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天子》泥城是个城

2、第二章 主线

　　冀州城
　　顾清尔端坐在堂内，正执笔批示公文。李归奕不在冀州总部，顾清尔就必须上下周全。更何况如今天子回朝，修缮宫殿庙宇，安排礼制，重建朝廷这些事都落在他身上。
　　顾清尔好久都未曾合眼休息了。
　　侍童端着药小心走到顾清尔身旁“大人，该喝药了”
　　顾清尔素有旧疾，天气渐冷就会喉疾发作咳嗽不止。顾清尔手上的折子合上又换了下一本，淡淡道“先放这吧，我一会再用”
　　侍童垂下头，仍站着不肯走。
　　顾清尔猜到了，这是李归奕的命令。
　　李归奕走前嘱咐了，必须要看着顾军师把药喝完，若错了一顿，就要拿人头谢罪。
　　顾清尔无奈道“拿过来吧”
　　侍童看着他一饮而尽方才长舒了口气，退了下去。
　　顾清尔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看向窗外道，外面是一片浑然的白，雪花仿佛刺骨的冰锥，扎得他浑身难受。
　　顾清尔喃喃道“下雪了”
　　往年的雪天比这更难熬，但自从做了李归奕的幕僚，屋里时长供着碳火，到是好的多，甚至都没能发现竟下了如此大的雪。
　　顾清尔缓缓扶着手中的玉扳指，眼眸中看的却不是满天雪花了。
　　顾清尔低声命令道“来人备轿”想了想又补充道“把裴公子也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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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府也是满天的雪，顾清尔实在是不想在这雪天出门，但今日却必须亲自来一趟。
　　顾清尔长哈了一口气，拢了拢身上的白孔雀披风。裴瑞乖乖的跟在身后也不说话。
　　跟着李归奕实在是劳心又劳力，但李归奕总能让人心甘情愿的为他人尽其用。虽然顾清尔还是偶尔会想着归隐山林，比如现在。
　　张府早接到顾清尔的拜贴，张遮并未在门口迎接，但却让小童早早在此等候，一路将他们引入了暖阁。
　　一路七弯八拐，景致虽小却颇有禅意，步步皆有景可赏。看得出主人是个超脱又有情致的人。
　　张遮，永岁八年进士及第，名闻天下的少年状元。如今也仅仅二十七岁，已成为权倾朝野的朝廷肱骨。其父为晋朝左相，五年前已故，张遮接任父位，先帝昏庸无道，戕害贤良。右相诺诺不敢言，朝廷大臣有犯颜直谏而死的，也有隐忍不敢出声的。唯独张遮，极受先帝倚重，能以三寸不烂之舌劝说先帝略行君道。这才给晋朝强续了几年后命。
　　此番亲自前来而不是传张遮到府上，便是给张遮十足的面子，而张遮也自然是聪明人，不似朝中其他大臣称病不见。不是不识时务的人。
　　这样就好办多了，顾清尔在心中计较这。
　　不知不觉就到了暖阁门口，小童恭敬的为他们掀开帘子。
　　抬脚进了暖阁，顾清尔一眼就看见了正在等候他的人。张遮，张显琢一袭白衣，整个人如同樽玉像，见他进来淡淡的拱手行礼。
　　顾清尔也拱手回礼，一边心中暗道，不像个做官的，到像个修仙的。裴瑞也见了礼，站在顾清尔后头，像是顾清尔带来的侍从。
　　张遮一身仙风道骨，看起来寒冰似的有些不近人情，却显然十分谙熟官场一道的人情往来。
　　“顾大人冒雪前来寒舍，遮不胜惶恐，若有要事派人通传，遮自会前去府上拜见，大人金躯怎敢劳动”
　　顾清尔那里不知道，若是直接传唤他，张遮必定是称病不去的。
　　面上浅笑回道“张大人客气，大人名满天下，才高八斗，某钦慕已久，特来拜见。”
　　两人又不轻不重的聊了些家常，互相吹捧了一番，又暗中试探了一些，却都不开始正题。
　　顾清尔不急，但他不相信张遮不急。
　　顾清尔浅啜了口茶，笑道“显琢勿忧，陛下乃是天子，自有上天庇佑，虽历凶险也总会化险为夷的”
　　顾清尔看着张遮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下。
　　张遮垂下了眼帘，也饮了口茶，语气淡淡道“喻之所言极是，不知陛下如今安好？”
　　顾清尔装作吃惊道“显琢竟不知？”
　　张遮明知是他故意封锁了消息，还是耐心道“我近日闭门读书，未曾过问外事”
　　顾清尔有意卖关子遗憾的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才道“显琢不知，我们这个陛下实在命途多舛，其必是天降见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吧”
　　张遮心中有些烦躁，话也不由得出了破绽“陛下出了何事，我自洛阳与陛下走散，孟统领等应该护卫陛下，怎会有事”
　　顾清尔缓缓道“陛下陷入许都叛军围困，如今生死未知，主公已领兵前去，然兵力不足，不知能否解陛下之危局”
　　张遮已然冷静下来“依喻之之见，该当如何？遮可否分忧”
　　顾清尔真心实意的笑道“显琢聪颖过人，果然不用多费口舌，此事简单，主公带兵少并非无有大军，恐后方空虚耳，若显琢能让朝廷安顿，臣子整肃，必能分忧”
　　张遮也眉眼含笑，他本是个不苟言笑的长相，此时笑语盈盈如同冰雪融化，真有几分风华绝代的感觉
　　“若成能如此，遮不胜荣幸”
　　顾清尔坐上了暖轿，终于忍不住咳嗽不止。裴瑞同他坐在一起，给他顺着气。
　　顾清尔缓过来就听见裴瑞嘟囔道“这大冷天为何就来这府上说几句话，顾兄身体又不好，何苦来”
　　顾清尔用手帕试了试嘴，问言朝他头上敲了一下“主公如何教你的，给我好好想想”
　　裴瑞揉了揉一点也不痛的头“主公教我要跟着顾兄多听多看”
　　“那你今日听了什么看了什么”
　　裴瑞想了想道，突然有些紧张道“主公兵力不足，可能身陷……”
　　顾清尔重重的朝他头上敲了一下，裴瑞吃痛的捂住头。
　　顾清尔拿起折子边看边说“仔细想”
　　裴瑞抓耳挠腮的想，想了半年实在是没有头绪，一个劲的贴在顾清尔身上叫好哥哥
　　顾清尔被他闹得没办法，无奈开口道“依你看来，主公会打无准备的仗，就算冀州防守再弱，也可以凭借一番博弈来掩饰，可主公外出征战兵力不足可真的会死在战场上，兵力不足只有你会信了”
　　“那顾哥哥为何这样说？”
　　顾清尔的眼眸缓缓沉了下去“我是在威胁他，倘若他不帮主公整肃朝廷，让那些心怀晋朝的老臣们安生下来，那就只能让陛下在路上出些什么事了。”
　　裴瑞张大嘴巴看着他，结结巴巴说“这这……”
　　顾清尔摸了摸他的头，声音一如往常般温和，却让人不寒而栗“瑞儿，你要知道，用人如用器，可用者则要人尽其用，不可用者，纵使毁了也不能为他人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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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清尔的身体不适合在如此冬日出去的，当天回去就起了烧。
　　顾清尔头晕眼花，趁着清醒把几件重要的事安排下去，就不省人事了。裴瑞寸步不离在他身边照顾着，对这个如父如兄的顾哥哥，裴瑞十分的感激濡慕，如今已然是头一个关心的。
　　冀州的顾军师病倒了，李归奕尚在外征战，何令君，沈主簿又全部在其他州府，一时总冀州部空虚，竟无一可以总揽大局之人。
　　又有消息言之凿凿的说李归奕至少十日难以返回，冀州人心浮动，各处势力争相抬头。
　　也有人前去询问张遮，谁都知道李归奕不可能被招揽，更不可能效忠晋朝。将一帮晋臣扣留于此绝非什么好事，如今局势大乱，何不趁此离开这狼巢虎穴。
　　张遮喜焚香，这几日更是一门心思扑在制香焚香上了。但凡人来问，张遮也只会一边理香料在烟雾氤氲中淡淡道一句“不行”
　　也不做丝毫解释，但张遮积威已深，众人虽心中不满，但也不敢有所行动。
　　顾清尔生病卧床这几日，除了裴瑞也就数张遮看望十分殷勤。在裴瑞看来，若是顾清尔醒这，就同他拉几句家常就走，若是睡了，就在这喝杯茶就走，两人关系没有多好，但却每日都来，让人实在纳罕。
　　裴瑞却不知，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约定，是张遮在向顾清尔展示他的诚意。
　　张遮这日又从顾府走出，天上飘着冷雨，估计再晚些就要下雪了。张遮微微抬着头，隔着屋檐看着冀州上空的风云变幻。
　　棋局已经摆好，马上破局之人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