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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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雨坐在往医院方向的电车上，身体都在颤抖。在她的记忆里，老师明明好好活到了89岁，理论上还有两年才对。是了，老师这段时间回家都比平时晚一些，姜雨在低头的时候，看向了自己的右手，原本那里应该躺着两条深深的刀疤，她若有所觉地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是完全和上个世界相同的时空。
赶到医院的时候，老师已经从急诊被送到了ICU。姜雨在电车上联系了师母，现在老师的家人应该也在往这边赶。
“是车祸，酒驾的人没开自动驾驶。”护士惋惜道。
“雨刮器伤到了动脉，现在全市的血包都在往这边送。能做的急救措施我们都做了，能不能撑得过去就看老天了。”
“知道是秦老师我们都很难过。”一个小护士忍不住擦了一下眼眶。
姜雨哽咽到说不出话，一个医生走过来拍拍她的背，“秦教授的家人还在路上，你先进去吧，注意克制情绪。”
姜雨轻轻推开门，看到老师的瞬间，眼泪再一次控制不住。这或许会是她第二次，经历和老师的离别。老师在落伽山顶看她算题的样子、实验室里认真看数据的样子、带上门叫她早点回家的样子依旧历历在目。
而现在，老师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颈部绑着渗血的绷带，气管被切开输上氧气，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看着姜雨说不出话来。
“老师！”姜雨克制不住情绪。
秦方穹看着姜雨红了眼眶，泪水顺着侧脸流下来，他的眼神里似有千言万语，但又像所有的话都交代过了。剩下的，希望姜雨自己去走。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原来手里一直抓着一把古旧的钥匙。姜雨认得出来，那是档案库的钥匙，老师大半生的心血都在里面。
他艰难地牵动唇角，露出欣慰却不舍的笑，努力地拍拍她的手。
不久之后，老师的家人到了，姜雨退了出来。手上的铜钥匙还温热，在第二天，变成了一个冰冷的，捧在手里的骨灰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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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方穹教授的讣告在第三天发向社会，全球科学界都为这样一位科学家的离世哀悼。
但研究依旧要进行，按照原计划朱雀号的发射就安排在了这一天。联合国十个太空探索成员国的宇航员都来到了发射地。
因为量子导弹的发明，这次朱雀号的远航，也要搭载上。姜雨作为秦方穹在这个项目上的重点参与者，被委派亲赴现场，指导导弹的搭载。
姜雨穿着薄线衫，戴着宇航局的安全帽，爬上高高的发射塔，指导现场工作人员检查数据，指挥巨大的吊机，精确地吊起一枚枚一人多高的导弹，在朱雀号的凹槽上安放好。
准备工作进行了一整天，傍晚时分已经基本完成了。剩下的就是凌晨的发射，姜雨收拾好文件和包，准备回家。
在临走之前，她最后扫视了一眼整个场地，没有看到陆辰。她从高高的发射架上爬下，脚尖刚刚落地，背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跨越时间，从青葱岁月一路传递到了今天。
“姜雨博士。”陆辰抱着宇航头盔，看着她，喉结微微上下滚动。
姜雨回过头，看到了陆辰的脸，没怎么变，岁月让他褪去了青涩与冲动，更多了一点男人味。
“陆辰少校。”姜雨回，语气是冷静的，正如那年初见的模样。
“节哀。”
“嗯，一路平安。”发射场地扬起轻柔的风，吹起姜雨的长发，时间就这么静了几秒，姜雨挽了一下耳边的头发，转身离开，始终没再敢回头看一眼。
凌晨十二点三十分整，发射场所有工作人员都绷着一根神经，严阵以待。
姜雨已经坐接驳车回到了总指挥部，盯着总控屏的直播和全世界的人一起，见证人类第一次飞出太阳系的伟大征程。
“三，二，一，点火！”
一声令下，朱雀号飞船的运载火箭飞向天空，二十位来自各个国家的宇航员从中国的发射中心出发，从此前路是无尽的星辰与太空。而现在，将是他们离家最近的时刻了。
姜雨看着大屏，情绪犹如骇人的怪兽，疯狂地敲打她早已钉死的大门。她表面上依旧是风平浪静的，无论是身边的工作人员还是转播的镜头，都看不出一丝波澜。
当飞船成功进入太空，运载火箭完成了它的使命，成功和朱雀号分离。总指挥室爆发出了喝彩与掌声，庆祝第一阶段的胜利。
科学院刘长明主任特地来到姜雨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姜博士，这次辛苦了。量子弹头是战士们远航最趁手的武器，有了它，宇航员的安全又多了一重保障。”
“希望吧，”姜雨微笑着，越是了解宇宙的人，越会对这句话保持怀疑，“对了，刘主任，我们的下一步也很关键。”
“什么？”刘主任虽然不是科学家，但是一向对姜雨这样的研究者非常尊重。听姜雨这么认真地说，他也收起微笑认真听了起来。
“根据老师和我的计算，最近以色列科学家发现的I49350彗星的轨道会和当时的地球运转轨道重合，时间大约会在两年后。”
“什么意思呢博士，能不能说得直白点？”
“意思就是，离这颗彗星冲撞地球，我们只有两年的时间准备了。”
“啊？”刘长明有点反应不过来，“不是，姜雨博士，你这也太突然了吧。”
“刘主任，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我明白，你让我缓缓。”刘长明揉着太阳穴，问：“那如果按照你说的，我们需要做什么准备呢？”
“除了有量子导弹外，最好在全球每个洲建立避难区，南极和北极是最好的地点选择，具体我会提交详细的计划。”
“那你的说法，有任何数据支持吗？”
“这个当...”姜雨话说到一半忽然卡住，因为当年，老师是在生命的最后两年，计算出彗星的运转轨迹的。现在的她，并不能确定在老师的档案库里会不会有相关的数据计算支撑。
“博士，博士？”刘长明疑惑地喊着姜雨。
“我会去找出来。”
“好的，这个项目我会报上去，你尽快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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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雨几乎是跌撞着冲回档案室的，十年，彗星这件事已经在她心里太久了，久到她早已习以为常理所当然。然而对于这个时空的人，恰恰最需要的是证据。
匆忙的手翻阅每一份可能的卷宗，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沾湿了姜雨两鬓的细发，她顾不上干渴顾不上饥饿，在不吃不喝两天后，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就是老师没有留下任何对于I49350的轨道数据。
姜雨精疲力尽，仰头依靠在档案室的书架上绝望地喘息，可能是她关于量子弹头的研究让老师转移了研究重点，人的一生只有那么长，顾得上这一头便顾不上那一头。
电话铃声响起，姜雨接起，电话那头响起刘主任温和的声音：“博士啊，你说的问题我向上面反映过了，具体方案你看我们什么时候能递交上去啊？还要留一份递交给联合国。”
“刘主任，”姜雨的嗓音显得沙哑而虚弱，“你愿意相信我吗？”
......
刘长明听了姜雨的话一时间也有些手忙脚乱，赶紧约她面聊。
“姜博，你这不是瞎玩儿吗？项目都报上去了，你跟我说没有数据支撑？”刘长明在办公室里急得左右踱步，“一点都找不出来吗？”
“是我疏忽，老师留下了一些可能性假设，但证据不够直接。”姜雨直接从档案室赶过来，穿的还是两天前的衣服，刘长明发现了，也不好意思过多责备。
“那我只好撤回项目申请了。”刘长明用陶瓷茶杯装了一点茶叶，倒上开水，递给姜雨说：“你也不要太劳心劳力了，二十多岁的姑娘搞得这么辛苦干嘛，真是的，来喝点水，身体要紧知道吗？”
姜雨虽然接过了水杯，但没点想喝的意思，把杯子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不能撤回申请，刘主任。我以我这辈子的职业生涯当作筹码，全球几十亿人的生命，不能马虎啊主任。”
刘长明看姜雨说得动容，却也无可奈何，摇着头说：“姜博士，你看现在是我不肯帮你吗？我们什么时候不支持科学家工作了？但是在南北极建立庇护所的方案，砸下去都是钱。这么大的项目，是一句信不信你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我明白，”姜雨点了点头，揉了揉太阳穴，脚步虚浮有些偃旗息鼓，“主任说得道理，我怎么会不理解。”
下一秒，刘主任在眼前的形象开始变得有些模糊，姜雨视线全黑，直接晕了过去。
外面雪那么大，秦方穹穿着灰色的厚呢外套，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进来。他把围巾挂在实验室门边的衣帽架上，抖落了肩上的风雪。把一碗热腾腾的面摆在了姜雨面前，“小雨啊，别算了，赶紧吃点东西吧。”
“老师。”姜雨有一秒哽咽，但很快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哭。笑着接过打包的面，掀开盖子喝了一口汤。
“你一直很努力，但总是顾不上自己，老师很担心。”
“老师，我没事，放心吧。”
“嗯，”秦方穹推了推眼镜点点头，“如果算不出来，想不通的时候就休息一下。也许灵感就来了，知道吗？”
姜雨一瞬间就有点鼻酸，委屈道：“老师，我觉得我有点撑不下去了。”
“累了，就休息一下。”秦方穹温厚的手轻轻拍了拍姜雨的后脑勺，“但是不要放弃。”
“我知道了，老师。”姜雨端着热汤喝，眼里有止不住的泪水，“在科学面前永远都不要放弃，有一秒生命就奉献一秒生命。”
秦方穹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像一个战士一样，为真理为人类，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秒。”
声音随着窗外的风雪，化成大雨飘进姜雨年少的梦里，干净的夜空下她趴在少年的背上，“46亿年，地球一共经历过5次物种大灭绝。人类并没有特殊，只是短暂地幸运而已。”
“我不想放弃。”姜雨趴在少年背上轻轻说，“但是我好累，想先睡一下。”
“姜雨博士，姜雨博士？”耳边传来清脆的声音，“医生，有苏醒迹象。”
“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估计是太累了，让她休息一会儿吧。”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老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