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梦中梦 ...
-
这一路李念路过了四五间耳室,陪葬的多为金玉和五谷,传言红崖村对面的尧华山有大量玉石与金,想来毗水河道尚未被毁时,人们有去尧华山的方法,可开采金玉。好在李念终于在其中一间耳室找到了烛台,飞燕衔烛,烛泪顺着飞燕的脊背可以流回飞燕脚下的石台,石台是中空的。这设计真是精妙,她默默感叹。
路口出现了新的拐角,这次不再是普通的耳室,而是长长的甬道,李念看不清尽头是什么,但她决心去探看一番。身上的酸痛感提醒她刚刚的坠落不止有表面的擦伤,定是也有不少淤青。她揉了揉脚踝,扶着石壁慢慢向前走着。她最后看了一眼之前的墓道,漆黑悠长的通道走势越来越高,她肯定这墓是依山而建,按这走向,主墓室应当在山高处。
李念最终在一扇大约有六米高的石门前停了下来,石门上雕刻着巨大的鸟面龙身神,双眼怒睁,尖嘴微张,俯视着右下角。龙身为墨绿色,鸟眼与鸟喙呈赤红色。
右下角是一种鼻上有尖刺的长虫,它们团聚在一起与鸟面龙身神对峙。最小的不过只有最大的十分之一。李念不自在地抖了一下,她顺了顺气,嘀咕道:“真是没来由地叫人不舒服。”
她举着烛灯在石门两侧查看是否有机关,毕竟这么重的石门,总不可能是推开的吧?可是她能摸到的地方有限,仰着头又仔仔细细看了看石门,脖子有些发酸,她随意地后退了几步,双脚同时踩到了一块石砖上,随着一声闷重的声音,石门缓慢地向上升起,李念惊讶地看着石门后,发出惊呼。
石门后是一座拱桥,拱桥两旁是淙淙的流水,流水中泛着点点光芒,李念踮起脚观望,原来流水中的光芒是水底的碎金。可是为什么这里这么亮呢?她抬头去看四周,发现穹顶镶嵌着水晶,真奢华啊,可是光有水晶也不会这么亮吧?
拱桥只能看到一半,其他三面皆被石壁遮挡,李念想这估摸着也是个机关,可是……她又抬头看了看石门,她有些担心她走进去石门就关闭了,届时无法出去可怎么办?
她发愁地叹了口气,直至拱桥上的石壁似乎发出了声音,那好像也是个机关?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心走进去,也许这不是死路呢?她隐隐有一种催促着走向石壁的预感。
踏上拱桥后,石门缓缓下沉,李念端详着石壁,没一会她便对这机关了然于胸,自信地伸出手,可就在那一刹那石门大开。
完整的石桥显现,年轻英俊的将军就站在她面前,强烈刺眼的光芒照在他的脸庞,为他周身度上一层银色的光晕,李念下意识地将手背挡在眉上,这画面,宛如梦中。
李念的手尤停在半空,再近一寸便要碰到季清仪的下巴。她怔愣着,喃喃道:“这是梦吗?”
季清仪正欲开口,整个房间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石桥似是向身后移动,李念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远离季清仪,石桥在向后缩!桥下流水像是开了口子一般,猛地向下砸去,尽是沉重的碎裂之声,水中碎金也顺着流水坠落,消失于一片漆黑。
“把手给我!”季清仪朝她伸出手,神色平静。
李念十分果决地朝他跑去,踮脚跳起用右手握住了他的左手,季清仪单手用力将她拽了过来,另一只手扶在她左边的胳膊让她稳稳落地,然而他这边的石桥也在向后缩,来不及多想,他拉着李念向他来时的石门跑去。
石桥不断收缩,此前遮挡视野的石壁纷纷倒塌坠落,露出这狭小石室外的景象。原来这石室悬空于山腹,璀璨的水晶顶镶嵌了一颗巨大的夜明珠,得以照亮这黑暗。
好在季清仪在打开石门后以石像作为代替压在承重石砖之上,他们才顺利跑出这间坍塌的石室。
“季将军,”李念手稍稍用力拽了拽季清仪,“我们应该是安全了,让我歇歇吧。”
他松开了李念的手,回身看她,李念靠在石壁上轻轻呼吸,笑了笑:“我掉下来的时候受了些伤。”
见季清仪的目光离开了她的眼睛,李念知道他是在看她哪里受伤了,顺了顺气说道:“没什么大碍,都是擦伤。”
“嗯。”季清仪点点头,伸出手指向他们所处的墓道外,“主墓室就在高处,我们沿着这条路就能抵达。五个时辰内苏凌一定会带人打开那里的墓顶。”
石室坍塌后,外面的墓道变成了悬空的回廊,李念缓慢地走到石柱边向远处眺望,有一座巨大的雕像伫立在石台之上,借着夜明珠明亮的光,李念隐约看得石像的模样,似是鸟面龙身神像,龙尾盘旋在石柱上,鸟面俯视着石台。
李念向下看了看,只是一片漆黑,不由得心有余悸,她看向季清仪,真心实意说道:“季将军,谢谢你来找我。”
季清仪一定是在落石堵住入口之前跳进来的,以他当时的距离能在短短几秒内跳进来当真是身手了得。她知道季清仪来寻她是因为她还有用,好不容易找到李家人,若是她就这样丢了小命,实在是耽误事。但她仍然十分感激,她虽与父亲走南闯北多年,也算颇有求生经验,但对于地下实在是陌生得很。
季清仪神色淡淡,只轻微颔首,便迈开步子向前走去,他走得不快,李念估摸着他是顾及她受了伤,不由得更加感激,说道:“您能来,我真是松了口气,不然我一个人是真的心里没底。”
季清仪没有说话,但李念知道他在听,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和观察,李念觉着季清仪虽然话不多,但实在是个礼貌细心的好人。表面上他没有回应她说的话,其实他都有在听。想到这里她心情轻快多了,继续说道:“季将军,有一事我很好奇,如果方便可以告诉我吗?”
季清仪微微侧过脸,示意李念询问。
“你们为什么会有这么详细的地图呢?”
“都是国师所画。”
“原来如此。”李念恍然大悟,感慨道,“在这方面,聆家要比我们更擅长。”
聆家与李家的先祖本是师出同门,但李家更偏好天文地理与奇门遁甲,聆家一心修行风水与八卦推演。那时正值七国之乱,两人的师父命他们下山,助真正的紫薇星结束乱世。李家因精通机关之术,又可借自然之力排兵布阵更得帝王青睐,由此师兄弟二人心生罅隙。
但帝王之心终究深不可测,太平盛世到来后飞鸟尽良弓藏,李师兄不得善终,聆师弟不忍,偷偷救下了师兄的后人。这个孩子长大成人后一心想为父亲沉冤昭雪,便再度入仕,只可惜,繁盛不过三代,李家便再度凋零,至此,李家族长彻底了悟,带领李家人过拂风山,入墨城。
曾经身为师兄弟的两家人尚能坐下来和和气气地聊天吃饭,只是后来他们的后人越来越水火不容,单站在一边便会你来我往地吵起来,两家人结成了冤家,子孙后代也如出一辙。李家人离开后,聆家没多久也消失于俗世。
“听族长说,聆家什么都要和我们学,我们避世,他们也避世。来了墨城,还要和我们做邻居,真是阴魂不散。”李念试图模仿族长阴阳怪气的语气,一边偷偷观察季清仪的反应,见他似是没有不耐烦,便舒了口气。
若是教她一个人在这昏暗的地方熬一个晚上,她觉着自己还是做不到心情平静的。幸好季将军来了,虽然他不怎么说话,但好歹她说话还有另一个人听着,真是万幸。
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人一时无话,其实李念有一肚子话想说,可她怕把季清仪说烦了,便轻轻叹了口气。
“李姑娘,有话请讲。”季清仪淡淡说道。
他依然目视前方,李念不由感慨道:“您愿意听我讲话,若是苏校尉就会骂我。”
“他确实嘴上不饶人。”季清仪肯定了李念对苏凌的评价。
李念忍俊不禁,笑道:“可他看起来是不敢嘴上对您不敬的。”
季清仪微微颔首,李念莞尔,说起了刚刚自己最想说的话:“这是我第一次经历暴雨导致的山体滑坡。大自然的力量总是让人不得不臣服。我十岁那年随父亲由东齐北部边境入淮西,那里是一望无际的旷野。路途遥远,夜里只好就地歇息一晚。旷野危险,时有凶兽出没,好在当时是与商队搭伴,夜里轮流在篝火旁守夜,有父亲在,我便毫无顾虑地睡着了,竟连夜半狼群的嚎叫都没听到。父亲将我唤醒时,我还以为是天亮了,要赶路。”
“我睁开眼,从未见过月亮离我如此之近,那么圆,那么明亮。”
“当时的气氛有些紧张,商队的人说狼群大概有三四十只狼,虽然我们也有七十多人,但若狼群要攻击我们,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可就在刹那间一道闪电照亮了旷野,我看见一片绿幽幽的眼睛注视着我们,而后雷声轰隆而来,狼群竟然退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进了淮西边境的村子才知道昨夜是他们那边下了雨,狼群趁暴雨袭击了羊圈,村民损失了好几头羊呢。”
“所以,狼群的目标其实并不是你们,”季清仪似乎对此颇有兴趣,开始分析起来,“他们找到了更合适的晚餐,所以就不打算在你们那冒险了。”
“是的。狼虽然不像我们一般直立行走,但他们的智慧与计谋真是不亚于人。”李念赞叹道。
“真是有趣。”季清仪轻轻说道。
李念微微笑着:“从那以后我经常为自然的妙力与万物生灵的生命力所震撼。”
季清仪轻轻启唇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李念所描述的场景,他也曾在翻山越岭时见到过,只可惜他从来都是匆匆而过,并未细细体会,如今想来那些回忆,竟没有一个完全清晰的画面。他突然觉得有些遗憾,可是遗憾什么呢?万事具不能重来。
李念见季清仪突然停下了脚步,询问道:“怎么了,季将军?”
“你看前方,”季清仪回身看向李念,“前面的路不再是回廊,而是山洞,也就意味着我们再次失去光亮。但只要走过前面的山洞,便抵达主墓室,就在那高台之上。”
李念心领神会:“山洞中应该还有机关。刚刚的石室是诱惑闯墓者的陷阱,即便有幸逃离,接下来的路也必定还会再有机关保证主墓室无人能够打扰。”
“是的。”
路是在向上行,只会越来越陡峭吃力,可能是在当时为了方便修建,这段上行的路修成了台阶。
“有烛台。”季清仪突然说道,他用火折子点燃了石壁上的蜡烛。
李念猜他一定是暗中用他的发丘指试探石壁上是否有机关。蜡烛是嵌在石壁凹陷处,昏黄的光照亮了石壁上的图案,他们一路上行,石刻连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若水国起源于沼泽,潮湿多虫,且大多数虫子还有毒,令这里的村民很不好过。林中有一种鸟,翡绿色的身子,赤红的鸟喙,眼如赤晶,头有耳羽。它通人语,声音雌雄莫辨,教村民辨毒虫,识草药。适逢旱年,它盘旋于林上,鸣叫三天三夜为此地祈雨,第四天凌晨大雨倾盆而至,它在雨中化身为龙飞登天界。后来人们尊它为若水神,它栖息的树林名为栖神林。
“季将军,你有没有闻到一种香味?”李念站在刻画传说结尾的石壁旁,仔细嗅了嗅,不是石壁本身的气味,她循着气味移动,是……蜡烛?
“有声音。”季清仪的左手按在腰间佩刀上。
“窸窸窣窣的,”李念侧耳听,以防蜡烛将地下空气都燃尽,沿路的蜡烛他们只间隔点燃,但已足够明亮,李念向下望去,只瞧见有密密麻麻的灰黑色小东西涌上来,这声音听得她头皮发麻,“季将军,你看下面!”
“石壁上也有 !”季清仪的声音要比平常大了些,他抓起李念的衣袖就跑了起来,“快走!”
李念差点在石阶上绊了一跤,但她连滚带爬地又站了起来,追赶季清仪的脚步。
“它们肯定有毒。原来蜡烛中混了香料,是用来引虫的!”李念碎碎念道。
季清仪一边奔跑一边抄起长刀砍断嵌入石壁中的蜡烛,李念立刻明白他要做什么,掏出火折子点燃季清仪砍断的蜡烛朝虫群丢了过去。
火只会阻挡一时,若是想把它们全都烧死,只怕他们两个也要葬身于此。
更糟糕的是石洞里开始地动山摇,台阶从下面断裂,就连头顶也有碎石掉落,李念心中猛地一惊,卯足了劲儿往上跑,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再快点!
伴随着碎石掉落的是那些足足有食指那么长的虫子,它们如壁画上的一样,头有尖刺。李念忍不住想道:“祸不单行是真理啊!”
“快!李念!”季清仪几个纵身便跳上了主墓室的高台,李念离他还差五个台阶,而她身后的石阶追着她掉落,只差两个身位。
他朝她伸出手,李念松了口气,用力拉住了季清仪的手腕,十分狼狈地跌在了石台上。
她大口喘着气,一边轻轻拍着胸口顺气,一边嘀咕道:“真是倒霉啊。”
“现下应该安全了。”季清仪俯瞰着他们来时的路说道。
石洞已不复存在,只剩空荡荡的一节回廊悬在空中,颇有一种破败冰冷的美感。
“季将军,是不是只要我们不碰这儿的东西,就没事啊?”李念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应该不是她的错觉,季清仪嘴角泛起了微乎其微的笑意,他解释道:“这的地理位置也不适合搬运,我们出去后河水会重新流入河道,我也不会让他们冒这个险。”
李念笑了笑,打量起周遭环境,她只消稍稍仰头,便能看到那高达十米的雕像。墨绿色的身子盘旋在石柱上,鳞片栩栩如生,爪的颜色深得近乎为黑。可神像目光所至的石台却空无一物,难道若宣王的棺不在这?
“这是由玉打磨出来的。”季清仪伸手摸了摸,“极上等的玉,应是从尧华山开采的。”
李念凑近去看,那玉床白璧无瑕,通体清透,光泽如水,摸起来极其温润,想来尧华山真如传说中一般金玉满山?
“在这。”季清仪背对着李念。
“什么?”她纳闷,凑到他身边去看,神像内侧竟是安置着一座水晶棺。李念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躺着一名身着华服的人。她不由得退后了两步,这就是若宣王了。
“害怕了?”季清仪低声询问。
李念怔住:“他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季清仪“嗯”了一声,说道:“他的尸身保存得很好。”
“这种感觉真奇怪,他明明已经死了,却看起来仍然鲜活。”李念端详着若宣王,四十岁左右,眉眼深邃,相貌英武,双手交叠于腹部,身穿红黑两色搭配的龙袍。
“梁朝时有帝王以金缕玉衣维持尸身不朽,看来若水国有其他更有效的法子。”季清仪对李念说道。
李念摇摇头:“季将军,你会希望你死后还这样鲜活吗?”
季清仪愣住,虽然下过那么多墓,他却也从未想过自己是否也要这样,死后建一座大的墓室?他摇了摇头,那有什么意义呢?
李念自顾自地说道:“母亲总说身体真是沉重。父亲也说,人是属于这个世界的,随时间老去,死后身体亦随时间腐朽,魂灭身消,最终融于大地,才算返还自然。”
“我若是死了,真希望自己能融于右原的草丛中,长眠于青草的香气。”
“李姑娘。”季清仪正看着她,眉头紧锁。
李念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胳膊,有一只足有她中指长的灰黑虫子趴在她简单包扎过的伤口处,那里本就隐隐作痛,她竟没感觉到这虫子在叮咬她。
“别动,”季清仪示意她保持静止,他拔出腰间匕首踱步靠近,李念只觉一阵凌厉的风刮过,季清仪便已将那虫子挑于地上斩成两截。
李念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般地从袖子里掏出自己的匕首,慢慢揭开布条,果然,伤口肿了老高,红热胀痛。她其实,不太忍得住痛。但她明白她需要划开伤口放血,延缓毒素蔓延,她背过身去,坐在玉床上,死死咬住嘴,她怕自己喊出声,那真是太丢人了。
季清仪一直保持着安静,直到李念处理完后转过身来才发现他也一直背对着她,就站在神像下。
“还好吗?”季清仪察觉到她的声响。
“应当是没问题,”李念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过半个时辰也许会发热,我大概会睡过去,您别担心。”
“嗯。”季清仪看着她,声音沉稳,“出去后,我一定第一时间带你就医。”
“好。”季清仪的话确实令人安心,李念也想说些轻松的话,“没关系,我出生后族中长辈为我算过,虽有磨难,但吉人天相。”
季清仪点点头,两人一时无话,李念能感受到身体有些发冷,她抬手碰了碰脸颊,有些烫,叹了口气,嘀咕道:“身体真是沉重啊……”
她靠在玉床上,看见季清仪朝她走过来,坐在她旁边,离她一个身位的距离。
“你对墓中的金银财宝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季清仪突然主动开口说话,李念眨眨眼,思索着他应是想和她说说话,让她稍微保持清醒吧。
她抱住膝盖,这样会让她温暖些:“我可不敢肖想这些,本就不是属于我的,若是为我自己的私欲去占有,是要自食恶果的。我见过许多贪心的人最终自食恶果,何必给自己找教训呢?”
见季清仪似是在等她继续解释,李念便说想继续说说自己的一些经历,只是突然觉着眼前一黑,她闭上眼连缓了几口气。
“李念,你还好吗?”
“我……”李念低低地笑了笑,“应该还好吧……”
她费力抬起头,想证明自己没事,开口说话时却觉得喉咙疼得厉害,她轻轻咳了咳,看向季清仪时视线有些模糊,脑袋也变得沉重,她下意识问道:“季将军,你吃过最好吃的食物是什么?”
“烤虫子。”他轻声说道。
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李念扯了扯嘴角,喃喃道:“怎么会呢?”
仿佛又过了很久,季清仪才继续说道:“那时候没东西吃,能吃到虫子已是很好了。”
他就静静地坐在一旁,微垂着脸,对着她说话,李念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模糊从他不经意的话语中感受到他过去的不易。
“季将军,你是个了不起的人……”李念无意识地喃喃道。
“李姑娘?”季清仪注意到李念闭上了眼睛,便凑前来探问。
“我……我没事……”李念努力发出声音,就连嘴唇也变得异常沉重。
“冒犯了。”季清仪低声说道,他的手背极轻地附在李念的额头,发烧了。
李念的脸烧得通红,身体却在颤抖,她的双臂紧紧抱着周身,皱着眉头,双眼紧闭。
“李姑娘?”季清仪再度呼唤道。
李念没有回应,看来是昏睡过去了。
“爹,你去哪了?”李壑一身灰袍,笔直地站在她眼前,含着笑意。
“小念。”他只看着她。
李念抱怨道:“你怎么走这么久,下次带上我好吗?”
李壑不语,李念看着他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眉眼,催促道:“爹?”
李壑依然不说话,只是双眸柔和地注视着她。有风吹起他的衣角,李念这才注意到他们身处一片草原,绿草茵茵,无边无际。李念欢呼着:“右原,爹,我们回来了!”
她奔跑着,指着远处的雪山大喊道:“圣女山,那是只有大雕才能飞到的地方!”
“爹,我想留在右原,我喜欢这里。”李念对李壑绽开笑容,认真说道。
李壑依然微笑不语,只是他身后有太阳升起,强烈的光芒让李念闭上了双眼。
那阳光沐浴在身上如此温暖,李念感觉自己在移动,她努力睁开眼睛,右原消失了,李壑也不见了,她从一片黑暗中上升,头顶是一个巨大的洞口,阳光就从此洒落在她的身上,洞口围满了人,李念看不清都是谁,却恍惚想起自己是在和季清仪在一块,她四下环顾,想找季清仪。
“李姑娘,我在这。”
李念这才发现她趴在季清仪的背上,他正背着她顺着绳子往上爬。
她离他如此之近,她小声说道:“季将军,受累了。”
“将军!将军!你没事吧?”
“将军,你们还好吗?”
“将军!”
士兵们看见了季清仪,七嘴八舌地呼喊着,季清仪和李念被拉了出来,山间清新潮湿的空气涌入鼻间,李念深深吸了口气,再度昏了过去。