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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

  •   沈世杰出现的时候已过了子时,易汀渊依然拿着本书坐在桌前,听到响动时他才将书放下,然后一脸平静的看着沈世杰。
      沈世杰人长的阴翳,夜半看来更是骇人,再加上他身形高而瘦,一双眼锐利异常,寻常人在半夜看到他说不定会吓的惊叫出声。易汀渊微笑道:“没有想到第二个出现的会是沈帮主。”
      沈世杰也不多言,只将一截断骨扔在桌上,桀笑道:“沈某当真想不到,这尸骨里含的毒药竟是宣武阁独家秘药,若我说出去,倒霉的可是宣武阁!一百多条命案也不知朝廷是判满门抄斩还是什么?易公子,素闻你跟齐清乐关系匪浅,定然不希望他落到如此下场吧?易公子聪明,想来也知道我来的目的!”
      易汀渊淡笑,“汀渊早就知道,所以也早有准备。”他抬头看他,突然目光极为冷冽,一点也不似平常的温文。
      沈世杰一惊,易汀渊已道:“沈帮主现在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
      听他这么一说,沈世杰连忙运气,但内力却仿佛石沉大海般,遍寻不获,反而全身都软了下来。
      “软筋散的滋味,想必沈帮主是没有尝过的。”易汀渊看他瘫倒在地,慢慢转动轮椅靠了过来,“沈帮主拿的是麒麟还是玉龙?”
      沈世杰咬牙,“易汀渊,你都知道?”
      易汀渊冷笑着看他,“要不沈帮主以为马盟主是谁杀的?”
      沈世杰神色一变,“是你?”
      “自然是我!”易汀渊叹口气,“还是太便宜他了,让他死的那么快。”
      “我不信!你是残废,马邑武功何其之高,怎么会死在你手上?”
      易汀渊唇角勾了勾,突然抬起脚踩向他的胸膛,沈世杰只觉一阵闷痛,心脏似要被他踩得迸裂开来。他倏地回过神来。
      易汀渊脚上既有力道,那他便不是……?
      易汀渊似乎看穿了他脑中所想,低笑道:“对,我的确不是残废!”他站起身来,俯下头对上那双惊骇的眸子,“若非伪装成残废,易博寅又怎么会让我活到现在?”
      沈世杰直觉的想大叫,但咽喉像是有什么东西钳制住,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全身抖了许久后才能开口,“你是怎么杀的马邑?他武功那么好……”
      易汀渊笑的讽刺,声音低沉,在静夜中听来令人颤抖,“他那夜啊,就站在这里,我答应他给他那幅画,他笑的正高兴的时候,我用冰针刺穿了他的心脏。你记不记得,那天夜里你们看到他走了出去?呵呵,走出去的那个是我,我穿了他的衣服……化成他的样子……他其实早就死了……”

      他的脸色早已扭曲,笑容眼眸都带着妖冶的味道,一时间沈世杰似乎看到了死神的到来。他瞳孔张的极大,嘴唇哆哆嗦嗦的道:“易……易公子……你不能杀我……”
      “呵,不能?”易汀渊笑,伸出手抚上了他的胸膛,将他的衣襟挑开。“你那剑刺入期舞腰侧的时候,怎么又不想想今日也会落入这般下场?你当日怎么又不想想他何其无辜?竟被你们迫得惨死?现在你居然有脸来对我说不能?呵,不能?”

      天气本寒,衣物尽开,让沈世杰全身抖的更厉害。易汀渊也不知从哪掏出一根细小的冰针,上面还在冒着丝丝寒气。
      沈世杰惊骇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那冰针慢慢向自己胸膛刺过来,眼中泛着死寂般的光辉。易汀渊唇角的笑越扩越大,像是要完成什么使命一般。在冰针触到肌肤时,他看着沈世杰,笑的哀伤而决绝,“我该感谢你们,若非你们,我易汀渊早就死了……杀了你们后,我大概离死也不远了……”
      他说完,手上动作没有半分犹豫,狠狠的将冰针刺了进去。

      东林又发现了沈世杰的尸首,知州马不停蹄的赶来时,脸色已阴沉的跟暴雨前的天色一样。仵作惶急的过来禀报道:“大人,沈帮主的状况跟马盟主一样,只是这次查出他鼻腔中吸入了软筋散。”
      知州疑惑,“软筋散?”
      “软筋散不会致人死亡,只会让人全身瘫软无力。”
      知州皱眉,“这又是哪家的独门秘药?”
      “回大人,这软筋散寻常的很,药铺都可以买到。”
      知州急的来回走动,外围已有许多江湖人堵在那,南镜帮更是闹的极其厉害。他挥手,让一个衙役到跟前来,低声吩咐道:“去修公文请朝廷多派些人手来。”
      衙役小跑着去了,他却还是不放心,一张脸皱的难看。
      昨天就有一些人说不查出马邑的事就要掀他家屋顶了,现如今沈世杰又死了……到底该如何?
      他这厢急的团团转,齐清乐却似乎惬意的很,他挨到易汀渊身边,“我送你回去?”
      “齐阁主不用去探望萧少主么?”
      “他又死不了,我也不是大夫,看也无用。”齐清乐说着,伸手推着他往旁边走。易汀渊合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睫毛下有一层暗影,看起来似乎颇为疲倦。
      “你昨夜未睡好?”
      易汀渊“嗯”了一声,“近日出了这许多事,又哪里睡得着了。秋水山庄的事未果,马盟主和沈帮主现如今又这般……也不知,明日又会发生什么。”
      齐清乐沉声道:“旁人我不管,但我总会护你周全。”
      易汀渊轻笑一声,“看来齐阁主还是不信我的话?”
      齐清乐抿唇,“我更相信自己的感觉。”他突然神色又轻松起来,“你这几日既苦闷,我便带你去一处地方。”
      易汀渊还来不及询问,齐清乐便已推着他转了个方向走去。

      地上是青石铺的路,倒也不颠簸。易汀渊用轮椅已经习惯,其实他腿疾未曾好全,走路时还是有些瘸,走久了双脚也会痛。
      当年叶桓曾劝他先行医治双腿后再埋葬期舞,易汀渊不愿,守在期舞身边直到自己体力不支昏倒,叶桓才有机会实施医治。但是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齐清乐一直推着易汀渊往高处走,道路不通时便索性背他上去,易汀渊一开始不愿意,在他坚持后无奈的顺着他的意,等到了目的地,他才发现齐清乐原来是想带他来看看远处山峦景象。
      此时入秋,大片大片的树叶下落,风一吹,恍如黄蝶在翩翩起舞,格外好看。山对面却是一片青翠,看起来起伏不定,连绵不绝。
      两人坐在地上,齐清乐问道:“可觉得神清气爽了些?”
      易汀渊点头,眼中暖意融融,竟含着少有的放松。“怎么寻到这处的?”
      “无事时随意走走。偶尔爬到这里来看日出日落。”他偏头看易汀渊,试探的问道:“我们以前也一起看过?”
      “嗯,你,我,期舞。”提到以前的事,易汀渊整个人都温柔起来,“期舞说他未曾看过日出,所以你特地去寻了一处山峰,在入夜时带我们上去。那山峰奇险,幸而你功夫好,所以才没有出现什么闪失。我们那时候还带了些食物,三个人围着一团火,边聊边等太阳升出来……”他说到此处,微微笑了笑,“天开于子,轻清之气,一万八百年上浮而为天,天之精华凝结而为日月星辰。地辟于丑,重浊之气,一万八百年凝结而为地,地之精华融结而为山川河岳……”他边说边在回味着什么,最后语气低下来,含着落寞,“这是那天期舞问我的。我背完之后他听得都睡了过去,过了没多久,我们都睡着了,等醒来时,太阳已经升上来许久,我们都错过了看日出的时间。”
      齐清乐看着他的眉眼,总觉得他话中有别的意味。
      易汀渊继续道:“期舞气的皱着脸,极为不高兴,我们都劝他说,还可以下次再来看。他说,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就算是下次再看到,也不会是今日这番日出。”
      齐清乐忍不住插口道:“怎么会不一样?只要心境相同,看到的即便不是日出,也是一样欢喜的。”
      易汀渊抬头看他,错愕之后笑的玩味,他说:“齐清乐,你当年也是这样说的,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也不少。”
      他双目远眺,去看远处山景,“可是我如今的想法,也是跟期舞当年一样。”
      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即使遇到的还是同样一个人,可是时间地点人物都不对,连丝毫重合的可能都没有。

      傍晚时两人下了山,都静的没有说话。齐清乐推着他往前走,突然低声道:“我还是不会放弃。”
      易汀渊听后,只笑了一下,然后斜靠在轮椅上,半眯着眼,看着青天之上那一抹余晖。
      两人还未靠近小屋,就有邻人急忙的走来,边走边叫道:“易公子,不好了,你的屋子失窃了。”
      齐清乐惶急起来,易汀渊倒是不躁不急,“不过是几样破家什,能窃的了什么去?多谢大哥相告。”
      邻人见他淡定的模样,嘴里有些奇怪的嘀咕。齐清乐加快了速度,将易汀渊推回屋前。早有衙役在那等候,其中有一个,齐清乐还记得易汀渊唤过他为“王大哥”。
      果然,几人热络的谈了好一会儿,易汀渊入屋检查后道:“好像没有少什么,多谢你们费心了。衙门想必此时事多,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王姓衙役见他这么说,也不再多问,只道:“易公子,如果发现少什么,就托人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定然会帮你找回来。”
      易汀渊点头,含着笑目送他们离去。齐清乐入了屋内,看到满眼的狼藉,冷哼一声,“当真没有少什么?那幅画呢?那幅画定然不在了罢?”
      “嗯。”易汀渊脸上极为平静,看不出有什么波动,只是垂下身,将翻转的椅凳慢慢摆好,又将书本字画捡了起来。
      齐清乐看他不愿说,也不多问,帮着将东西捡好。他进了房间,看到依然是满地的狼藉,只是木架上期舞那尊牌位依然好好的放着。
      那两个字刺的他眼睛发疼,他转了目光,蹲下身,正要拾起地上的书,突然被桌下一团灰烬所吸引。他伸出指尖,捏了一点灰烬凑在鼻间,立即闻到了一股幽暗的香气。
      外屋的易汀渊仍在收拾东西,对齐清乐的动作丝毫未察觉。

      唐限很快被请了来,知州惊讶他竟也在峄城,眼中闪现疑问时,他不屑的道:“秋水山庄出了如此大事,我闲着无事,自然是要来观摩观摩。”
      他语气轻佻散漫,噎的知州差点白了脸,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他提出怀疑马邑是被他独门暗器冰针所刺死时,唐限答应了跟他们一起去看看尸首。
      一干人刚到衙门后院,便看到一道浓烟冲天而起,知州脸色一变,心知又出了事,急忙问道:“怎么回事?谁在烧火?”
      衙役连忙跑上前去看,停尸房处浓烟滚滚,早已陷在火海之中。众人俱变了颜色,知州急的跳脚,连连唤人来灭火。但此时火劲正猛,水泼下去,哪里扑得灭?知州脸色都青了,过了一个多时辰,火势才渐渐小下来,幸而未曾牵扯旁的房子。但这停尸房,早已烧得七零八落,只有几根大的木料还残留着。
      知州看着一干面色乌黑的衙役,气的声音都哑了,“究竟是谁那么不小心?给本大人去查!”
      衙役战战兢兢的领了命,知州毫无心情的挥手,“你们先回,待本大人调查清楚失火的事再说。”
      齐清乐冷笑道:“只怕也不用再询问唐少主了,这停尸房内的尸首早已被火化成了灰。宋大人现在该想的是怎么逃过这玩忽职守之罪吧?”
      知州面色一滞,两眼一黑,险些就要晕过去。张师爷连忙将他扶住,低声道:“大人,您要振作啊。”
      知州抹了一把冷汗,强露出笑看着齐清乐,“齐阁主,您看这事……也不是本官故意……”
      “哼,不是故意?这小小峄城接二连三出人命,现在已逾百条,即便不说别的,光这一条罪,宋大人只怕这辈子也与头上的官帽无缘了!身为朝廷命官,竟连两具尸身都保管不当,齐某当真怀疑宋大人当初是怎么坐上知州这位子的。”齐清乐说话向来不留情面,此时更是言语尖锐。
      知州骇的全身发软,眼看就要倒下去,一道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齐阁主,您这般说便有失公允,知州大人奉公守己,向来为我峄城百姓所爱戴。只是近来事事奇特,非人力所能及。依眼下看来,还是先去查查失火的事为好,至于别的事还是先放在一边罢?”
      说话的人正是易汀渊,齐清乐看着他,抿了抿唇,张师爷也趁机应和易汀渊的话。齐清乐只能道:“那好,宋大人先去查吧,若是查出什么便罢,若还是查不出什么,丢官事小,丢命可就是大事了!”
      知州冷汗又流了满额头,强自笑着点了头。

      几人散了后,唐限倒是毫不避嫌的推着易汀渊往回走,两人到了南街一条长廊下便待了一会儿,唐限问道:“汀渊,依你看,这火是谁所放?”
      “我先前还以为是你放的,现在看来,不是你?”
      “我又何须放火?我身上冰针千万,那知州问起来,我只需说是丢了一些便可,何至于要去多此一举。”
      易汀渊想了一会儿道:“看这场火,似是为了掩盖两人的死因。唐限,原来我便担心他们查出来,会牵扯到你,现在有了这场火,倒是省了许多事。”
      唐限笑了笑,显然不以为意。“那幅画甄帆修也拿了,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四样东西他都凑齐了?”
      “只有璞玉在,玉龙和玉麒麟都在齐清乐手中。”
      易汀渊皱眉,“在他手中?”
      “他跟萧云海的交易便是那四样东西,想必他拿了去是想套萧云海的话。但也不知他怎么了,竟这么几日了都未醒。汀渊,你若想要那几样东西,我替你拿来。”
      易汀渊摇头,“期舞的东西,他本来就是想留给清乐的罢?我只求报仇,以后的事,都是与我无关了。”
      唐限冷笑一声,“汀渊,你总是这样,做什么都替那两个人想,无怪当初连自己喜欢谁都不肯说清楚。也罢,你既不愿再跟他有牵扯,你将这些人除去后便跟我回唐门,咱们山林弹唱,自得其乐而去,总好过理这些世俗之事。”
      易汀渊笑笑,趴在栏杆上看着唐限,“唐限,你当真觉得我也能逃得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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