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光年》伊芙林

7、消息

　　周一上课的时候，姜雨便发现陆辰没来。中间试图电话联系过他，传来的都是忙音。

　　陆辰的朋友，还有裴晴一开始都跑过来问姜雨陆辰去哪儿了。

　　过了几天以后轮到姜雨逮着他们，问陆辰去哪了。最近几次姜雨问的时候，他们都回得支支吾吾，把她搞得一头雾水。

　　即使有最新虚拟系统的帮助，姜雨这两天的计算效率仍然极低。离高考还剩下最后三十天，教室里落针可闻，晚自习坐得满满当当。姜雨正拿着笔出神，忽然桌子上抛来一张纸条。

　　裴晴朝她挤了挤眉眼，姜雨展开来，看到纸条上写着：“陆辰在梅山大饭店，快去。”

　　姜雨快一周没见他了，也没顾得上晚不晚自习，飞奔到校门口，坐上了往梅山方向的快速公交。

　　推开包间门的时候，一群人正在唱生日歌。大家看到姜雨推门进来，脸上的笑容都肉眼可见地消失，或者僵在脸上。

　　“今天谁生日？”姜雨问出口就后悔了，因为陆辰就坐在正中间，被篮球队的围着，还有几个不认识的面孔。

　　“姜雨？”陆辰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淡漠，这样的他，姜雨从没见过。

　　篮球队的人各个咳嗽的咳嗽，吃菜的吃菜，空气霎时变得有些安静的尴尬。陆辰先开口了，“我记得我没有邀请你。”

　　这句话一出，气氛更像结冰了一般。大家不知道是迫于氛围还是有意为之，一个接一个默契地出了包厢，为他们留出对话的空间。陆辰坐在原来的位置，开始给自己盛饭夹起菜来。

　　“这几天为什么不接电话？”姜雨问，带着责备。

　　“哦是么，我以为就算我不见几个月你都不会发现。”陆辰放下筷子，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姜雨，你什么意思。”陆辰站起来朝她走近，一米八六的个子就这么压着姜雨，“姜雨，我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连生病的事都要骗？”

　　姜雨不知道是因为这件事，一时间被戳穿了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很快又缓下来了，这件事他早晚要知道的，她也做好了赔礼道歉的准备。“对不起......但是我一定要这么做。”

　　“哼，”陆辰冷笑着，他的气场一直很强，会压得人喘不过气，“不想让我签同意书吧？不想让我进宇航团。姜雨，我有点看不懂你，究竟为什么你对这件事这么排斥，你说！”

　　“我之前说了，进宇航团很危险......”

　　“你的梦想是梦想，我的梦想就是狗屁是么？”陆辰冷冷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生病，我跑了多少医院，查了多少资料？多少天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在你眼里，一点都不重要是吗？今天是我的生日你知道吗？你关心过吗？你爱过你身边的人吗你在乎过他们的感受吗姜雨？”

　　她确实是被宠坏了，陆辰对她向来都是好脾气，她从来没想过他会发这么大的火。

　　“你知道我从谁那里知道的消息吗？田薇薇。连你的死对头都知道，你的男朋友不知道。不觉得可笑吗？”陆辰对着她，沉怒的双眼泛着淡淡的冷光，最后朝姜雨看了一眼，走出包厢前冷冷说了一句：“对了，同意书我签了，以后不会打扰你了。”

　　·

　　姜雨反省了三天三夜，给陆辰补的生日礼物也准备了三天三夜。

　　她本来想给陆辰买他喜欢球星的签名球衣，但到底经济条件没他宽裕，买不起，只好用了三天三夜学着剪了一条陆辰所有过往比赛的精彩合辑送给他。

　　剪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想起他在球场上看向她时的样子，想起他带着薄汗的手臂，和他比赛完穿着球衣跑向他的样子。

　　发送键按下的时候，心情是很忐忑的。她真的被吓到了，心急得像被油煎着的蚂蚁，抱着操作系统看，左一条消息不是他右一条推送不是他，睁着眼睛盯了一晚上天花板，到底没等来陆辰的回复。

　　陆辰一直没有出现，又过了三天，晚自习下课。姜雨拿着书在学校林荫路上走，昏黄的路灯将树影打在她白色的校服上衣上，在春末显得很安静。

　　几乎是在一瞬间，她在放学的人潮中辨认出了高高的陆辰。她牵着一个女生，长长的卷发，穿着黑色短裙，显得妩媚又性感。她看着陆辰，笑得很甜，一瞬间刺痛了姜雨的眼睛。

　　姜雨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跟着他们走了很远很远。她看见陆辰牵着女生走进酒吧，篮球队的人好像对陆辰身边的女生也很熟悉，看到他们一来，就拥着往里面走。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姜雨根本没多想就也跟着冲进去。陆辰已经在卡座里坐好，短裙女生就坐在他腿上，昏暗的霓虹灯光让姜雨头晕，心像被人紧紧攥在手里，就快让她透不过气。

　　酒保正送来一瓶高级红酒，姜雨抓起酒瓶就往陆辰头上淋。

　　冰冷的红色液体顺着陆辰的眉骨和鼻尖流下，女生尖叫一声跳开，骂姜雨是不是疯了。

　　姜雨拿着酒瓶往花岗岩桌上用力一砸，霎时间碎片飞溅，隔伤了她自己的手和侧脸，但她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

　　“陆辰，气还没消吗？”姜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这几乎是她最接近崩溃的时候。

　　“姜雨，你凭什么在这里发脾气？”陆辰抹了一把脸，用手指把唇边的红酒渍抿进去。

　　“我发消息为什么不回？”

　　“为什么你发的消息我就一定要回？”陆辰简直被气笑了。

　　“我跟你说过对不起了，生日礼物我也补了，”姜雨不爱哭，唯一会让她哭的只有委屈，压抑了几天的情绪在此刻爆发了出来，“我也不想让你误会我生病，我也不想阻止你进宇航团，我也不想不记得你的生日。我说了对不起了，说了对不起了......”她像是丧失了语言能力，不断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你不是陆辰，陆辰不是这样的。他不会随随便便就不接电话，不会消失，不会不回我消息。”姜雨哽咽着，“你能不能原谅我，以后我都会记得的。”

　　红酒从陆辰的睫毛上往下滴，他静静地听着姜雨说完，酒吧嘈杂的电子乐和放纵的人群，只衬得他的眼神更加冰冷：“姜雨，我觉得你没有搞清楚。首先，不是所有事，说了对不起就回得去的。特别是感情，我们不是不能回去，而是我不想回去。

　　第二，我觉得上次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以后不会来打扰你。很给你面子了姜雨，”陆辰抬起头，缓了一口气，眼睛有些微红，“我这个人，最容易喜新厌旧。以前我没玩过你这款，对你热情很正常。现在我厌了，腻了，烦了！我求求你，你知道自己多无聊吗？我求求你离我远一点！”

　　“那你玩消失是几个意思呢？”姜雨喊道：“你要分手，直接跟我说就行了！躲我干什么！在这里玩妹子你算什么东西！”

　　陆辰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眸的时候，眼里带着戏虐的笑意：“哼，怪我，可能是我上次跟你说得不够清楚。才给了你来这里撒泼的立场，”接着冷冷地抛来两个字：“姜雨，分手。”

　　两个字如同尖锐的锥子，刺穿了姜雨心里所有的侥幸。

　　周围的人打量她，如同打量着一个跳梁小丑，她不顾一切跑出去，迫不及待地逃离。喧嚣的人群、炸碎的红酒瓶、可笑的自己，天边传来阵阵雷鼓，空中飘起雨滴，但不像落伽山那一天的暴雨。

　　·

　　姜雨从那一天开始，就再也没见过陆辰。

　　以往很多女生会给他的抽屉里塞巧克力和早餐，渐渐地他没出现，慢慢抽屉也空了。教室里就像从来没有过这个人，大家从开始会问几句，后来忙着高考，也都不在乎了。

　　那段时间，物理也失去了魔法，姜雨算不进任何数据，只有裴晴陪着她说话。一边帮她大骂渣男，一边安慰她爱过渣男不可耻。

　　渐渐地，伤口被灰尘盖起，刻意忘记的伤痛像是强行压下的门阀。道路两旁的凤凰花开，大家身着校服和所有老师合影一张，把所有青春的汗水与笑泪留在那个盛夏。时间的流逝是近乎残忍的，如河水无可避免地奔向大海。

　　一切风平浪静，姜雨把自己关进无尽的公式与计算里。她陪着秦方穹教授，造出了世界上第一颗人造恒星，量子导弹也进入了测试阶段。

　　“小雨。”秦方穹拎着外套，准备离开实验室。

　　姜雨从几个虚拟显示屏的数据里抬起头，目光如梦初醒一般，看向她的老师。

　　“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狠了。”秦方穹扶了扶金丝边眼镜，“科学很重要，生活也很重要。你从小就没什么烟火气，出去走走换换脑子，说不定就有灵感了呢？”

　　姜雨看着老师，眼睛弯出温柔的笑意，“知道了老师，我一会儿就走了。”

　　“嗯。”秦方穹笑着点点头，走之前轻轻带上了门。

　　秋天的风有些微凉，姜雨走出科学院的时候，扯了扯外套把自己包得更紧了些。因为秦方穹走之前说的话，她今天特意没有立刻回家，而是随便逛到了科学院附近的一个夜市里。

　　空气中飘来夜宵的香气，热气腾腾的小馄饨、焦香的烧烤和辣椒、三三两两的划拳声，仿佛都带着勃勃生命力注入姜雨干燥的灵魂。

　　姜雨停在馄饨摊前，要了一碗小馄饨，她好像很久没有纵容自己出来好好逛逛街吃点东西了。今天姜雨心情不错，馄饨热气腾腾，一口热汤喝得人从头到脚都暖。

　　姜雨打开操作系统，用秘读模式打开科学院的内参来看。屏幕上，文字缓缓下滑，当朱雀号三个字出现在眼前时，姜雨有一秒的怔愣。记忆被轻风悄悄吹起沙尘，掩盖着一个她想触碰却不敢触碰的过往。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忽地屏幕上插进一个电话。

　　“喂。”姜雨划开了接听键。

　　“喂！这里是120！你是患者最近拨打的一个电话，请马上到市中心第一医院来！”

　　“请问患者是哪位？”

　　“一个老人家，戴着金丝边眼镜的！”

　　秦老师！

作者有话说

　　欢迎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