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十 ...
-
知州对疑犯不知怎么被带出去回来时却全身是血还昏迷不醒的事不敢有丝毫怨言,齐清乐扔下一句叫人医治萧云海便走了,知州只能连忙叫人去请大夫。
天色已全黑,齐清乐在四周走了个遍,也没有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他想到傍晚出手那人定然隔的远,手腕劲力还能如此强劲,定然是习武的高手。
但是峄城中,功夫如此之高的人,会有几个?
甄帆修的武功不算特别出彩,马邑又已经死了,难道那人会是沈世杰?
他想来想去,丝毫没有头绪。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又走到了易汀渊的小屋门前。
想到下午易汀渊冷硬的态度,齐清乐皱了皱眉,但还是毅然踏了过去。走到门前,却有些迟疑,想进又不敢进。
曾几何时,他齐清乐竟会如此裹足不前了?
齐清乐有些泄气的想,可是脚步就是定在原地动不了。他站了许久,直到里面传来一声轻咳声,才回过神来。
推开门,走进屋,齐清乐一眼看到在油灯下看书的男人,心里不知为何,竟泛起一道又一道的涟漪。易汀渊抬头看到是他,也不惊讶,只淡道:“齐阁主,你怎么又来了?”
齐清乐不想跟他争吵,走过去看他桌上的字,突然想起“微雨过江南”那幅画,心神一动,脱口道:“我想看看那幅画。”
画就在书架上,易汀渊拿起来递给他。齐清乐接过,徐徐展开,看到了烟雨江南的景色。也是破屋残瓦,门前一棵开满花朵的梨树,花草树木无不精细。齐清乐看了半晌,却并未看出跟寻常的画有什么不一样,他抬头看着继续在看书的易汀渊,问道:“他们为什么想得到这画?”
易汀渊看他,“萧少主说的?”
“交易的一份东西,就是这幅画。”
“他倒是聪明。”易汀渊将画收起来,卷好,“这画并没有什么奇特的。”
齐清乐见他不想多谈,便也不再问,两人静了下来。易汀渊继续翻着书,齐清乐站在他身后,只能看到他微侧的脸,肤色白皙,线条坚硬。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忘却?为什么再见到时心内又有印象,迫得他非要再抓住他不可?
过了许久,易汀渊将书翻完,转过来看他,“齐阁主不回客栈歇息么?”
齐清乐抿唇,突然道:“汀渊,你当年真的是想考状元的吧?”
“嗯?”易汀渊皱眉,虽然过了数年,但听到“状元”这两字,心跳还是会加速。
“是不是?”
易汀渊点头,淡道:“家母在秋水山庄受人非议,我从小就希望自己能强大起来,护她一辈子安康。却不想她平日积郁成疾,在我十六岁的时候过了世。我搬离了秋水山庄,筹了钱去了金陵,然后……遇到了你跟期舞。”
齐清乐扯出一个笑,“你既说六年前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无怪你会如此怨我。”
易汀渊想解释说不是这个缘由,但是张了张口,又忍住了。
齐清乐靠近他,垂着头,“汀渊,你怨我也没有关系,但是你为什么说我喜欢的不是你?”
他的双目执着而认真,像是臆想出易汀渊只是在闹小别扭般,所以故意说他喜欢的是期舞。
易汀渊失笑,只能道:“齐阁主,你想多了。”
他瞬间又正色起来,“我没有说谎。”
马邑的死因查了出来,仵作在他胸口心脏处发现一处极小极小的伤口,刚开始看时还以为只是一个小痂,所以没有在意。后来细细检查之后,才发现那才是致命的伤口,瞬间紧张起来。
“大人,小的剖开了马盟主的胸口,在心脏处并没有发现利器暗器等物,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将心脏刺穿的。”
知州还未开口,一旁的齐清乐已皱起眉头,“怎么一开始没有发现?”
“禀齐阁主,那伤口太小,比针尖还细上几分,故而没有发觉。”
齐清乐还是沉着脸,突然看向沈世杰等人,“沈帮主,甄少主,江湖上谁人用这比针尖还细小的暗器?”
沈世杰仔细想了想后,摇了摇头。甄帆修突然道:“我倒想到了一个人。”
众人面色动容,齐齐往他望去,“谁?”
甄帆修道:“唐门暗器和毒药都是名满天下,这一代中,倒有一个人的成名暗器叫做冰针。听闻是用内力凝成冰刃,在旁人淬不及防中刺入体内。”
齐清乐听他这般说,也点头道:“齐某也听闻过。据说那冰针上都含有他独门毒药,冰针入体即溶,旁人自然查不出丝毫痕迹。”
仵作插口道:“可是小的检查过了,马盟主体内的确没有丝毫毒素。”
沈世杰道:“这倒奇了,马盟主的功夫在江湖上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若是小小一根冰针,怎么能致他于死地?”
齐清乐冷笑道:“沈帮主若是有疑问,不妨去唐门借根冰针来刺入心脏,看死得了,还是死不了!”
沈世杰脸色一变,显然就要发怒。知州见场面凝滞,连忙道:“好了好了,查得出用什么杀人的就好,甄少主,这用冰针的人叫什么?”
“叫唐限,唐门现任的少主。”
知州唤了衙役上来,吩咐道:“飞鸽传书给蜀地,请唐限赶来峄城帮助调查命案。”
衙役领了命去,甄帆修道:“这唐限听说人疏散的很,也不知能否那么轻易便请来。”
知州心一紧,还未答话,齐清乐已道:“齐某派人去请,想必他便肯来了罢?”他挑衅似的看着甄帆修,甄帆修干笑两声,不再答话。知州听了,连忙称谢。
众人出了停尸房,又有衙役来说府前聚了一大堆江湖人士,声称要知州交出杀害马邑的凶手。知州一拍额头,连连称苦,却也无可奈何。
一时间人散了七七八八,易汀渊坐在轮椅上,从一开始起就没有说话,此时开口道:“衙门前肯定喧闹的很,众位不如从后门回客栈罢?”
齐清乐看了他一眼,冷声道:“齐某先去看看萧少主,先走一步,告辞!”
易汀渊不置可否,沈世杰似乎还是怨恨齐清乐刚刚的抢白,对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后也道:“在下先回了!”
两人慢慢远了去,甄帆修突然低声道:“汀渊,我很怀疑这马盟主的死,就是沈世杰所为。”
“哦?”
“有一天晚上,我看他出去过,许久才回来呢。汀渊,你还是小心他些为好。”
易汀渊微眯眼,随后不以为意的笑笑,“帆修,你太过敏感了,我跟他又无仇无怨,小心他什么?莫非还要小心他来偷我屋里几样破家什么?”
甄帆修听到耳里,脸色一变,但看易汀渊神色如常,便暗暗责备自己是太心切了。“呵,我也是开玩笑说说,汀渊,我送你回去。”
“你不用留在客栈么?”
甄帆修傲然道:“小小的一个知州,难道真的敢把我当疑犯关起来?”
易汀渊笑笑,也不阻止他的动作。
两人走的慢,太阳暖暖的照着,易汀渊突然好奇道:“帆修,刚刚齐阁主说去看萧少主,又是怎么回事?萧少主出什么事了?”
“汀渊,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对什么事好奇。”
易汀渊淡笑,“不过是随意问问。”
甄帆修也没把他的问题放在心上,只回答道:“昨天看齐清乐把他抱回来,头上好像是破了个洞,血流的全身都是,至今昏迷不醒呢。也不知齐清乐对他怎么了,连知州都不敢询问,我们更不好多问了。”
易汀渊听后,心下叹气。
以前倒不知道他如此暴虐,却不想被封了记忆后,竟会变成如今这番冷硬的模样。
想当年他对期舞可是温柔至极的。
夜色湮没天地,易汀渊和甄帆修用过饭,便独自回了屋。打开门,里面却有暗影存在,易汀渊也不惊讶,只关好门,微笑道:“今天那么早就来了?”
那人道:“还不是那知州遣人去寻我。”
“那你要不要出面?”
“自然是要出面的!”他冷笑一声,“我早就想跟那群狗贼子好好打下交道,省得他们欺辱你身边无人。”
易汀渊抿抿唇,“唐限,我本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唐限笑,“汀渊,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这句话都迟了么?若非我家的他,你当年就跟期舞一般死绝了,哪里还能留到现在?”
易汀渊也笑,“我是该好好谢谢叶神医。”
“谢就不必了。汀渊,我来是想告诉你,沈世杰偷了那具尸骨,已将体内的毒查清了。他大概今天晚上便会现身罢,你自己小心些。”
易汀渊一怔,“原来偷尸骨的是他。”
唐限冷笑道:“这几人都是笨的很,一个想要强逼,一个胁迫,还有一个竟想着用这种破法子接近你,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德行,竟敢学别人勾引人。”
易汀渊心情本是闷极,陡然听到他这番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唐限,你说话还是这般不留情面。”
“我看齐清乐也差不离了,他今天说得沈世杰差点没当场翻脸。”
“那时候你在?”
“有热闹总是要瞧瞧的。汀渊,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嗯!”
劲风一闪,唐限离了去。易汀渊没有掌灯,只静静的待在屋子中,看着无尽的夜色发呆。偶尔有风吹过,窗前的风铃便“叮叮”响了起来,清脆悦耳。
认识唐限和叶桓是一个意外。六年前,灾难过后,齐清乐已被宣武阁的人带走,地上只留着大滩的血、分解的七零八落的屋子,还有双腿剧痛的易汀渊以及气息弥留的期舞。
唐限和叶桓似是游玩所以到了这里来,两人看到地面上的狼藉,连忙跑了过来。易汀渊拖着两条沉重的腿,语气沙哑,“求……你们……救他……”
叶桓是大夫,当即给期舞喂了颗药丸,然后道:“我喂他药也只能让他撑半个时辰,你有什么话就尽快对他说吧。”
易汀渊惊讶过后,两眼悲伤的爬到期舞身边,伸手去擦他脸上的血迹。期舞看着他笑,眼泪却一颗一颗的滚落下来,“乐乐被他娘带回去了?”
易汀渊点头。期舞笑了一下,笑的苍白而难看,“我刚刚听见了,她娘说,带他回去后会封住他的记忆……汀渊,乐乐以后是不是都不会记得我了?”
易汀渊咬住唇,安慰道:“会记得的。他那么喜欢你,不会忘记你的……”
期舞只笑了一下,从唇角吐出血来,语气突然低下来,“汀渊,我告诉你一些事……”
一个时辰后,期舞在他身边闭上了眼。易汀渊茫然的看着他,抚着他脸颊的手一直抖一直抖,唐限和叶桓都紧张的看着他,过了许久后,易汀渊才抬起了头。
两人发现他脸上,竟流满了泪水。
从那以后,唐限和叶桓在易汀渊身边整整待了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