见仁见智，有没有得到原著认可我也不太清楚，我个人是觉得在剧中是不太违和的。
一个是淡漠江湖只想平静度日的落魄孤儿，一个是江湖皆知的魔教妖女，另一个原本是慈航静斋的圣女，后被揭开身世之谜，乃是慈航静斋前一代圣女与邪王所生的女儿。
这三个人的感情线，正好佐证了陈易燃的观点。
事业线上，正派与魔教都要争抢《长生诀》，感情线上，圣女和妖女都爱慕徐子陵。
这里的妖女绾绾设计的很巧妙，虽然是个反派角色，但灵动真诚，几乎没有做错伤害徐子陵的行为，甚至可以说，内心温暖，有自我正邪判断，是个敢爱敢恨的角色。
功力和容貌上，也都不输给师妃暄。
并且在多次交手的过程中，徐子陵对待绾绾的态度是有明显转变的，起初认定她是妖女，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抢夺《长生诀》，对她只有“能躲则躲”的心态，等到发现她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对师父衷心，对稚子有爱，甚至有些温暖，身世跟他一样可怜时，他开始动了恻隐之心，这也是剧中二人甚至有亲密进展的原因。
我觉得这也不奇怪。
绾绾这个角色其实挺难让人不喜欢的。
这比寇仲和李秀宁没能在一起更让我意难平的是，徐子陵始终是没有喜欢过绾绾。他动过恻隐之心，与其说是有一些爱意，不如说是剑心通明，起初可以说是立场不同、偏见先入，剧版将师妃暄与石青璇合二为一后，着力描写圣女一朝变成名义上真正的“妖女”而走火入魔，最终又回归正道。
这里的感情线，反而让我意识到，他从头至尾，真的只喜欢一个人。
跟他的好兄弟一样，都是一眼万年，一见钟情。
最终BE。
无关人品，无关正邪，无关容颜，无关一切。
只是喜欢与否。
陈老师，此时此刻，我觉得你说得对。
【02】
还是二零零五年。
这一年许老师出了一本书，老沈也拿了一个业内非常重磅的奖项，陈易燃以高中低年级身份参与了全国物理、生物两项奥林匹克竞赛，虽说重在参与，但还是拿了一个三等奖。
我在替他们庆祝之余，突然发现他们三个人的名字都是三个字。
转念一想，之蔚阿姨也是，陈易燃的爸爸也是。
我同桌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
全世界只有我叫沈遥，两个字。
那会儿毕竟是个小学生，很容易被这种“不合群”扰乱心绪，我直接跟许老师提出要改名字的想法，显而易见，遭到了她的反对，理由也很简单，她平时喊我“遥遥”或者全名居多，不适应叫别的。
老沈态度开放一些，毕竟他知道，这种事最后也轮不到他做主拍板。
于是，在我又一次在饭桌上提出我想改名遭到拒绝时，我非常硬气地说：“那我收拾东西，准备去之蔚阿姨家住几天，之蔚阿姨说，等我十八岁了就能自己改。”
“去吧。”许老师反应真实，“我巴不得你去之蔚阿姨家，看看陈易燃是怎么学习的，看看他喜不喜欢看《樱桃小丸子》，不给看还要哭哭啼啼。”
“我哪有哭哭啼啼！”
我那会儿很爱看武侠小说，金庸古龙黄易温瑞安这种大家都看过的，我也都扫了一遍，女子群像里面，我始终最喜欢的是我第一次看的，黄蓉。因为这个角色，我第一次觉得形容一个女孩子，最高级的词汇，不是聪明，不是漂亮，不是温柔，是灵动。
她太灵了。
水灵，机灵，秀灵、慧灵、心灵。她能配得上一切美好的词汇。
尤其是，她出身在亦正亦邪又漫天桃花的岛屿之上，不止闲游武林，还能容家国情怀。
这是我心里的白月光。
以至于当我听到许老师说我“哭哭啼啼为了看个动画片”的时候，我觉得她真的很过分，不给改名就算了！岂能借此辱我心智！所以当天，我就真的背上了我的小书包，带去了陈易燃家。
但多年后听许老师说，我那一天十分好笑。
不敢说自己是离家出走，但又演出离家出走的架势，没得到爹妈任何挽留，自己在门边换好鞋，还主动说了一句，“我走了，我要去之蔚阿姨家了。”
生怕谁不知道。
但是我毫无印象，我的日记本只记录了对于许老师不让我改名字的不满，但让我现在回想，按我的性格，离家出走是万万不可能的，借我八个胆子我也不敢乱跑。
去了以后，陈易燃在写作业，我照旧坐在他房间的飘窗上看漫画。
他们学校那会儿流行每个月都定一些杂志，我不是每周都去他家，所以一次性可以攒个三四期，看完连载心里就很空虚，忍不住开始找陈易燃说话，我跟他抱怨许老师不让我改名的事情。
“我的名字是两个字，寓意也不太好，遥遥无期，像是没有希望。”
陈易燃说，“那你就当，一直有一个没实现的目标，也挺好的。”
我摇摇头，觉得这些话是骗小朋友的，“不，我还是要改名字。”
陈易燃停笔，问我：“那你叫什么？”
“没有……”我想了想，告诉他，“我同桌叫陈相宜，是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意思，你叫陈易燃，听之蔚阿姨说，因为陈叔叔也是医生嘛，他们俩是在实验室收拾什么易燃材料认识的。”
“嗯，幸好是易燃，没叫易爆。”
我们俩一起笑出声，我真诚地说，“你的名字真的很好听，我好羡慕啊。”
陈易燃一定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他也很认真地跟我分析说，“阿姨不是说改名麻烦又不好记。”
“……对啊。”
“那就改个类似的。”
我没有想法，如实告诉他，“……我没想法，我本意是想在武侠书里找一个。”
陈易燃犹疑地念了几个名字，“沈灵素？沈念慈？沈语嫣？”
“是不是很好听！”我听完眼睛一亮，“沈语嫣有点好听！像女主角！你知道《恶作剧之吻》吗？里面的女主角叫袁湘琴，女演员本人的名字叫林依晨！我觉得好好听哦……”
陈易燃闻言，摇摇头说太复古了，“有点不像现代人，跟你现在的名字也没什么关联。”
我丧气说，“……那叫什么啊。”
“之遥呢？”陈易燃说，“我妈，之蔚，取自‘望之蔚然’。”
“沈之遥……”我默默念了几遍，“沈之遥……沈之遥感觉越念越好听！”
陈易燃在纸上写了一遍，说，“嗯，以后别人问你，你就说是‘咫尺之遥’的意思。”
从“遥遥无期”到“咫尺之遥”，由远到近，从你到我。
虽然只是多了一个简单的“之”字，但当时的我觉得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大概也就是这样的心情，我念了好几遍我的名字，兴奋得跑去跟之蔚阿姨说。
然后立刻打电话给许老师和老沈。
在这里除了感谢灵光一闪的陈易燃，也要感谢我最爱的许老师和老沈。
感谢你们在我当年雀跃欣喜着打电话说出“沈之遥”的那一刻，没有用“我什么时候答应你改名”这样的冷水朝我泼来，而是温柔地笑话我，鼓励我，赞美我，最后接纳了我这样的小任性。
直到今天，我想到这里，也会觉得很感动。
无论偶然想改名，还是想看日出，还是其他什么。
任何得到回应的临时起意，原比临时起意本身更加浪漫。
谢啦XD
我最好的家人们。
【03】
二零零五年的新年，应该是二零零六年。
我们两家人在上海过完除夕夜，大年初三起程去北京，两家人一起拜访一位北大医学院的教授老师。他与我们两家关系匪浅，既是爷爷奶奶辈的同学，也是父母辈的师长。
后来我父亲动手术，也是这位老先生不远千里来帮的忙。
当年两家人去北京拜访，一是慰问其太太因病过世，儿子不在身边，担心他一个人过年显得冷清，二是纯粹当全家出游，那也是我有记忆以后，第一次去北京玩。
那一年桐华老师还没写出《步步惊心》，我心中的故宫雪景、赤色斗篷还不是刘诗诗，而是看《还珠格格》顺带知晓的“公主坟”，一路上我都在跟老沈说，千万不要忘记带我去公主坟拍照。
老沈一再保证，一定会完成任务。
但大人们一到了自己曾经读书的地方，就像找回了曾经的青年时代，那些疯狂的、放肆的、规矩的、闪烁着的记忆统统像漫天大雪，砸向人间，落出属于一九八几年的味道。
他们各自去见朋友、同学。
我和陈易燃留在酒店。
他那会儿已经拥有了看纸质地图的技能，带着我穿过什刹海，坐了小雪橇。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滑雪。
虽然跟我预想的单板飞驰而下，落雪千里不同，但我印象里，我那天玩得非常开心。陈易燃坐在前面，我坐在小雪橇后排，位置非常矮，觉得危险不安时随时可以伸下腿。
天上的雪落在头顶是软的，落到地面化成冰。
冰痕旁边飘起粉末，很像细腻的白砂糖罐撒了一地。
那一刻，我觉得天边一片马不停蹄的云，枝头一小片绿芽，都能让我闻到清甜的味道。
休息时，陈易燃问我要不要吃糖葫芦，我说，“当然要啦！还想喝水……”
陈易燃去买。
我继续坐在小雪橇上乱扑腾，很快离开了原来休息的位置。
等陈易燃买完东西回来，我已经不见了，他在冰面上四处寻找，一瞬间觉得满大街都是穿粉色羽绒服、戴好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小朋友，冰天雪地，一抹绝色这种桥段，是现实里是不可能发生的。
XD
陈易燃着急得到处问人，有个好心的大爷跟他说，刚刚这里有人翻了车，滑得太冲了，有个小孩儿好心上去帮忙，俩车撞一起，就摔着了，刚给拉走，看样子有点儿严重。
陈易燃听完，据他自己回忆，他是想都没想，也没问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开始慌慌张张一通乱找，跑得嗓子眼里都像是有了血腥味。
然后一转身，发现我去买牛肉饼了，忘了叫什么清真牛肉饼了。
多年后，我和陈易燃已经结了婚，又来过一趟，聊起当时我被行人手上的牛肉饼吸引而走丢的事情。我不好意思地冲他嘿嘿一笑，指着那家店说，“居然还在！得开了有十几年了吧！”
在魔幻的疫情这几年，家附近的星巴克都换了地址。
当我看到这家清真牛肉饼店还在时，真的惊讶得像个小女孩一样摇晃起陈易燃的胳膊，我跟他说，“我今天可以吃三个！我一个人就能吃完！”
他说，好。
吃饭时，我们俩面对着不远处的滑雪场，看着高个子的哥哥扶着妹妹的胳膊坐上雪橇时，我觉得很熟悉，他也一定能想起当时的我们，他对我说，“其实那一天除了找不到你吓了一跳，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我要进去一大口牛肉饼，声音都是不连贯的。
“看到你拿着牛肉饼笑着冲我走过来，还飘着雪。”陈易燃说，“很难形容当时那种感觉。”
我笑嘻嘻地戳破浪漫的气氛，“当时就喜欢我了吧？”
“没有吧……你那会儿就是个小学生，穿粉色羽绒服的小学生。”
我微微瞪他一眼，“粉色羽绒服怎么了？！我大学还穿呢！”瞧不起小学生啊。
陈易燃静静笑了下，给我重新拿了一点小咸菜。
他低着头吃了口面，忽然说，“就我感觉雪都是慢速的，你过来走了几步我觉得我都知道。”
大概，这就是言情小说喜欢写冬天、喜欢写雪夜的原因吧。
作者有话说第4章 0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