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兰因絮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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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出牌的是孟闻昭，只见她伸出指尖，食中二指凝出一滴晶莹水珠。
这颗水珠灿若明珠，晶光透亮，灵气饱满，圆圆的宛如一颗不破的球似的在她指尖晃晃悠悠。
孟闻昭翻指一覆，水珠点在搏雀牌上，随后一滴水自己有了生命般扩散流动，水珠变成一条水线，攀上孟闻昭手腕。
水线成桥，连系着牌和孟闻昭的手腕。
其余三人皆心下微微一惊，没想到她还很是能下血本——这姑射照水功虽然运行起来能灵通草木，但却是每时每刻都在燃烧内元，极耗费人体的精力，是不可多用的神功。
为了赢个牌钱，众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神功加持下，孟闻昭已步入手眼通天之境，连用指腹去细摸牌面也不必，拿起时便知道了它是张什么牌。
她的牌运也甚是不错，几乎是到了一种想要什么摸什么的境界。
两轮牌下来，她率先推开一副牌，微微一笑道：“我先走一副。”
三人定睛看来，虽是乱牌，却是好一副清一色。无需整理，便能看出来是副胡牌了。
左丘翎轻点一下头，但笑不语。归海月则提醒道：“当心，后一副牌你未必能胡。”
他们可要先胡完两副牌才算跑得快。
谢宓神色不变，“继续吧。”
这场牌局风云变幻，既要记住自己的暗牌，又要算清对手打出的牌，越到后面，对人的记忆便越是考验。
牌至七轮，谢宓摸起牌后怔了怔，拿在手里并未第一时间做出动作。
她的神情陷入了沉思，手指在新牌上摩挲，又低眸看了眼自己的暗牌。
“老鹿，你忘牌了么？”归海月问道。
左丘翎仍是不语，只是也看好戏似的望着他。
身为大师兄，向来打牌不语是他的风格。一入战局，他的脑袋里满满都是算计，一个字都不肯往外吐。
仿佛聪明智慧全锁在脑袋里，只要一张嘴，开了个口子，里面的智慧就全部如气般泄出来了。
孟闻昭看着谢宓的停滞，有些担忧，“师姐……”
她甫说话，谢宓便笑的一笑把这张牌放到了牌尾，转而把牌头第一张三万打了出去。
“胡。”归海月言简意赅，推正一副牌，捡走谢宓打出来的三万嵌到里面。
放了一炮，谢宓面色不改，牌局继续。
又摸了两轮牌，孟闻昭这次观察到谢宓摩挲过新牌时牵起了唇角，暗中庆幸，心想师姐这是摸到好牌了。
谢宓将这张牌放到牌堆末端，挑出一张发财去打。
“发财，小鹤。”谢宓睨到她走神，心中道：小鹤真是傻得很，胡牌都到眼前来了，还不知道在出神想些什么，难道这么想把私房钱掏出来挨宰么？
孟闻昭这才回神，一见发财，立马将第二副暗牌一开，一副独缺发财的暗七对亮在场上。
“恭喜发财，师姐。”她对谢宓一笑，也对师妹与师兄笑了笑，意思是承让，她先抽身了。
下一轮，左丘翎也自摸了一副牌，形成他一副胡牌、归海月一副胡牌、谢宓尚无胡牌的局面。
暂处下风，谢宓倒是淡定得很，一点也不见剩下两个对家再胡一副牌便胜利了的紧张感。
牌局过了大半，第二位全身而退的是归海月。
别见推开的只是一副杂胡牌，她的钱包可算是保住了。
“老鹿，老蛟，先谢过你们了。”她淡声陈述。
如今残局之中，只剩两人，结局无非是你死我活，不是谢宓的钱包遭罪，便是左丘翎的钱匣挨宰。
归海月坐山观虎斗，面上淡泊的很，心里却已经开始计划怎么花钱了。
孟闻昭见牌局还未结束，一颗心里装了两番打算。
若是师姐输了，她便买些日需品就好了；若是大师兄输了，师兄的钱匣如此富饶，想必请她多买些天材地宝什么的，也是绰绰有余的。
“自摸。”正在两位隔岸观火的师妹心生想法时，谢宓出声道。
在最后只剩不到十张牌时，谢宓总算自摸到了胡牌，孟闻昭觉得难得，归海月亦觉得难得，唯有左丘翎看到谢宓把那张翻开了的胡牌拿进牌堆时，眼底凝神。
他的胡牌里也有这张。
“师兄也胡这张吗？”谢宓看向他，明知故问。
左丘翎正大光明地点了头。
伸手正欲摸牌，谢宓却道：“不用摸了。”
左丘翎动作一顿，顿时了然，将手收回来，笑了笑开口说道：“恭喜了，鹿妹。”
眼见谢宓缓缓把第二副牌翻开，此谓一牌双响。
这第二副牌一翻，只见谢宓刚摸的这张八筒剩下三张也在暗牌里面，四归一，牌池里四张八筒都在她手上，不怪左丘翎胡不到这张了。
可更绝的是，左丘翎要胡的是八筒与五筒，谢宓把另外一半翻开后，四张五筒也全部躺在里面。
左丘翎不禁“呵”的笑出声来。
“看来你们今日是吃定师兄了。”
原来先那会儿谢宓拿起牌犹豫之时，想来拿到的就是一张左丘翎的胡牌，不过她选择把这张牌藏在了手里，而去点了归海月的炮。
说运气不佳，左丘翎也是有的，自己要的胡牌全去了谢宓手里。
不过这场败局大多还是谢宓有意而为的成分在。
“两位师妹囊中羞涩，要让她们花钱的话，无异于忍痛割肉，想必师兄也舍不得。我也自认不如师兄富庶，所以我们这回的假期，还是请师兄招待吧。”谢宓笑着收好剑，旗开得胜道，“二位师妹，我们走。”
孟闻昭与归海月双双站起来跟着谢宓走，还一人说了一句：“谢谢师兄招待。”
左丘翎笑着摇摇头，不见愠色，看着三人得意欢快的身影反而脸上尽是温和慈爱。
他重新走回书架前，拿起整只银两匣，揣在怀里跟出去道：“走吧，你们想买什么随便选。”
……
更多的画面在应无瑕的梦境中流动，眼前所见一切温馨和谐，云生满谷中四位年轻弟子日日嬉笑耍闹，又偶设聪明陷阱坑害彼此，弄得谷中笑声连连，从未冷寂。
仿佛世外之地中的白鹤玉立，振翅拍过高峰烟云，鹿鸣溪涧，幽幽踏过水边芦苇，蝴蝶翩飞，游赏万花丛间，蛟龙抬头，卧坐湖边兴云吐雾。
此时天地俱不醒，一片昏沉醉梦。
可是，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了。
谢宓坐在卷席前看着应无瑕，她身上仍保留着在山底造成的伤，浑身血迹斑驳，弄脏了席子，但脸上已然恢复了生机，只似个熟睡的活人。
谢宓已经陪她在这间寂寥的屋子里相处了三十六个时辰，躺着的人悄无声息，坐着的人也默然不语，只时不时起身来为边上的命灯添油。
两人白发苍苍，相应成双。
谢宓伸出手拂过应无瑕头顶，小心轻柔，声音里却是算计者的冰凉，“当初我分出一魂三魄创造了你，给你生命是为了用你所能，如今你回来的日期已快到了，但是，不是现在。”
谢宓指尖凝光一点，梦境中一幕幕的记忆便从应无瑕脑海中流失。
接下来，她该拥有的记忆，只能是谢宓给她的。
怪她残忍么？谢宓不觉。
她对自己更残忍。
“回到你爱的人身边吧。”谢宓一手慢慢从应无瑕脸颊上滑过，收回，冷笑一声，“呵。”
动之以情，谋之以情，方显无情。
披上一只黑色斗篷，她掩盖上自己的白发，抱上应无瑕，回到坍塌的山墟中。
将应无瑕放回这里，便是她取鹤顶的最后一步棋。
白云千载，青山未改，孟闻昭辨析着耳旁溪流的声音，一步步往小河下游走，缓慢的步伐使她整个人的动作显得有些迟钝。
她的眼盲，似乎更严重了。
与左丘翎一战时她多次催动姑射照水功，透支了内元，力量失衡，原本稳定的毒素便开始扩散，如今除了双目灼痛之外，她的其他四感也在败坏朦胧。
体内突然又毒发，孟闻昭足下一停，赶紧紧闭双眼，抬手按在眼前，眼底似有千万根火针刺入眼球，痛觉在人体最薄弱的地方层叠。
她的唇有些失了血色，此刻像一条平白的直线，死死关着要溢出口的叫声。
只不过短短时间，她便额上冷汗涔涔，背上又阵阵发凉，仿佛足边的河流正冲刷在她身上，带来刺骨的凉意。
耳边兴起的白噪声与真实的水声交叠，孟闻昭在这时无法准确感知外界，如置身在一片混沌之中。
剧烈的痛楚与五觉时而突发的失控感让她知道，许多事情不能再拖了。她要做的事情，要加快去完成。
来日庄已毁，冀宴饮与冀溪长还有那位北域的客人也不见踪迹，当务之急，至少要先找到他们才行。
等到毒发的痛感不再那么难耐时，她擦拭掉咬破唇边流出的血珠，背负着绿绮琴和寒蛉剑继续前行。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万事休。
早知九泉带不去，终日辛苦作何由？
“师姐，我这副垂死之躯，不知道还能与你斗多久？”孟闻昭喃喃轻笑道。
作者有话说第38章 兰因絮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