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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渡江有清风 ...

  •   军队一路北上,快马加鞭半个多月也才到雾檐郡,接下来他们要坐船两天才能到淮西边境的临江码头。
      泠息江与赤江不同,泠息江水汹涌澎湃,江面要比赤江宽,赤江江底因偶有朱砂沉底,才名为赤江,泠息江水温度偏低,江面常有水雾如人天冷时的呼吸故名泠息。
      李念坐在舷窗边,江风拂面,确实凉意非常。季清仪的军队到了雾檐郡时便原地待命,除了一部分人带着之前墓里得到的财宝返回奉都,另一部分人则是藏了起来。似乎军队在雾檐郡有联络点,为那些人安排好了去处,就连李念他们去淮西的船也是早已安排好的。季清仪只带了四人一同上船,是他和苏凌身边的近卫,邵明山,魏方,刘是,邱泾。
      就在昨晚,季清仪和苏凌才与她详细说了计划。
      “明日上船后,我们便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季清仪指了指他和苏凌,“我们同母。”
      “哦。”李念支着下颌看苏凌,嘀咕道,“一点也不像。”
      “跟你更不像。”苏凌瞪了她一眼。
      李念撇嘴,对季清仪说道:“你们都是兄长,那谁是长兄呢?”
      “他,”苏凌朝季清仪歪头,“他二十,我十八。”
      李念点点头,喊道:“大哥,二哥。”
      苏凌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又问道:“对了,你多大?”
      “十六。”李念乖巧地答道。
      苏凌打了个响指:“差不多。”
      “我们都是淮西符郡人,因为父母双亡,所以去月雲投奔亲戚。”季清仪摆到石桌上三张竹简,“这是我们的过所。”
      李念拿过来看,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赵念,十五岁,符郡秋县人。”
      符郡前一阵子听说有疫病流行,倒也合理。
      李念想看看他们叫什么,季清仪把他和苏凌的过所往李念的方向推了推:“赵清,赵凌……”
      好随便,李念心中暗想。
      “我们分别是建宁三年,建宁五年和建宁八年生人。”季清仪敲了敲过所。
      “记住了。”李念忙点头。
      “差不多了,”苏凌四下打量了一番,低声说道,“接下来的信息很重要,只说一遍,你要记住。”
      李念身体前倾,微微侧头,示意苏凌和季清仪她准备好了。
      “我们入月雲后,主要目标是皇宫,要尽快探得其余鸾凤环的下落。”苏凌小声说道。
      “万一鸾凤环不在皇宫呢?”李念认真提问。
      苏凌龇牙作势要打她,季清仪咳了一声:“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是啊是啊,”李念扳起手指,“淮西都敢往我们这边派卧底,说明人家早就担心我们有所行动。南康是农民起义军拥护而立的国家,没有来自陈朝皇族的人,自是不清楚《定国策》与鸾凤环的关系,可淮西肯定知道啊。”
      “确实,”季清仪陷入沉思,“所以我认为,程家也有必要去探探。”
      程家有从龙之功,是开国皇帝极为倚重的将军,与皇族向来来往密切,陈太祖死后将看守莫陵这项任务交给了程家,程家亦是守陵人。如果鸾凤环不在皇宫,那么他们最信任的地方应当是程家。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确实是这样一个思路。”李念竖起大拇指。
      “但如果皇族与程家关系不似从前,鸾凤环还能去哪呢?”苏凌也开始担心万一。
      “去了再说,一切都要见机行事。”季清仪嘱咐道。
      邵明山他们四人与他们三人是分开的,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彼此之间假装不认识,等到了月雲也只会暗中保持联系。
      上次入月雲李念还是七岁,现在她已经十六岁了,时间过得真快。
      “小妹,别坐在窗边发呆,小心被风吹傻了。”苏凌吊儿郎当地走过来,朝李念的头拍了一下。
      “很痛诶!”李念缩起脖子,看着苏凌的眼神有些不满,“身为兄长,你能不能对我和气点。”她着重强调兄长二字,以表苏凌要注意他的身份。
      苏凌漫不经心地拱拱手:“我的妹妹,小心着凉。”
      李念不搭理他,跑到季清仪身边去坐着:“长兄,临江码头的烧饼很好吃,下了船我想去买。”
      “就知道吃。”苏凌抱着胳膊站在一旁。
      李念捂住耳朵,转过身只看季清仪,她坐着也要比季清仪矮半头,微微仰视着他,表情和姿态都要极为乖巧,季清仪看了一眼苏凌,点点头说道:“可以。”
      李念歪头对苏凌说道:“看吧,还是长兄最好了。”
      苏凌一边翻白眼一边摇头:“现在就知道挑拨离间咯。”
      李念无语,悄悄对季清仪说道:“他一直这么无理取闹的吗?”
      季清仪沉默了一会,悠悠道:“他自小就这样。”

      下了船便是例行检查,他们的过所伪造得天衣无缝,季清仪瞧见邵明山他们四人也都安全过了,才带着苏凌和李念离开码头。
      按照李念的记忆,下了码头便是一条卖各种美食小吃的长街,那家烧饼就在街口,李念本想再多逛一会的,被苏凌揪着领子带走了,他低声朝她喊道:“我们不是来玩的!”
      李念挣开了他的束缚,快步走到季清仪身边去,心中暗想,再急也不差一顿饭的时间啊,动不动就上纲上线,烦死了。
      他们住的客栈是东齐设在淮西境内的联络点之一,客栈老板将他们带到房间后低声说道:“我们始终无法渗透进皇宫,只能靠暗卫。月雲城南五味街的合心药堂是我们的。临江郡到月雲之间只有昌郡有我们的联络点。”
      “知道了,老板,我们会好好休息的。”季清仪微微点头。
      苏凌假装打量房间,绕到老板背后小声说道:“辛苦了,王大哥。”
      李念和季清仪、苏凌住对面,李念觉着自己睡得不错,一大早看见苏凌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出来时心中偷笑,但表面关心道:“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苏凌愤愤说道:“昨晚隔壁鼾声如雷,吵得我时睡时醒。我敢说,我们队……我们村里都没有这么大声的!”
      李念笑眯眯说道:“我有打雷都吵不醒我的本事。”
      苏凌嘴一咧:“那家伙可比雷声都响。”
      他拍了拍季清仪的肩膀:“今天你驾马车吧,让我补补觉。”
      李念立马说道:“我和你轮流来。”她可不想单独和苏凌相处。
      季清仪只点头表示同意,没再多说什么。
      他们从南边来,南方已是绿柳成荫,但北方的树也才刚刚长出新叶,季清仪驾着马车,李念坐在一边荡着脚欣赏路边的景色,心情好极了。
      “这条路,我九岁那年和父亲走过。”李念指着路边一排排高大的树,“夏天时这些杨树的绿荫可谓遮天蔽日。”
      李念伸出手臂比划了一圈:“什么都好,就是虫子多。”
      “奉都城外的碧桃林也很美,再过两个月就要开花了。”季清仪瞥了一眼尚还光秃秃的树林。
      李念笑了笑:“但再过半几天,我们可以在这边看到山桃盛开。”
      “这边也有桃花节吗?”苏凌睡醒了,掀开马车的帘子蹲在那和他们说话。
      李念回想了一会,说道:“没有。”
      苏凌得意洋洋地说道:“奉都可是有桃花节的,热闹极了。玉香楼限时供应桃花酥,庐玉茶坊春季才卖的碧桃春,大哥,你说西风堂和半秋坊谁家的烤鸭好吃?”
      “一样。”季清仪的语气十分诚恳。
      苏凌却拔高了嗓门:“一样?怎么会一样?天差地别!”
      他尤自喋喋不休:“西风堂的鸭子火大,但外皮酥脆。半秋坊鸭肉十分入味,口感多汁。”
      李念打趣道:“二哥,你现在这身打扮,可是吃不起你说的这些。”
      他们穿得是再普通不过的衣装,深蓝色的布衣,窄袖长裤布鞋,这与他们从前威风凛凛的将军模样差别甚大。李念一如既往是她的曲领灰袍,宽大的袖子,下罩白裙。
      “哎呀,我说你,整日只穿这灰腾腾的颜色,一个女儿家怎么不穿些新鲜颜色。”苏凌的眼神有些嫌弃,要知道在奉都他有机会得见的贵女们可各个穿得娇艳。
      李念低头看看自己:“可是灰色耐脏啊。更何况那些新鲜色的布匹要贵,哪是我们平民百姓穿得了的。”
      苏凌拍了拍胸脯:“等以后回了奉都,哥哥给你买。”
      李念忍俊不禁,她知道苏凌是个真性情的人,这会估计忘了他们不是真正的兄妹了。果然,说完苏凌就尴尬地扯起嘴角,又补了一句:“如果你表现好的话。”
      李念摇头晃脑地回道:“那就提前谢过兄长咯。”
      他们入淮西时,临江郡的联络人告诉他们,淮西对于平民百姓的管束较为严格,叮嘱他们千万不可在衣服颜色之上有所僭越,不然会被官府抓起来管教。
      李念倒无所谓,她总是一身灰,季清仪也没说什么,倒是苏凌唠叨个没完:“在奉都就不会这样,奉都普通人除了不能穿正红,其他都可以穿。”
      东齐皇帝龙袍是红为主黑为辅,平民百姓除了正红不可以穿,绯红、深红、玫红都是可以的。但一些新鲜颜色,如粉色、鹅黄,要比深色的布匹贵出去两到三倍,还不耐脏,李念也实在不爱穿。
      苏凌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从草丛中顺走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边,对李念扬了扬下巴:“哎,小妹,你不是会卜卦,来卜上一卦。”
      李念挑眉:“你要算什么?”
      苏凌坏笑,低声说道:“大将军何时攻破淮西。”
      李念倒吸一口气,盘腿而坐抱着胳膊说道:“不行。”
      “这种大事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去算,会折寿的!”
      “嘁,神神叨叨地。”苏凌一脸不信。
      “是这样啊,而且你是局内人,告诉你了,是会对事情发展有影响的。”李念试图解释给苏凌听。
      “我怎么会是局内人。”苏凌不明所以。
      李念瞪大了眼睛:“你当然是局内人,你和大哥都是局内人啊。你们跟在大将军身边,一举一动自然会有影响。”
      “这些事又不是上天注定好的,所谓八卦推演不过是根据事态发展规律推算结果,中间仍存在很多变数,若变数积累到一定程度,是会影响最终结果的。八卦算术只是一种辅助工具,事在人为啊!”
      苏凌愣住,眼睛一动不动,竟是被李念这番话震住了,季清仪微微偏头,说道:“他开玩笑的,并非真心要你算这一卦。”
      李念的肩膀垮了下来,舒了口气,嘀咕道:“真要我算我也不行呀。”
      苏凌也学着她的模样,盘膝倚在帘边,目光投向前路:“大将军确也从不请国师多行卜卦之事。还记得那年夜袭东魏,朝中有老臣请国师为大将军请卦卜吉凶,大将军拒绝了,他说此事固有天意掺杂,但更多是在人为。”
      “那是……”李念算了算,“七年前的事了。我记得,那一晚,我父亲夜观天象,说紫薇星异常闪烁。”
      “星象里似乎藏着许多秘密。”季清仪突然说道。
      李念见季清仪有兴趣参与对话,便兴致勃勃地说道:“是啊。星盘交错,与天干地支相应,天地山川,风水雨雪,此间生灵皆是息息相关。万千定数之中又包含千万变数,令人捉摸不透啊。”
      李念说完发现季清仪和苏凌都注视着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可惜我……学艺不精,无法参透其中奥秘。”
      季清仪没再说什么,苏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那你平日里出摊是做什么?”
      “算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姻缘啊,姻缘要好算多了,普通人家只要我合合八字,就更简单了。”李念努力为自己辩解,想要证明自己还算个卜卦师的。
      “二哥,要不要我给你算算姻缘吧?你好奇自己未来的妻子是什么样的吗?”李念搓着手,讨好地笑。
      “去去去,别靠近我。”苏凌避之不及,果断钻进车舆里,装作一秒入睡,李念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脸都扭曲了。
      又只剩她和季清仪两个人了,李念不知道季清仪心里怎么想的,有点心虚,故作潇洒地说道:“反正,你们找我不也是解机关嘛,我发誓,这个我还是很擅长的,我爹十分的本事,我绝对学到了十成十。”
      季清仪眼角的余光飘向李念,颇为无奈地说:“不用把他的话太当真。”
      李念嘿嘿笑了两声,用力点头。
      第二天无论如何李念都要给他们驾马车,她下定决心要证明自己很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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