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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嫉妒(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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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坤睁开眼的时候,正被一道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的光打在眼皮上。
他本能地歪头避让,把脑袋埋进枕头发出一声惬意的低吟。
枕头带着很好闻的味道,跟老大身上一个味。
黄闭着眼笑笑。
老大......
“Fuck!!!”
在施佘平带笑注视中,黄坤几乎是从床上弹射而起,连滚带爬捞起地上散落的浴袍裹住自己,他这时知道害羞了,昨晚上头的时候可只会蛮干。
黄坤立在床下侧身对着施佘平,两只黑眼睛也撇到一边,不敢看向床上。
半晌才摸摸鼻子,期期艾艾叫施佘平:“老,老大。”
施佘平随便应了一声,躺回散乱的床铺上,他未着一缕,敞开着自己精瘦又块垒分明,如同上佳画作似的的身体。
两条修长结实的腿甚至虚虚搭着二郎腿,那处半遮半掩,勾人魂魄。
黄坤偷摸看他,结果鼻尖一热,他慌乱用手接,接了一手心的红汤。
没出息的,流鼻血了。
黄坤着急忙慌往浴室冲,听着身后施佘平清朗的大笑,出了一瞬间的神,从没听过老大这样笑。
肆意开朗,像辉辉清日把光撒在雪山上。
正趴在洗手池上冲脸,黄坤眼睛瞥到宽大浴室深处的浴池。
一旁的架子上还有浴液香薰等物,半截浴巾耷拉在池边,另一边泡在水中。
施佘平一旦要休息,进了房间除了贴身守夜的,一晚上是谁也不能来打扰,老窝被端了也得憋着,一切事宜都得他醒来后再谈。
于是施佘平洗过澡后,没人敢来清理,只待他起床出门后才敢进来,昨晚的洗澡水自然留下了。
冰凉的水流冲在头上,黄坤盯着洗手池池底的出水口,想起那方被浴帘遮住一半的浴池,心头火窣窣拉拉又燃起来。
也不知道老大的洗澡水,是不是也那么香......
黄坤着了魔,湿淋淋的脑袋从水管下伸出来,扭头看向那方池子,两只大脚在瓷砖地板上犹疑地摩挲两下,终于走了过去。
水清凌凌的,青年蹲在池边,一只手浸进去,池壁有保温功能,一晚上水还热着。
手心的燥热浸入水中一点也没被驱散,反而越来越烫。
哗啦啦水溢出来,砸在地板上。
黄坤把自己埋进水里。
水面上萦绕的淡香直接勾起他昨晚的回忆。
倨傲的脸上有汗珠落下,高高在上,绯色杜鹃花开得更盛。
黄坤屈膝靠坐在池壁边,手也在水面下,脸红彤彤的。
因为是在做坏事,他动作的空档耳朵也高高竖起,时刻听着外面施佘平的动静。
似乎出去客厅是喝了杯水?
又回来了,接了个电话,在讲什么?
黄坤拇指熟稔打圈,脑袋里幻想起来如果这时候老大直接推门进了浴室,看到后不知道会怎么罚他......
呼吸徒然粗重起来。
半晌,一串小气泡咕噜噜飘上来。
黄坤后仰着头,吐出长长一口气。
余韵没感受多久,他后知后觉的慌张起身,喉咙里发出呜呜噜噜的声音,弓腰趴在池边忙着捞明显色泽可疑的浓稠液体。
好容易清理地看不出来端倪,他起身回到洗手池边,对着镜子扒拉一下头发,头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自己的身体。
他不是老大那种修长匀称的类型,肌肉大块又坚硬,给□□干活不免受伤留疤,他的左肩有过子弹贯穿伤,现在留下一枚弹孔。
刀劈火燎的痕迹也有,他看着没什么,本来担心老大会讨厌,但是现在看他似乎是喜欢的。
特别是对他左肩的弹孔,格外青睐。
黄坤碰了碰自己那枚圆形伤疤,心想,给你记一个大功!
黄坤羞涩地扶额笑笑,又扭身看自己背后。
透过镜面反射,背上数道新鲜血痕不必说,黄坤面色更红,等瞥到自己后腰的巴掌印,他的脸几欲滴血。
他咬咬唇,摸上那几片红红的印子,满脸春色。
突然想到什么,他用奇怪的姿势对着镜子把自己的手比上去,比对大小,看样子他的手要比老大的手大。
嘿嘿。
终于拾掇完毕,黄坤清清爽爽出门,谁知在套间里找了一圈,施佘平的影子都看不到。
黄坤心头忽然惶惶,方才在浴室里自己偷摸想出来的羞涩开心霎时间不见了,只留下空落落的怅然。
发了一会呆,他从地上翻出自己的脏衣囫囵套上。
笨狗这时才后知后觉思考起自己和老大这样算什么。
一夜情吗?
可是,老大一夜情的对象似乎颇多,他还没提拔起时就听说过许多风声。
那些人,动辄运动员或是模特。
他似乎都不配和那些人相提并论。
黄坤提裤子的动作慢下来,坐在地毯上,扣弄自己的掌心,他没什么来头,跟着做小生意的父母在墨西哥唐人街混口饭吃,帮派火拼烧了他家铺子。
父母为了救糊口的店,把他丢在街上去救火,最后铺子和命都丢了。
他流浪一段时间,凭着拳头被巡街的莱恩,也就是他的前领头上司看上,平时就是放款讨债或者看场子,但是有钱赚养自己他也很开心。
这么想起来,第一次见老大是一年前,那天晚上轮到他在酒吧二楼守秩序,凌晨时正困倦,一晃神就看见莱恩匆忙忙进来,身后带着人,几下清了场子。
莱恩是米家兄弟中哥哥米佩的得力手下,而米家兄弟则是他最顶头的boss——施先生的贴身助手。
但他根本没想那么多。
只想着既然没多少客人了,正好眯一会。
谁知再睁眼,就直直对上一双冰凉的眼,莱恩满头的汗在旁边哈腰道歉,米家兄弟里的弟弟米顺则是一脚把他屁股底下的凳子踢开。
三人身后乌泱泱好多人,都盯着他。
米顺替话少的哥哥呵斥莱恩,“玩忽职守要吃半匣子子弹 ,你平时怎么约束得手下?”
莱恩边点头哈腰边疯狂冲他使眼色,米顺踢倒他就是为了救他,他这时应该就势跪下求饶,说不得能留下一条命。
可惜他是个傻的,被踢倒在地后还条件反射鲤鱼打挺又爬了起来。
米顺扶额,已经开口让人把他拖出去。
施先生却开口了。
“不用。”那人转身就走,风衣下摆带起的风好像刮过他的手背。
米顺闻言看他时流露出的奇怪眼神他没在意。
只是愣站着看那群人拥簇他离开的背影。
灯光昏暗,他只看清那人领口上露出的一截文身。
不知死活,虎头逃生还不知道感恩,当晚就梦到了,亵渎一般的梦。
本以为再见不到施先生,没机会看清他到底文的什么图案。
谁知那么好运,米顺一句话他就从莱恩手下飞升,做了米家兄弟的同级。
浑浑噩噩惦记一年算是有了个了结。
他后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惦记什么,梦里总有那片文身在晃。
一朝被提拔,小蚂蚱摇身一变当了看家犬。
回国的前几天,莱恩还找他喝酒,语气羡慕又嫉妒,但是最后还是让他好好干,不要惹施先生生气。
“能在施先生的手下做事,是好事也是坏事。”
莱恩说这话事,看他的眼神和米顺一样,黄坤看不懂。
黄坤发着呆摊坐在地上,有人进来时他裤子还是穿了一半。
他赶紧回过神,看到是女佣后一边慌张道歉一边手忙脚乱提裤子。太倒霉,绊了一跤,狼狈跪倒在床前。
青年挺翘健硕的臀部被灰色内裤包裹,大片红色掌印从后腰蔓延到大腿上,小布料根本遮不全,半遮半掩下称得上活色生香。
他龇牙咧嘴揉膝盖的同时心想,糟糕,腿上的印子,要被看到了。
女佣却始终未发出声音,黄坤红着耳朵穿戴整齐后想解释却发现女佣早早进浴室打扫了。
他摸摸后脑勺,立在浴室门口,“刚才不好意思,呃,我跟老...施先生其实......”
简直欲盖弥彰。
黄坤也意识到这一点,尴尬地止住话头。
女佣在他开口后就直起身,面容平静看着他,像是出于礼貌,恭谨地等他说完后要继续干活。
见黄坤闭嘴,她果然回过身继续清理浴缸。
黄坤只好回去卧房。
他现在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出去找老大做回自己的贴身手下,还是像一个合格的情人,待在卧室等他对自己可以出门的首肯。
偌大的房间里一时只有浴室里零碎的清理声音,黄坤垂着头,嘴角抿直,不时看一眼卧房的门。
用莱恩的话说,好像天生脑子缺个零件的他,此刻难道矫情地思考自己到底是什么定位。
如果踏出那扇大门,他还能留在老大身边吗?
他的身份被一个夜晚拨乱,纯粹的两个身份糅杂,处境变得尴尬。
方才还喜悦高涨的心情发出一声大号吹出的屁声,萎了。
他这边踌躇不定,那边女佣已经手脚麻利地将浴室收拾完毕,出来后去门口拎起吸尘器,呜呜呜开始清理地毯。
黄坤怔着眉眼,看女佣靠近了,就抱起自己的双腿,方便女佣清理他脚下的地方。
他妈还在时,就总是这样,他不帮忙就够惹他妈生气了,如果再不乖觉点,他妈的吸尘器估计就要往他的鼻孔里捅。
女佣明显愣了一下。
卧房打扫完毕,女佣带着工具去了客厅。
黄坤还胆怯地窝在卧室不敢出去,眼神的极限只敢扫到卧房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停下,套间的大门打开又关上。
女佣走了。
黄坤背靠大床,手指在地毯花纹上打圈,继续发呆。
十几分钟过去,外面传来声响。
黄坤眼睛噌地亮了,大步跑出去。
“老......”大——
欣喜的声音发出一半,发现是去而复返的女佣,他眼睛里的亮光暗下,肩膀下垂,喃喃道了一声辛苦了,就要折回卧房。
女佣拿起落在酒柜上的清洁剂,浅浅鞠躬做了回应,身子退出门去。
黄坤垂头丧气夹着尾巴回房,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先生,施先生现在很生气,您在卧房待着便好。”
无论看管多么严密的地方,总需要一种人——保洁。
保洁甚至可以说是除了顶头领导外知道最多的人。
无数的,外面人打破头也想获得的线索,往往会轻而易举出现在保洁的垃圾桶里。
谨慎些的老板或是头领,获得一个地方的管辖权后最先控制防卫处,后续安定下来就得是保洁房和保洁。
女佣是施佘平用惯的佣人之一,随着施佘平从墨西哥回国,是个华人。
嘴巴自然是极为牢靠的,看着施佘平屋里的人来来往往多年。甚至不需要眼睛,打扫时的蛛丝马迹以及气味就足够她判断哪些地方只需要基础打扫,哪些地方需要拆掉重洗。
她见过的施佘平的床伴多了,如果施佘平心情不好,第二天早上大概率有半死不活需要出去叫人拖的,那时她需要打扫的除了精斑还有血迹,就需要另外的特质清洁剂;
实话说,她最讨厌这种情况,因为血迹往往是喷溅式,会搞得到处都是,从外间淅淅沥沥到里间,地毯全得换,床单换了还要换床垫。
如果施先生心情好,留下的人多半活蹦乱跳,就如今天的这个男孩。这时她除了打扫还要应付这些人对施先生的打听甚至是炫耀。
这种情况她不耐烦但是总归不理就行了。
今天这个人,倒是格外不一样,乖觉地坐在床边时很容易让她想起自己留在墨西哥上学的儿子。
回来拿落下的工具时又听见这人开心的声音,更像她儿子见她回家带了零嘴的样子。
一时心软,她提点了一句。
黄坤意外地回头,可是女佣说完这话就关上了门,他只看到门轻轻阖上的样子。
生气......
老大在生什么气?
黄坤眼睛里迷茫极了,他知道女佣的意思是让他老实待在房间里,出去就是触人霉头。。
可是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他却很有些担心。
米家兄弟让他陪着老大,虽然他没什么用,什么也不会,但是总归要陪在老大身边吧。
忧主心切的黄坤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另一重身份,敬职敬业地摸上门把手。
门外仿佛有人在低吟,勾引他快快出去。
他被担心冲昏了头,拧下了门把手。
可怜的小狗不知道,施佘平可不是疼惜宠物的货色。
......
暴怒的施佘平是什么样子?
他不是会跳脚摔东西的性格,那根本满足不了他霎时间升起的破坏欲。
他会剁人手脚,割人头颅,用鲜血来浇灭怒火,常有人说,墨西哥托雷翁的河水涨落全看施先生。
——尸体填得多了自然河水就涨了。
得了屋里的首肯,黄坤被放进房间,他进去时施佘平正掂着一杯酒,背对房门,昏暗的大屏幕发出幽幽蓝光,将他的银发也映成了蓝色。
“黄坤......”
黄坤赶紧应声,他走上前,竭力目不斜视却仍然免不了看到些东西。
屏幕上是被暂停的画面——似乎是监控视频。
桌上,散落的是......照片?
他不敢多看,站定在施佘平身边。
“老大。”
施佘平不做声,按开屏幕上播放的视频。
黄坤再傻,也知道这时候不能乱看,干脆把视线定在施佘平手中的酒杯上。
“平哥,快睡吧。”
“这墙纸是我小姨家装修剩的,我爸妈裁了一块来给我糊墙。”
“正好方便了我,我学习不老实,总把漫画、碟片、游戏卡藏进去,算是我的小秘密基地。”
是男人的声音,透过收音设备已然失真,却不难听出来声音主人的震惊和难过。
嗓音都嘶哑了。
“......除了我爸妈,只有一个人知道。”
接下来是一段杂音,却徒然被按下暂停,声音消失,黄坤偷瞄了一眼他老大。施佘平面无表情,重新播放。
“平哥......”
不知重播了多少遍,黄坤早已会背,肚子饿得咕咕叫,腿也站麻了,可施佘平还在重放。
他偷偷挪位置,把身体重心换成左腿。
这时施佘平终于开口了。
黄坤却听不懂。
施佘平语气里带着显然的困惑,“为什么和他躺在一张床上?我教过你要自爱,我也说过要顾及我的心情,怎么都忘了?”
“为什么发现我活着却不开心?为什么和野男人出去玩倒是笑的畅快?”
“不是爱我吗?为什么不来找我?”
黄坤不知道他在问谁,正无措,却见施佘平竟然将酒杯生生握碎。
他大惊,扑上去捧着施佘平的手就要喊人。
担心空隙,却猝不及防被一股大力掀翻,施佘平平日看着修长清隽,力气却大到惊人,黄坤也知道他衣服掩盖下肌肉的爆发力有多么强。
一只大手死死卡在他的咽喉上,力气大到像是要生生把人掐死。
黄坤因为窒息涨红充血的眼睛里倒映着施佘平的面容。
冷静的,诡谲的......
无情的。
施佘平灰色的眼睛里不复昨晚的温和,只是无机质的冰凉和单薄,好像手下这个被他掐到几欲昏死的,不是被他昨晚摸着脑袋喊“小乖狗”的人。
或许是生理上的难受,也或许是别的原因,一粒泪从黄坤几乎渗血的眼眶滑下来,没入施佘平的指缝。
身体的痛苦不足以让勇敢的狗狗退缩,但是主人眼里的冷淡却像万把利剑穿心过。
黄坤难过到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
他扯起嘴角,脸肿得像紫茄子,拼着一口气音,想开口问施佘平。
拼命张开了嘴却不知道问什么,只有眼里的泪一直落。
黄坤不是不能挣扎,因为施佘平只扼住了他的脖子。但是还有余力时他克制着自己怕碰到施佘平的伤手,后来是彻底没了力气,保命都难。
眼前施佘平的脸被大片黑色白色的雪花覆盖住,黄坤知道自己可能就到这了。
却松了一口气,看不到施佘平冷淡的眼睛,也挺好。
“我想讨他开心,你还是死掉比较好。”
黄坤双耳里尽是耳鸣,却清清楚楚听到这句话。
什么啊,讨谁的欢心啊?
我算什么,老大。施先生,我算什么?
黄坤眼前的天彻底黑了。
眼前被黑色笼罩,死亡的乌云包裹他时,他竟然又出神了。
第一次见面是在酒吧,第二次见面就是前几天,回国的轮渡上。
他拘谨地叫他施先生,远不如他在梦里放肆。
施佘平嘴角挑起来,说:“我喜欢手下叫我老大。”
“好的,老,老大。”
其实他在梦里,也叫他老大。边叫他老大,边狠狠贯穿他。
这是他的秘密,他不堪的愿望被亵渎对象无知觉地摆上了台面。
他始终感谢他。
施佘平杀过许多人,最喜欢细细扼着人的咽喉看人一点点没了气息。
手掌下的触感是很美妙的,皮肤先是干燥的,不到三十秒就会薄薄出层汗,汗水让皮肤变得滑腻粘手,透过一层汗液,掌下人身体的颤抖和他竭力想吞下的一口气会格外明。
那口气会慢慢憋成一个小硬包,就卡在手掌下。
能感受到硬包的主人是多么渴望这口气顺进血液,再续上一时半会的命,但是却不能。
欣赏人们对某样物品求而不得,挣扎到死的模样是施佘平的趣味。
慢慢杀死一个人,感受一条生命在他的绝对掌控中渐渐消失,更是他的最爱。
扼住脖子,掐死一个人简直是双重快感!
施佘平静静地看着黄坤翻白的眼睛。
酱紫色的脸颊,灰白的唇。
却突然有些遗憾似的啧了一声。
竟然松了手。
黄坤早没了意识,失去施佘平手上力气的桎梏,重重砸在地上,半天没有反应,或许是死了。
施佘平坐回沙发,扭扭手腕,操作面板继续播放那段录像。
“平哥......”
......
轻轻的声音和着背景声在空落落的房间里响起:“我好嫉妒,龙龙,我好嫉妒。”
“真该也让你看看我和别人躺在一张床上,我也要你嫉妒。”
施佘平空着眼睛,自言自语,不需要人回答。
细长的手指隔空描摹图祥龙震惊到几欲落泪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