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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互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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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清絮将行李搬进学校宿舍,这学校只有一个中年女教师姓孙,她早晚还要回家干家务活,所以下午四点放学后,这里只有梁清絮一个人,她跑进跑出打扫着这个小小的,只能说“家徒四壁”的校舍,然后将母亲的画挂在斑驳的发黄水泥墙壁上。
七点多正是黄昏时刻,梁清絮爬到校舍屋顶上的平台,这里还有女教师晒的黄豆,用防水布盖起来了。天空从远到近呈现出蓝色紫色粉色,煞是好看,梁清絮向下看,发现远处有个少年提着一个白色的桶走到学校附近,梁清絮看到他走到学校大门,然后发现大门被从里面栓起来了,他抬起头来。
梁清絮看见了他的脸,长得很好看,脸好小,是梁清絮看过脸最小的男生了,每个布在脸上的五官都很好看,大而圆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还有唇形也微微扬起,本来该是比较幼态的长相,但是因为骨骼比较硬朗,皮肤被太阳晒得有点黑,整体给人的感觉又很坚硬。
田束野似乎感觉到被人注视,视线往上移和梁清絮对视上,后来每次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梁清絮的场景,他仍然会记得内心悸动的感觉。少女抱膝坐在屋顶,身上的白裙随着晚风拂动,长发被编成辫子垂在胸前,如泉水清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田束野和她对视了一会儿,用手推了推门,然后示意门开不了,让她来开门,只是女生并没有动,而是将腿放下来,坐在屋顶边沿,纤细的小腿来回晃悠着,没有来开门的意思。田束野又耐心的敲了一下门,“梁清絮吗?我是来修学校漏水的房子。”粉红婶跟他打过招呼了,说有个女孩现在住在校舍,叫梁清絮。
梁清絮方才慢悠悠地从梯子上爬下来,打开学校的铁门,站在田束野面前,才发现自己只到他下巴,“你多高啊?”
田束野觉得这女孩有点无厘头,只是点点头说,“我去看看漏水的房子。”
田束野拎着桶,里面是一些拌好的水泥,他踩着梯子爬上平台,再慢慢移动到别的屋子上的瓦顶上。田束野一间间屋子细看,后来发现中间有间房子漏水是因为瓦碎了几块,用水泥补不起来,需要重新盖瓦,他低头看了一眼下面的梁清絮,“喂。”
梁清絮抬头,这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有点昏暗了,她不太看的清田束野的面色,只听见他说,“在墙角搬几块瓦给我。”
梁清絮四处张望,在一个墙角真的看见了瓦堆,自己竟然也真的走过去了,她力气小,一次性搬了3块瓦,然后踩在梯子上,田束野伸手接过来,没让她上房顶,只是说,“再搬两块来。”
梁清絮就那么乖乖的听他指挥,将瓦块递给田束野的时候,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水味混合着一些洗衣粉味道,好像也有一点烟草味,但是不难闻。
等到田束野将瓦盖好下了房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梁清絮将自己房间的灯打开,微弱昏黄的灯光透过纱窗,两人站在窗户边上聊天,梁清絮看着田束野的被灯光照的发白的脸,心脏怦怦的跳似乎要到嗓子眼。
田束野说孙老师让他来修漏水的教室,他看了看没有大问题,瓦也重新盖上了,如果后续还有问题再跟他讲。田束野说了几句话梁清絮根本没听进去,一会儿盯着他,一会儿又眼神飘忽到别的地方,“你有在听吗?”。
“你是水电工吗?”梁清絮声音脆脆的又清亮,眼睛看着田束野,睫毛一眨一眨的,等着他的回答。田束野犹豫了一会儿勾起嘴角,似笑未笑,“算吧。”他看着天色已经晚了,不能拿时间在这儿跟她耽搁,点点头转身就要走,被梁清絮拉住胳膊,少女的手在夏夜温温热热且格外细腻,“你叫什么名字?”
“田束野。”他没有甩开胳膊。
“你可以给我你的手机号吗?”梁清絮想起语文老师在课堂上说的一见钟情,看到他的时候心怦怦跳,喉咙发紧像是失声一样,说出的话会可能会不经过思考,让耳朵一直在发红散热。
“没有手机号。”田束野挣开手臂,清冷的眸子看着梁清絮,不透露一点情绪。
“怎么可能没有手机号,我看你是不想给我。”梁清絮反驳他,看起来咄咄逼人,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这样有点过分,反正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坚持去要,父母就会给自己。
田束野刚刚因为皮相对女孩心存柔软,现在却对她的语气有点反感,让他想起以前在县高读书时的那群富二代同学,只是脸上却开始挂着笑,“有纸笔吗?”
梁清絮“啊”了一下然后立刻冲进房间里拿出纸笔,田束野看着精致的带着馨香的笔记本,手下摩挲了一下封皮,然后将名字和号码写上去,还是00开头的电话号码,塞到梁清絮手里后就走了,梁清絮拿着本子愣住了,原来他真的没有手机,不过随即又觉得这个人的字真好看。
梁清絮觉得他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怎么就好像比自己厉害很多,比班里那些男生也厉害太多,梁清絮不知道怎么形容,隐隐约约觉得他超过少年,而有点轻熟男人的味道。
田束野走过两道田埂跨过一座小桥,就到了自己门口,一盏昏黄的老式灯笼挂在门口,田束野到门口将灯笼里面的蜡烛熄灭了。蜡烛熄灭时那个灯芯子的油味儿漂到里屋,爷爷的声音就传出来,“小野回来了?”
田束野踏进房子,客厅里已经点亮了灯,爷爷披着老式外衫从自己房间走出来。“这么晚才回来?”说着帮他揭开饭桌上的菜罩,里面是一碗饭还有鸡蛋羹,田束野坐下来拿过筷子端起碗,还是热乎的,他一边吃一边说,“去给学校修屋顶去了。”
“收钱了吗?”
“你让我收吗?”田束野吃着饭说话有点不清楚,“我知道你性子,没收钱,但是粉红婶让我过两天给村里打两套桌椅。”田束野知道这意思,看他不收钱就只能多少照顾他生意了。
“嗯,听你婶子说村里来个小姑娘是沈小姐的女儿?”
“婶子传消息是真快,梁清絮?应该是吧。”田束野吃完饭去旁边洗手擦嘴,只听见自家老爷子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感叹,“这么多年过去了啊”,然后又看向田束野,“给你找了关系让你回县里读书你去不去啊。”
“不去。”田束野一口回绝就走进自己房间躺下去了。
田老爷子看着被田束野打动的晃悠的门帘,心里一阵烦闷只能叹息,这孩子是还在怨恨。
第二天早上田束野起床时天才蒙蒙亮,去客厅一看田老爷子的算命幡子还有拐杖不见了,已经出去跑业务了,虽然每次田束野说跑业务田老爷子都不开心,说不尊敬大仙,可是田束野总是一句话就能怼回去,“算了一辈子命,你算到儿子抛下一家老小和别人跑了,自己老来凄凉膝下无子吗?”
田老爷子往往动几下嘴皮子,最后不知道说什么就拿着幡子出去,眼不见为净。
田束野骑着摩托车去木材厂转一圈,定好看上的木材出了厂的时候已经是上午8点多了,摩托车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在小道上,过了几个石板桥看见一个人背着大包小包走在大道上,田束野一脚踩着油门开到边上,那人一抬头,惊喜地说,“田束野。”
田束野看他笑的斯文,夹着秀气,心里并没有波澜,“周希望,你放暑假了?”
田束野骑车带上周希望,他的发小他读书时代的小跟班,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和话最多的人,他在后面叨叨着外面的世界,大学的日子多么无聊,没有钱连恋爱都不敢谈,坐了一夜的绿皮火车才到县城。田束野在前面骑车没回话,只是车子开的飞快,任凭乡野的风刮在脸上,刮的眼睛生疼。
梁清絮第二天早上是被时不时的说话时还有车子压在小石头上颠簸的声音吵醒的,她以为已经上午八九点了,可是打开手机一看才早上5点多钟,刚想翻个身继续睡,就看到蚊帐外的墙壁上一只很大的壁虎,梁清絮觉得自己甚至和这个只在课本上看过的生物对视了,她失声然后尖叫,睡意立刻被吓没了。
所以绿涧村清晨赶早市的村民经过村小都能看见一个小姑娘顶着一个鸡窝一般乱糟糟的头发坐在校门口,哈欠连天,梁清絮看到有骑车自行车的,步行的,更多的是推着板车去赶早市的,板车上带着小孩,梁清絮还和他们挥手,好像认识很久似的。
梁清絮大概在校门口坐了两三个小时,也有可能是靠着打了瞌睡,偶尔听到鸡飞狗跳,突然不远处传来摩托车的轰隆声,她陡然睁开眼睛,因为在这么村的地方听到摩托车的声音,她很好奇。然后就看见远远的石板路上一辆黑色摩托车由远及近,车上的人穿着白色的无袖汗衫,下面一条牛仔裤,在村里算很潮的穿搭了,他没戴头盔,头发都被吹到后面,眼神专注的盯着前方,所以表情看起来极其凌厉。
梁清絮兴奋地站起来喊他,“田束野!田束野!”
田束野车子骑到旁边,看到女孩儿穿着凉拖,身上穿的还是昨晚的裙子,只是有点皱了,头发乱糟糟的,他眉毛蹙起来,自然地将自己手腕上的黑色皮筋儿褪下来递给女孩,递出去的时候他自己觉得行为有些突兀。
可梁清絮只是“啊”了一下,然后眯眼笑着接过来,手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没干过什么活儿,她还想和田束野说什么的时候粉红婶却老远的隔着池塘喊她,“小絮!”嗓门又大又悠扬,田束野明亮的眸子又从上至下扫了一眼梁清絮,然后骑着摩托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